第25章 (25)

無人,才出了花園回房去了。

他一走,明姜和王令婉相對而立,都有些尴尬,恰好蟬兒和紅豆回來,“姑娘,大少爺沒回去,不過二少爺去了太太屋裏,太太也命人找大少爺呢!”

明姜一下子急了,王令婉看她有事,就要告辭:“我也來了一會了,只怕長安在家找我,就先回去了,改日你來我們家說話兒吧。”

“今日多謝姐姐了,改日我必親自登門道謝!”明姜也沒留她,送她出了後花園,看着她上了轎子,就趕忙回去正房,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剛走到門口,守着門的春草就沖着她搖頭,示意她不要進去。明姜心中忐忑,不出聲音做了嘴型問:“怎麽了?”春草把頭湊過來,在她耳邊說:“太太發火呢,姑娘先回去。”明姜還待要問,春草卻不肯給她機會,伸手推了推她,讓她趕快回房去。

明姜回到房裏坐立不安,就一直倚在窗邊看着正房那邊,過了好半晌也沒見有什麽動靜,她正胡思亂想呢,就看見父親進了後院。她立刻沖了出去:“爹爹!”平常這個時候父親是不會回後院的,一定是母親叫人找了他。

嚴仁寬看了看一臉忐忑的明姜,笑着問道:“明姜怎麽了?”

明姜跟在嚴仁寬身邊,往正房裏看了一眼:“娘和哥哥們……”

其實嚴仁寬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只聽随從說大少爺曾經來找過他,還和二少爺似乎有些争執,然後就是範氏命人傳話,請他忙完事早點回來,有事情說,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因此就拍了拍明姜的肩膀,問她:“你娘和哥哥們怎麽了?”

明姜不敢說,她不知道範氏那裏是因為什麽,就搖頭:“娘沒叫我去,我不知道。”

嚴仁寬沒想太多,帶着明姜一塊進了正房,然後就看到範氏迎了上來,她身後是跪着的嚴謙和嚴誠。他眼帶詢問的看着妻子:“出什麽事了?”

範氏先讓人關了門,然後請嚴仁寬坐,又看了一眼明姜,明姜不知所措,就一直在門口站着。範氏也就沒管她,轉頭對嚴謙說:“你自己跟你父親說吧!”

嚴謙擡頭看了一眼滿臉疑惑的父親和面罩寒霜的母親,然後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說:“父親,母親,兒子有一件事想求父親母親答應。”

明姜心下大急,大哥不會真的要和父母說不讀書了吧,從小到大雖沒見過父親發怒,但是他這話要是說出來,一準會氣壞了父親和母親。可惜她雖然焦急卻也不能阻止,因為父親已經開口:“有什麽事就說。”

“兒子讀書進學許久,卻一直未有進益,丢了父親母親的臉,兒子心中每常慚愧不安。兒子就想,不如以明年為限,若是兒子拼盡全力還是考不上廪生,那不如,不如就,不如就此不讀書了吧!”說完這句他也不敢看父母神色,直接将額頭抵在地面上不動,聽候父母發落了。

明姜也緊張的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母親,父親眉頭微皺,母親面無表情,都比她想象的平靜。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嚴仁寬開口:“就此不讀書了的話,你以後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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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看着地面的嚴謙心內一片茫然,他所向往的鐘愛的那種生活,已經被王令婉道破了其中玄機,變得再無吸引力,又想起王令婉所說的不論讀不讀書,都要有個營生才能養家糊口,不枉為男兒,腦中靈光一現:“我去跟舉大伯學做生意,學經營産業。”

倒不失為一條出路,嚴仁寬叫了兒子一聲:“謙哥兒你擡起頭來,看着我,告訴我,這是你的真心話麽?”範氏不想丈夫竟是這種反應,見他似乎有要應允的意思,一時情急叫了一聲:“大爺!”

嚴仁寬伸手握住妻子的手臂,沖着她笑了笑:“你別急。”又轉向兒子,“謙哥兒,這是你的真心話麽?告訴爹爹。”

嚴謙擡起頭看着父親,見他面有疲憊之色,眼中卻并無責怪只有關切,不由更為慚愧,答道:“爹爹,我,我不配做嚴家的子孫,我既不愛讀書進學,也不愛研究學問,只會給您丢臉……”

範氏聽了這話,心內直如針紮,一時忍不住落下淚來,伸出手指指着嚴謙顫聲說道:“你今日說這話,可是嫌我們生你生錯了嗎?”

明姜一看母親落淚吓的不行,趕忙跑過來抱住母親的胳膊,拿了帕子給她拭淚:“娘,娘,你別哭。”嘴裏勸着母親,自己卻也帶着哭音了。

嚴誠看見這樣境況,也膝行幾步上前:“爹,娘,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僭越違禮去跟大哥說那些話,他現在只是一時自棄,娘,您千萬別放在心上。都是兒子的錯,您要是傷心,你就打兒子幾下出氣吧!”

嚴仁寬看着這混亂的場面很是頭痛,吩咐明姜:“扶你娘去東次間歇歇。”又對範氏說:“放心,這事交給我,你去歇一歇。”範氏一向剛強,也不想在孩子們面前落淚失态,聞言就面帶懇求的看了嚴仁寬一眼,然後才牽着明姜去了東次間。

等到東次間裏坐定了,範氏看見明姜臉上也是一片淚痕,又失笑:“你這孩子,沒見過你這樣的,勸人家別哭自己倒先陪着哭了!”

明姜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抱着母親的胳膊有些怯怯:“除了見外祖母的時候,我都沒見過娘哭。一看見娘哭了,我心裏害怕……”

範氏嘆息一聲,将明姜攬到懷裏:“是娘不好,娘一着急沒忍住,吓着我們明姜了。”

明姜倚在母親懷裏,聞着母親身上淡淡的蘭花香,略感安心,過了一會又問:“娘,爹爹會同意哥哥不讀書了麽?”

範氏摸了摸明姜的頭:“你爹爹會好好處置的。”

“其實哥哥不是存心不想讀書的。”明姜還是忍不住為嚴謙解釋:“只是孔先生太嚴厲了,總是教訓他,還拿他跟二哥哥比較,他心裏一定很難受。”

作者有話要說:悄沒聲的加一更,誰要是因為有兩更,就不好好留言,我就哭啦

81婚事

父子三人談了半個時辰,明姜和母親出去的時候,嚴謙和嚴誠兄弟兩個面上都是一片淚痕。嚴仁寬并沒說什麽,只是說肚子餓了,問範氏晚上吃什麽。範氏就打發明姜去廚下傳話做什麽飯,又叫丫鬟端了水來,讓兩個兒子洗了臉。

等明姜回來,嚴仁寬看着兩個兒子也收拾好了,一家人都在座,揮退了下人,說道:“早先是我忽略你們了,光想着你們都是懂事的孩子,沒有在你們身上花太多心思,有什麽事也多随了你們的心願。再加上我有幾年不在家,竟忘了你們都漸漸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想今日就惹出了這一回事。”

範氏心中不安,起身說道:“都是我沒有管教好孩子們……”

嚴仁寬也站起身,按着範氏坐下:“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養不教,父之過。從今往後我會多抽些功夫放在孩子們身上,謙哥兒明日起就不去上學了,我一會親自去跟孔先生說。”他擡手止住範氏,不讓她說話,“你放心,我會親自看着謙哥兒讀書。”

範氏終于松了口氣,可又怕耽誤正事,問:“只怕耽誤了你衙門裏的正事。”

“衙門裏的事我已經上手了,也有師爺們幫我,騰出兩三個時辰的空來,不是難事,你放心好了。”說完這句,嚴仁寬就要出去,“你讓人做些好菜送到孔先生那,我去他那吃飯。”

範氏應了,趕忙讓人去安排,自己帶着三個孩子默默的吃了晚飯,又叮囑嚴謙:“聽見你父親的話了?回去切不可胡思亂想了,你這孩子平素最是開朗,怎麽這回也鑽了牛角尖了?”又讓明姜跟着嚴謙去,“帶着你妹妹玩一會兒再睡。”

然後單獨留下了嚴誠。範氏看着這個外貌最像範家人的孩子,心裏很是唏噓,這孩子從小就懂事,很早就知道體諒父母,也從來沒出過什麽差錯讓她擔心,可是這一回……,“你知道自己錯在什麽地方了麽?”

嚴誠慚愧的低頭:“兒子知道了,父親教訓了兒子,讓兒子給大哥賠了禮。”

範氏伸手:“你過來。”嚴誠聽話的走到母親身邊,範氏就拉了他過來,擡頭看着他的臉,“娘知道你都是好意,是想為爹娘分憂,可是你要明白,你是做兄弟的,本來孔先生就總是拿你去跟你哥哥比,你哥哥雖不會嫉妒你,可天長日久下來,難免心裏有些不平之氣,你再這樣上門去找他,他如何能不惱?反倒傷了你們的兄弟之情。”

嚴誠一臉慚色:“是兒子思慮不周,自作主張了。”

範氏拉着兒子的手,打算好好教教他:“娘說這個,并不是叫你以後別管你哥哥的事,兄弟之間,無論有了什麽事,該當彼此照應的,還須得照應,只是你不能直來直去的硬碰硬。譬如今日之事,你就合該來告訴娘,讓娘去和你哥哥說,而不是你自己上門去說。”拉着兒子絮絮教導了好一會,又怕說的太多,他不能領悟,就讓他回去早點歇了,打算以後慢慢教導他。

打發走了嚴誠,範氏自己坐着發了一會兒呆,秋葉進來看了幾次,也不敢過來問她要不要鋪床歇息。只得又默默出去,剛出了門就松了口氣,掀了簾子禀報:“大爺回來了。”

範氏回過神來,起身到門口相迎:“孔先生怎麽說?”

嚴仁寬攜着妻子的手進了西次間裏榻上坐下:“他不太高興,我就說我們謙哥兒散漫慣了,一時跟不上他的進度,讓他先帶着誠哥兒,我給謙哥兒補一補基礎,他也就沒說什麽。”

“那就好。”範氏想起嚴謙來,不免還是覺得胸口發悶,“這個孩子,怎麽就……”

嚴仁寬拉着她的手寬慰她:“沒什麽的,小孩子常有的事。越是大人讓做的事,越不願意做,越是大人不讓做的事,還偏要去做,男孩子都是這樣的。”

範氏不信:“大爺也這樣過?我們誠哥兒也沒這樣過!”

嚴仁寬笑了笑:“我是不好意思告訴你。我小的時候讀書雖好,但也頑皮,常常背了人去掏鄰居衛家樹上的鳥蛋吃,後來被娘知道了,還打了我兩鞋底子。”

範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不信,定是你哄我的,你哪會做這些?”

嚴仁寬也笑:“不信等下次見了娘你問她。”

“我才不問,沒得讓娘取笑我們!”範氏終于有了點心情和丈夫說笑。

嚴仁寬看着她心情好些了,就換了話題,問:“岳母那邊,想給謙哥兒提的姑娘,可定準了?”

範氏一愣,搖頭:“只揀了幾個家世相當,年齡在十三四的,還沒有相看。怎麽,你想給謙哥兒定親?”

嚴仁寬點頭:“嗯,謙哥兒都十八了,婚事實在不能再拖,京裏大侄女都等不得出嫁了,總不能再讓二侄女搶在前頭。你看,那王家姑娘如何?”

“哪個王家姑娘?”範氏沒反應過來,看着丈夫問道。

嚴仁寬微笑答道:“就是總來找明姜玩的,前任王縣丞的孫女王姑娘啊!”

範氏怎麽也沒想到丈夫說的是她,就問:“你怎麽想起問她了?他們家只有寡母幼弟和一幹無良族人……”她并不想嫌棄別人,只是這結親乃是結兩姓之好,自然要考慮對方的家族。

嚴仁寬見妻子似乎不太願意,就說了自己的理由:“謙哥兒本來一氣之下,是要去找我說再也不讀書了的,恐怕還要說效仿前人游歷天下再歸田園,可是最後他并沒說,只說了想閉門發奮讀書,再考一回,你猜是為何?”

範氏想了想:“是他自己躲起來,冷靜了,然後改了主意?”

嚴仁寬搖頭:“他是自己躲了起來沒錯,不過這事卻不是他自己想通的。他在後花園裏藏着,正巧明姜和那王姑娘去園子裏坐着說話,說起讀書種田的話來,那王姑娘一番話點醒了他。”将嚴謙怎麽跟自己學的告訴了範氏。

“這姑娘小小年紀能有如此見識實在難得,娶妻當娶賢,何況謙哥兒也能聽進去她的話。王家如今确實不如往昔,但我聽藍主簿、劉典史他們說起來的時候,都說先王縣丞實在是個仁義的好人。王縣丞的獨子也是個老實誠懇的讀書人,只是時運不濟一直沒能過了鄉試,又讀書累壞了身子,這才一病不起。”

範氏聽到這裏也嘆息了一聲:“令婉确實是個好姑娘,她母親為人不夠剛強,家裏的事全是她一個人撐着,連幼弟都要她照管,這樣的姑娘到誰家做媳婦,想來都能周全得了。只是,若給謙哥兒說了她,後頭誠哥兒可怎麽好?”若是做弟妹的反比做長嫂的出身高貴,這妯娌之間失了平衡,也不好辦呢!

嚴仁寬不認為這是什麽問題,“這個倒無妨,也沒有說做弟弟弟妹的就一定要樣樣不如兄長嫂子的,你看咱們家裏,二弟雖比我官職高,不是還一樣敬我為兄長麽?只要你一碗水端平,他們兄弟之間兄友弟恭,這些就無礙的。再說,咱們總不會說個公主郡主的來家,總是門戶差不多的人家,既然都是咱們這樣人家出來的,必然都是十分知禮的,大可不必擔心這個。”

話雖如此,範氏心裏也還是有些不樂意,不過她卻沒再說,只是笑道:“咱們光在自家裏打算來打算去,可也不知道人家樂不樂意呢!”

嚴仁寬也笑:“你要是也同意,就找藍主簿的太太去給傳個話,問一問不就行了?”

範氏這下子真的驚詫了:“你這竟是認真立刻就要去辦?”

嚴仁寬點頭,正色道:“謙哥兒年紀不小還一副孩子氣,我總覺着是沒成家的緣故,等他娶了妻生了子,總不會還動不動就異想天開,要出去游歷天下了。我聽謙哥兒學的那話,這王家姑娘是個明白世情、看事通透的,這個年紀的孩子若不是因着她家裏有那些事,也斷不會如此,所以,我們若是取中了人家孩子懂事,就不能再嫌棄人家的家境。若是那家境好,萬事順遂的,家裏的姑娘必然是嬌養着、閑事不知的,你且看我們明姜就知了。”

道理範氏自然都明白,可是畢竟是自己的長子,曾經在心裏籌劃了不知多少次,那個理想中的兒媳婦可并不是王令婉!她末了還是忍不住說:“這孩子是好,可她小小年紀就沒了父祖,我怕她親緣上薄,有些妨礙……”

嚴仁寬聽了這個理由也不免思忖了一下,“明日你找藍主簿的太太來說話,跟她打聽打聽。我怎麽恍惚記得,你上次說過,他們家族人拿了她的生辰八字出去給高僧算,說是旺夫益子的?”

範氏也想了起來:“那是他們族人想把令婉嫁到外縣去使的法兒,也不知準不準,我明日套套藍太太的話吧。時候也不早了,早些歇了吧。”說完服侍着嚴仁寬進內室歇息,上了床,自己卻輾轉了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找了藍太太來說話,藍太太果然對她們王家的事情很清楚:“……聽說是王太太八字不大好,雖說不上沖克,可也不是什麽有福的命數。他們家姑娘倒比她好得多,早先有幾位雲游的高僧道長看見,都說是個有福分的,對了,先前他們家族人不是拿了王姑娘的生辰八字去了雲河寺給主持算嗎,似乎是說旺夫益子。哎呦,瞧我,您家不是和他們家有親麽,我這倒是班門弄斧了!”

送走了藍太太,範氏坐在屋子裏思忖半晌,寫了封信,讓人快馬加鞭送去了母親那裏。晚上嚴仁寬回來,她就把藍太太的話說給嚴仁寬聽:“……她是當閑話說,我也只能當閑話聽,總覺不是很放心,想起她們母女曾在濟南住過,就給我娘寫了封信。”

嚴仁寬點頭:“也好,婚姻大事,是當慎重。”

唐氏回信很快,出乎範氏意料的,唐氏并沒反對。王令婉在範家過過生日,幾個女孩子談天的時候也說起過出生的時辰,唐氏悄悄請人給嚴謙和王令婉合了一下八字,把結果随信一同寄了來。信中還說,考慮到嚴謙的性子,唐氏一直想找一個溫婉大氣的姑娘給他,免得因為嚴謙一時半刻難有成就,夫妻兩人起了龃龉,反倒影響了嚴謙的心氣,夫婦不諧,家宅不安。

可若要這樣找,必然得細細訪察,家門合适的,孩子未必合适,也需要緣分促成。嚴謙實在年紀不小,再拖下去,女孩兒家又難免挑剔。王令婉這個姑娘倒确實比一般的姑娘合适,她和嚴謙又言談相投,若為着娶一賢妻也未為不可。

範氏思前想後,又聽了嚴仁寬一番勸慰,還是難下決心,又把明姜找了來,細細問了那天王令婉說了什麽話。聽完反複琢磨,最後叫了嚴謙來:“我和你父親正想給你定親,你不是小孩子,也不用做那手足無措狀,跟娘說說,你想要一個什麽樣的妻子?”

嚴謙沒想到母親會問他這個,欲待要說不娶妻吧,又怕傷了母親的心,只得說道:“兒子都聽母親的,只要母親喜歡就好。”

“這是什麽話?你娶了妻子是要和你過一輩子的,總得是你中意了才好。跟娘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子,是嬌憨活潑的,還是溫柔腼腆的,還是有見識的?是想有一個能倚仗的岳家,還是說只要家風清白就行?”

嚴謙被母親的一番話繞暈了,他支吾了半天,最後還是一句:“但憑母親做主,只要母親喜歡的,兒子就喜歡。”

範氏只得無力的打發了他出去,嚴仁寬看她如此糾結,就說:“你要是真的不喜歡,那也不用勉強,咱們再慢慢尋訪就是,不然娶回了家來,你也不高興,孩子們自然也高興不起來。”

“不如寫信進京,請爹娘定奪吧!”範氏也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想起婆婆見識多,不如把這事詳細告訴了婆婆,讓婆婆給自己拿個主意。嚴仁寬就也聽了妻子的話,将這事前因後果詳細寫了,寄信給京中的父母。

嚴景安的回信很簡潔,說只要是家風清白的好姑娘就行,又說嚴謙和嚴誠的婚事只憑他們夫婦做主,但将來明姜的婚事,切記要先跟自己商量。

嚴仁寬夫婦看完了信面面相觑,範氏無奈一笑:“那就這樣吧,明日我請了劉典史的太太來,請她去王太太那探探口風。”因為上次藍太太閑談的那些話,倒不好再讓她去。

劉太太去了王家一說,王太太自然是欣喜莫名,只是因為她一向依靠女兒,習慣了凡事問女兒意見,就沒立時應下,只說要和女兒商議,過後再給回音,就送了劉太太出去。她本以為一說此事,女兒必是面含嬌羞的應了。

哪知王令婉一臉驚訝,接着頻頻搖頭:“不好不好,他們家的門第我們如何攀得上?”

王太太着急了:“你這孩子,如何妄自菲薄?這是他們家主動上門來求的,你還怕什麽?再說若論嫁妝,咱們家又比誰家差來?”

“娘,你怎不細想想,為何他們家主動上門來求我?我比旁人有什麽特別的好處不成?還有一點,他們家是做官的,一任三年,三年後還不知去哪裏,你舍得我走?”王令婉拉着母親坐下耐心勸道。

王太太聽女兒說了這話,也覺有些疑惑:“他們家大哥兒我們是早就見過的,人生的好,又知禮,并沒什麽不好的啊?你少哄我,定是你又妄自菲薄了!再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嫁到誰家都是一樣,也沒有常顧着娘家的!我有你弟弟,不用你管!”

王令婉卻不放心:“我若是嫁到左近,家裏有什麽事都能搭把手,您也能看着我,兩下裏都安心。可是若是跟着婆家走了,弟弟年紀還小,我如何能放心家裏?娘,您真舍得我麽?”

王太太有些心酸:“我雖舍不得,可更不能耽誤你的前程。婉兒,嚴家是什麽樣的人家,咱們都清楚,他們既要上門求娶,将來就不會虧待你。你為這個家做的事情已然夠多了,娘如何還能讓你再耽誤了婚姻。”說完再不聽王令婉的話,叫了身邊親信的媽媽,讓她去劉家回信,應允了此事。

範氏得了回音,又和嚴仁寬說了,然後正式請官媒上門提親。初冬的時候過了文定、寫了聘書,這一門婚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肥不肥?肥不肥?肥不肥?

四方步得意徜徉ing~(≧▽≦)/~

下章預告,天上掉下個意外訪客

82有客

兩年後。

一場大雪過後,天驟然冷了起來。明姜穿着今秋新做的大紅雲緞小襖秋香色夾棉裙子,外面還裹着一件銀鼠披風,從東跨院走到範氏正房這邊來,依舊覺得寒風絲絲的鑽了進去,冷的人直哆嗦。走到窗下的時候就聽見裏面傳來一陣笑聲,似乎哥哥們在裏面。

明姜走到門前,悄聲問守在門邊的秋葉:“誰在裏面?怎麽這樣高興?還說叫我來見客?”

秋葉臉上也挂着笑意:“姑娘進去就知道了。”答完就高聲通報,“姑娘來了。”然後打了簾子請明姜進去,明姜沖着秋葉皺了皺鼻子,居然還賣起關子來。

一進門就見母親坐在上首,大哥嚴謙坐在地下左手邊第一張椅子上,對面坐了兩個人。她一進來衆人自然都轉頭看她,明姜掃了一眼發現坐在二哥身邊的居然是個少年,心下詫異,上前幾步給母親行禮,又問哥哥們好。

範氏笑着叫她到身邊來,讓丫鬟給她脫了披風,拉着她的手問她:“你看那是誰?”

明姜這才敢正眼打量,只見那少年頭上裹着青色四方巾,穿了一身藏青色棉袍,面容俊朗,膚色微黑,像是常出門在太陽底下曬過似的,一雙劍眉斜飛入鬓,底下兩只大大圓圓的眼睛也正盯着自己看。似乎有點眼熟,明姜一邊想一邊嘀咕:“不是雀兒哥哥……”

她雖是自己嘀咕,卻嘀咕出了聲,屋子裏幾個人都笑了起來,那少年臉一垮,指着明姜對嚴誠說:“你瞧,她就只想着她雀兒哥哥,再不把旁人放在眼裏的!我本來打量了半天,半點都不敢認這就是那個圓潤的師妹,她一開口,我算是徹底認了,這就是圓潤的小師妹!”

明姜哼了一聲:“彼此彼此,你一開口,我也認出你是誰了,不就是那個最愛吓唬人的常師兄麽!”

範氏拉了明姜一下,忍着笑說:“這孩子,你師兄上門做客,你怎麽這麽說話?”

常顧站起身來,雙手抱拳,對着明姜行了一禮:“原是我先出言挑釁的,怪不得師妹。許多日子不見,師妹這一向可好?”

範氏松了明姜的手,示意她回禮,明姜就立在範氏旁邊還了一禮:“我很好,師兄近來可好?我記得你們一家回京去了,怎麽今日到了我們這?”嚴謙定親之前,嚴誠收到一封曲家兄弟的來信,說常家老太太病故,常顧随父母回京守孝,已經離開了平江。

嚴謙替常顧答道:“常大人丁憂期滿已經起複,升了青州衛指揮同知,如今常顧倒離着我們近了。”

“你這孩子也真是急性子,這麽大冷天的,你們一家也才赴任不久,想必家裏正忙着,你就這樣跑了來,路上凍着了可怎麽好?”範氏略帶嗔怪的對常顧說。

常顧已經坐回嚴誠身邊,聽範氏說完,面帶笑容恭恭敬敬的答話:“多謝師母關懷,學生常年習武,身體健壯,并不怎麽怕冷的。至于家裏麽,家母家父巴不得早些打發學生出來,免得先生在家反倒添亂呢!”

範氏這兩年也難得看到有親近的晚輩來做客,因此倒很喜歡常顧,就說:“既來了就別急着回去,索性多住幾天,你們師兄弟幾個也多親近親近。”

常顧爽快的應了:“正想跟兩位師兄多請教請教呢!聽說兩位師兄都中了廪生,學生就想着問問師兄們讀書可有竅門,怎麽學生讀了這麽些年還是一竅不通,師兄們卻都這樣天縱奇才,早早就有了功名。”

聽見旁人誇獎兩個兒子,範氏心中哪有不高興的,不過她并不希望兩個兒子得意忘形,“什麽天縱奇才,你這孩子說話真是誇張!他們倆無非是将勤補拙、笨鳥先飛罷了,你也別妄自菲薄,我可記得早先先生們都是常誇你的。”

常顧瞪大眼睛做驚訝狀:“當真?先生怎麽都沒當面誇我一回?我一直以為先生們都嫌我是朽木不可雕呢!”

明姜一直老實站在母親身邊聽他們說話,聽到這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什麽,忍不住笑了出來。常顧循聲望去,見那個身穿紅襖的小小少女眉眼彎彎,膚色白膩,肉肉的臉頰依稀還能看出當年胖乎乎的影子,身形卻抽條拔高,不再是印象裏那個圓滾滾的小妹妹了。明姜看他看着自己,就悄悄伸出兩手做了個打的動作,常顧會心一笑,也想起小時候總被她嘲笑自己挨打的事了。

範氏留常顧說了一會兒話,就讓嚴謙和嚴誠送他去西跨院暫歇,還讓人在西跨院給他收拾了一間屋子暫住,讓人攏起火盆燒好坑,把屋子弄得暖和了,晚上好睡。又打發人去廚下讓做幾個好菜,傳話去前院問嚴仁寬什麽時候回來,冬天天短,他們現在每日只吃兩餐,嚴仁寬每日回來的也早。

忙活完了這些,範氏才問:“你嫂子那裏怎樣?可有什麽不舒服的?”

明姜搖頭:“并沒有,嫂子近來已經好得多了,胃口也好些了。只是她悶在屋子裏難受,外面剛下了大雪,也不敢叫她出來,我就過去陪嫂子說說話。”

範氏慈愛的攬過明姜:“我們明姜真是懂事,你哥哥要讀書,現在天冷,你嫂子也不方便出來,白日裏你就多去陪你嫂子說說話,順道做些針線吧,你嫂子手巧,正好讓她指點指點你,只是須得記得,讓她看看就行了,切不可讓她動手。”

“我知道,娘放心。”明姜倚着母親坐着,想起一事來,“娘,青州府遠不遠?是青州府遠還是濟南府遠?”

範氏答道:“我聽常顧說,雪天過後難走,他一早出門,三個時辰就到了,比濟南是近得多了,算來也就四五十裏路的樣子。”

明姜默默算了算,然後忽然想起一事:“啊呀,剛才忘了問他在京裏有沒有見過祖父祖母了!”

範氏給她吓了一跳:“這孩子,大驚小怪的,他又不急着走,且要住幾天呢,哪時再問也來得及。”明姜嘿嘿傻笑,不再說了。

嚴仁寬回來以後,範氏安排他們父子三人陪着常顧在明間吃酒,自己帶着明姜在東次間裏吃飯,王令婉的飯菜則早送去了她房裏。她剛懷了身孕,正是挑食的時候,每日裏的飯菜都是廚下單做了送去的。

母女兩人很快就吃好了,把剩飯菜撤下之後,母女倆一起歪在榻上閑聊,明姜耳朵尖,外面說話聲音稍大一些就給她聽見了,“娘,常顧說,祖父八成要入閣了!”

範氏聽了一怔,坐直了一些:“他怎麽說的?”

明姜凝神又聽了一會兒:“他好像是說,皇上登基以後已經幾次想讓祖父入閣,只是內閣裏人已經滿了,還一直沒有機會,如今似乎某個大學士要告老。”

說嚴景安要入閣的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四月裏先帝駕崩太子登基之後,這種說法就不絕于耳,可內閣的幾個人到現在也沒有任何變動。嚴仁寬也曾經囑咐過,自家人千萬不要以此事為念,不管京裏如何,只管安心過自己的日子,所以嚴家上下倒都一如往常。

範氏就也囑咐明姜:“行了,別聽人家說話。這些事不是咱們管得了的,聽了也是無用。若是你祖父真的入閣必有旨意,若沒有就是真的沒有了。其實你祖父年事已高,若真是這時候入閣,我和你爹爹反倒多了一重擔憂。”

明姜聽了也跟着憂愁:“有一個累病了的外祖父就夠讓人操心的了,若祖父也累壞了,可真是讓人擔憂得緊!”今年夏天黃河在濟陽決口,有兩個縣的百姓受災,布政使司忙了個四腳朝天,範希孟又最是個辦事認真的性子,等救完了災他也就累得病倒了。

範氏每次看明姜用一張猶帶着稚氣的臉說這樣老氣橫秋的話,都忍不住想笑,伸手在她臉頰上掐了一把:“這是學誰說話呢?沒大沒小的!”

明姜捂着臉抱怨:“又嫌人家孩子氣,又嫌人家老氣橫秋,可到底想叫人怎麽才好呀!”

範氏又給她逗笑了:“你這都是和誰學的油嘴滑舌的?剛吃了飯,非得逗着人笑岔了氣是不是?”

裏間母女兩人說笑的當口,外間常顧剛敬完嚴仁寬酒,正是安靜的時候,于是這隐隐的笑聲就傳到了衆人耳中,嚴謙就笑着說:“準是妹妹又逗母親開心呢!”

常顧一臉羨慕:“我常恨自己沒有個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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