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你說若是我有個妹妹,能像師妹哄先生和師母這樣哄着我爹娘開心,我可得少挨多少拳腳啊!”

連嚴仁寬都失笑:“你爹娘有你就很好,聰明伶俐,豁達灑脫、能自嘲,還求什麽別的?”

“在先生眼中,只怕路邊一個乞丐都有他的好處,可在我爹娘眼中,我便是有一千個好處,必定會有一千零一個錯處。”常顧這話倒是真心的。

嚴仁寬就解釋道:“這倒是,為人父母的都是望子成龍,盼着自己的孩子十全十美才好,這是人之常情,等你娶妻生子之後,自然就明白了。”

常顧嘿嘿一笑,問嚴謙:“想來謙大哥如今已經明白了吧?”

嚴謙也嘿嘿的笑,透着些傻氣:“略有所悟。你呀,就別問那麽多了,我說了你也不明白,等你自己娶妻的時候,就知道了。”

“等我娶妻還不知什麽時候,我還是等阿誠成婚以後,看看他是什麽樣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8613793扔了一個地雷

小萌物,你為什麽不說話啊不說話~

83夥伴

今年夏天過了國孝之後,嚴仁寬和範氏已經給嚴誠定了一門親,這樁婚事的媒人不是別人,正是十分喜歡嚴誠的孔老先生。孔老先生來嚴家之前,也曾在幾家官宦人家做過西席,其中最值得誇耀的就是東昌府劉家。

齊魯之地自古先賢輩出,本就是名門世族紮堆的地方,早年間就有琅琊王氏,雖後經戰亂漸漸衰落,卻是天下聞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本朝立國以來,山東的一些書香世家又再漸漸發揚光大,在本朝而言,最有名的就是東昌府劉家。

提起劉家,不需說別的只說一件,本朝立國第一次科舉考試,那狀元郎就是出自東昌府劉家。自此以後劉家一發不可收拾,代代都有人入仕為官,且都是正正經經的由進士及第,百多年來已經出了十一位進士。

除此之外,尚還有許多子弟在鄉著書立說、開館講學,在整個山東行省是十分有影響力的,就連布政使大人都想方設法的跟劉家攀上了關系,連了族譜,劉家之興盛可見一斑。

孔先生曾經做西席的那一家還真是劉家嫡支,乃是劉家現任族長的堂侄劉以仁家裏,當時那位劉大人正在萊陽做縣令,離着東昌府甚遠,怕誤了子弟的功課,就把孔先生請去教了一段時間。孔先生和那位劉大人賓主十分相得,一直都有來往,因此在嚴誠過了童生試、嚴家開始想給他定親以後,孔先生就想起了劉家。

劉以仁眼下正在濰州做知州,聽說是竹林書院的嚴家,又聽說嚴誠小小年紀就有了功名,也十分意動。兩家彼此往來相看了幾次,都十分滿意,最後婚事就定了下來,說好了明年辦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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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顧剛到還并不知道此事,此時只是随口玩笑,嚴誠臉上卻有些熱,拿別話岔了過去。有嚴仁寬在,三個人自然有些拘束,并沒喝多少酒,又說了一會兒話也就散了。嚴謙和嚴誠兄弟兩個送他去西跨院,明姜也從裏面屋子出來,回自己房裏去了。

常顧在嚴家住了七八天,越住越不想走,跑去求嚴仁寬:“先生留學生在您這裏讀書吧!我們家裏剛到青州府安頓下來,父母都顧不上我,學生也不想荒廢時光,在這還有兩位師兄做伴,實在是再合适不過了。您放心,學生不是要賴在您家裏,只要您應允,學生回去跟家父家母說,在新城租個小院常住就行了。”

嚴仁寬哭笑不得:“你這孩子說得什麽話!你有向學之心是好事,我怎麽會不答允?只是如今不比在平江,我身上還有公事,雖則冬季事少,可也沒那麽多空閑看着你們。你要是願意,可以同阿誠一塊跟着孔先生讀書。”

常顧一聽嚴仁寬這麽容易就答應了,簡直欣喜若狂,趕忙行禮道謝:“太感謝先生了,先生簡直是學生再生父母!”

“你這孩子又亂用詞語,什麽再生父母!當心我寫信告訴你爹爹!”嚴仁寬對這個嬉皮笑臉的學生真是沒轍,又說:“只是你須得先回去禀明父母,得了他們的準許再來,也不必出去租什麽院子,我們家裏也有空房,你且先住着就是。”

常顧頻頻作揖道謝,然後就進了後院去跟範氏辭行,範氏有些驚訝:“怎麽說走就走?我這還有些東西要你帶回去呢,再住兩天。”

嚴誠一直跟在他身邊,全程聽了常顧厚臉皮的說話,就開口替他說:“常顧剛去求了爹爹,要留下來和兒子一同讀書,爹爹已經答允了,只是讓他先回去禀明父母,這不他就來辭行了。”

範氏看了常顧一眼,見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心中覺得這孩子行事大膽、又有主見,在他這個年齡确實難得,何況他是為了讀書這樣的事,對常顧的好感就又加深了一層:“也好,回去跟令尊令堂好好請示,得了準許再來。現在天冷路滑,也不必着急,左右離過年還有一個來月呢。來時也別帶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了,這裏都是現成的。”

常顧一一應了,範氏又讓阿麥去問給常家備的回禮和賀禮可準備好了,若是都齊備了,就一齊讓常顧帶回去。常顧悄悄環顧了一圈,沒見着明姜,就問:“師妹不在?也該跟她辭個行。”

不等範氏答話,嚴誠先回話了:“她在大嫂那裏,左右你只回去幾天,還用的着辭行麽?”

範氏笑了笑:“你帶着常顧去你哥哥院裏坐坐吧,辭行不辭行的倒不要緊,只當說說話。今日眼看到晌午,就別走了,萬一路上不好走,天黑到不了家,反而麻煩,還是明日一早再走。”

常顧應了,和嚴誠一塊告辭出來,往嚴謙的院子裏去。“咱們這樣過去好嗎?不怕驚動了嫂子?”常顧問嚴誠。

嚴誠先打發了個丫鬟過去傳話:“無事的,大哥白日裏都在廂房讀書,咱們去廂房找他便是。”

果然剛進了東跨院嚴謙就迎了出來,問他們是進堂屋裏坐,還是去自己讀書的廂房。“別驚動嫂子了,我們去廂房坐坐就是。”常顧答道。

三個人進了廂房裏坐下,丫鬟們上了茶,常顧就把自己要回家請示父母的事說了,嚴謙聽了也很高興:“那可好,自從離了平江,昔日夥伴都散了,我和阿誠也寂寞的很,你來了正好。”

自從到了新城縣以後,嚴謙兄弟兩個也認識了幾個年齡相近的夥伴,比如郭縣丞和藍主簿家的兒子,還有縣裏一些鄉紳家的公子。只是他們兄弟日常要讀書,少有空閑和這些公子們玩耍往來,而且偶爾見面相聚,也覺話不投機,因此都沒有深交。

常顧嘿嘿笑了兩聲:“我也是怕在青州誰都不認識,家裏面又拘束着我,不如索性賴在你們家吧!我爹爹平生最信服兩位嚴先生,我回去一說,他必定是立刻準許的。”

正說着話,忽然聽見有人在門簾外接話:“幹嘛賴在我們家?我們家有什麽特別的好處不成?”接着就有人掀起了門簾,門外走進一個少女,正是手提了一籃桔子的明姜。

常顧看見明姜進來,站起身來相迎:“自然是有許多好處了!我若是回到家裏,除了我爹我娘就只有我,可不是悶也悶死了。若是賴在你們家,既可以讀書進取,閑來無事也可以跟兩位師兄說說話,談談詩文,豈不是極好?”

明姜把裝着桔子的籃子放到常顧旁邊的茶幾上,然後走到對面坐下:“大嫂聽說有客來,特意讓我送了這桔子過來,給你嘗嘗。”

常顧又向着北邊做了一揖:“師妹一定替我謝過嫂子。”

明姜笑嘻嘻的:“不過兩年多不見,常師兄如今竟變得這樣知禮了,還能說出談詩論文的話來,可真叫師妹我刮目相看。”

常顧看她穿着玉色對衿小襖淺黃緞面裙子,襯着白嫩的一張臉,越發顯得像是冬日裏剛開的一朵蠟梅花,嬌嫩無比。就故意嘆息着說:“我若再不學着會說點斯文知禮的話,只怕腿都要給我爹打斷了,總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傻大膽兒!”

明姜聽了捂嘴偷笑,一雙眼睛也笑的彎了起來。嚴謙就讓常顧吃桔子,常顧拿了一個先給嚴謙,又給嚴誠,最後要遞給明姜,明姜卻擺手不要:“我剛已經吃過了,你們吃吧,我去陪大嫂說話了。”

“哎,師妹。”常顧趕忙開口叫住她:“你先等會兒,我明日要回家去,等過幾日再來,你可有什麽東西想要的,我給你捎來。”

明姜驚訝的睜大眼:“你還來幹什麽?”

嚴謙幹咳了一聲:“妹妹怎麽這樣說話?常顧還要再回來跟你二哥一處讀書。”

常顧苦着臉:“你這是巴不得我走了就不再來呢!我還偏就要賴在你們家不走了!”

明姜一時口快脫口而出,此時也有些不好意思,就傻笑着說:“嘿嘿,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随口問問。你來跟二哥一處讀書很好啊,正好你們有個伴,我這裏不缺什麽東西,多謝常師兄了。”

常顧也沒太在意,還問:“沒有什麽想要的小玩意麽?”

嚴誠看他兩個說來說去也沒個結尾,終于忍不住開口:“你不用管她了,前些日子黃世兄來信,捎了好多玩物給她,她現在不缺那個。”

“唔,是這樣,那好,師妹若是想起什麽了,只管告訴我。”

明姜點頭:“先多謝常師兄了,你們慢慢聊,我去大嫂那裏。”說着告辭出去了。

等她走了三個人順着前面的話題說黃悫,“我記得前兩天你說黃師兄已經娶妻了?”常顧問嚴誠。

嚴誠點頭答道:“是,上次來信說已經成親有半年了,娶的也是他們家世交家的女兒。”

常顧就看着嚴誠笑眯眯的說:“明年阿誠也要娶妻,對了,我出京之前接到默然的信,說他們兄弟也都定了親,真是一眨眼間大夥都成了大人了,我可真不習慣。”

嚴誠微笑不語,嚴謙卻調侃常顧:“怎麽?你着急了?若不是你們家要守孝,想來你的婚事也該定下了,這回等令尊安頓下來,只怕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你的婚事了。”

常顧很無所謂:“照我說,不娶妻才好呢!若是娶了一個愛啰嗦的回來,可不給她煩也煩死了?且再也不能如現在似的,想出門就出門,想不回家就不回家了,唉,若是能不娶妻就好了!”

“哈哈,你這個常顧,每每總有驚人之語,我倒要看看,你将來娶了妻子之後,還像不像現在這樣說話了!”嚴謙撫掌大笑,在椅子上笑的異常歡快。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今天想雙更的,可是姨媽君來襲,作者又趴下了。。。

明天争取吧。。。

84慈心

常顧去了七八天,然後就由常懷安身邊的親信陪着又再來了。那親信很會說話,說常懷安剛到任,事情繁多,不能親自帶着常顧來,很是抱歉。又說常懷安夫婦十分感激當初在平江時,嚴家人對常顧的教導,如今蒙嚴大人不棄,還肯收留常顧,實是不勝感激雲雲。

随身又帶了許多禮物,說是專門謝師的。禮單送到後院,範氏拿着細看了一會兒,然後笑着對旁邊的明姜說:“你來瞧瞧,這裏面還有專門送給你的。”

明姜很詫異:“怎麽會有專門給我的?”湊到母親身邊,就見母親指着的地方寫着:“淺碧琉璃珠手串一對,太湖珍珠一盒”,明姜轉頭問:“也沒寫是給我的呀,母親如何知道是給我的?”

範氏一笑,手指頭往下移了移:“你瞧,這裏寫着,‘給府上小姐閑時把玩或賞人罷’。”

明姜一看還真有,“常顧的母親真客氣,還單獨給我備了禮物,倒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是啊,實在太客氣了,這禮我看着有點重,你瞧,還有幾塊上好的皮子。”手往上劃了劃。

明姜往上一看,見有銀鼠皮也有灰鼠皮,甚至還有一張狐皮在裏面,不禁咋舌:“他們家怎麽有這麽多好皮子?”

範氏合上禮單:“他們勳貴人家,和我們不同。這禮單我得給你爹看看,上次常顧來拜見已經帶了土儀,這次來帶些謝師禮本也平常,可東西實在太珍貴了,咱們卻不好收。”

嚴仁寬看了之後也覺不太合适,讓那親信帶回去,那親信趕忙推辭:“這如何使得?來時我們老爺說了,嚴先生不是外人,二爺來常住,本該我們家自出銀米,只是怕嚴先生以為我們外道了,才略備薄禮答謝,先生若是不收,我們二爺倒不好留下了。”

常顧也跟着勸:“先生若不收,學生臉皮就是再厚,可也覺着過意不去了,不如還是出去租了院子住吧。”

嚴仁寬十分無奈,只得跟範氏商量了,等過年的時候,回個大致相當的禮也就罷了。

明姜手上套着那對琉璃珠手串,捧着那盒珍珠去找王令婉:“嫂子是想串了手串戴呢?還是做幾支珠釵戴?”

王令婉看着明姜手上的珠子,個頭都不大,比黃豆略大一點,有的渾圓,有的是橢圓狀,滿滿的裝了一小盒子。就笑着說:“你的東西怎麽來問我?這圓的倒可以做幾支珠釵,或是鑲了做耳墜子也好,這長的麽,略帶點粉,串了手串也是極好的。”

明姜笑眯眯的:“我有這個戴了,就想看嫂子喜歡什麽,好做了給嫂子戴。”說着晃了晃手上的琉璃串珠。

王令婉心中一暖,拉着明姜的手看了看那串珠子:“這個倒很透亮,只是到底和珍珠的不同,你自己留着戴吧,嫂子這裏不缺這個。”

“平日都是我偏了嫂子的好東西,今日就不許我也孝敬嫂子一回?”明姜指了指耳上挂着的一對青玉耳墜說。

王令婉捏了一下明姜的鼻子:“那算什麽好東西了?不過是家常戴着玩的罷了,你這些珠子是好東西,聽嫂子的話,好好收起來,等開了春,再讓娘給你做好東西。”

明姜見她堅決不要,想着不如等東西做成了再拿來給她挑,也就放下了盒子,和她說起別事來:“濰州那邊來信,給娘捎了一雙鞋、一對荷包過來,娘看了以後,遞給我讓我好好學學,我就說,‘您不是見我把手指頭紮的都是眼心疼了,不叫我動針了麽?’娘就把我趕出來了。”

王令婉吃吃的笑:“你呀,就不會老實應了麽?娘哪舍得真讓你去做鞋,你這小手,是寫字畫畫兒的手,哪做得了那個?”

明姜也看了看自己白嫩的手,然後好奇問道:“那未來二嫂不是也做了麽?劉太太就舍得她做了?”

王令婉嘆息一聲:“女兒家到了要嫁人的時候,再不能也得做了,不然到了夫家豈不讓人嫌棄?你呀,快趁着你還有好時光,快快活活的過你的千金小姐日子吧!”

“叫嫂子說的怪怕人的,那我去跟爹娘說,我以後不嫁人了,就賴在家裏讓你們養着!”明姜說完把頭靠在王令婉胳膊上,開始撒嬌了。

王令婉就哄她:“好好好,不嫁人,到時候來了媒人咱們就給打出去!”姑嫂兩個說說笑笑的過了半天。第二日去範氏房裏請安的時候,範氏又說起做針線的事來,王令婉就把明姜的話說了,把明姜羞得只往她身後躲:“嫂子真壞,怎麽還告訴娘了!”

範氏扶額:“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冤家!都是我把你給慣壞了!”可到底也不舍得逼着女兒現在就開始好好做針線,還是照舊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玩什麽就玩什麽。

私下裏和嚴仁寬卻免不了嘀咕:“可惜侄兒們都比明姜大的太多,不然把她嫁回範家是最放心不過的了。如今在這新城,我琢磨來琢磨去,竟沒一個是相當的。”

嚴仁寬聽了思忖半晌:“不然我們招個上門女婿?”

範氏推了他一下:“去,又胡說!哪個好人家的子弟肯做上門女婿?”想了想,又問:“明年任期可就到了,公公那裏可有信來?”

“八成是要留任的!”嚴仁寬嘆了口氣:“我就是不放心把女兒嫁在山東,像你一樣一離家就是十幾載,一想起來就跟要割了肉似的疼。”

範氏最煩惱的也是這一點:“偏偏她也大了,再留也留不了兩三年,不如早點留意着,看有什麽相當的人家。山東也還好,好歹有我爹娘在,若是尋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将來女婿也做官,能入京是最好的。”

嚴仁寬是真舍不得嬌憨可人疼的女兒,哼了一聲道:“若不是十分出色的,也不配娶我的女兒!”

範氏失笑:“瞧你這酸溜溜的口氣,你女兒有什麽出奇的?還要十分出色的?要照我說,只要是個寬厚大量的,能包容她哄着她的,也就盡夠了。”說到這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壓低了聲音說,“若是能如你一般,那是最好了。”

嚴仁寬聽了心中一動,看見妻子少有的羞澀神色,也不由來了興致,伸手攬住妻子:“好,咱們一定給明姜找個像我一般好的女婿!”一邊說,一邊低頭親了親妻子的鬓發,然後解開了她的衣襟。

明姜還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已經開始愁自己的婚事,她只覺每一天都過得很快活,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天太冷不能出去玩而已。這天聽蟬兒說後花園的蠟梅開了,她終于按捺不住,穿了最厚實的棉襖,又披了大毛披風,蹬着羊羔皮靴子,帶了蟬兒去後花園,打算折幾支蠟梅回來插瓶。

剛轉過後花園的月洞門,就有一股濃香撲鼻而來,待往前走了幾步,就看見小徑兩旁一叢叢的蠟梅已經次第開放,嫩黃的花朵上有的還托着白雪,在萬物蕭瑟的冬天,看着分外喜人。

明姜不急着走過去,先是遠遠的端詳,将枝幹的形狀和花朵點綴的樣子細細瞧了一遍,然後才走到近前去嗅花香。這蠟梅花色澤鮮豔,外面似塗了一層蜜蠟,若不是有濃香撲鼻,真的會讓人以為是撚蠟所成。她剛把手放上去想折一枝下來,就聽見後面有人說話。

“阿誠你瞧,好一幅冬日探梅圖!”是常顧的聲音。

明姜轉頭一看,果然是常顧和嚴誠聯袂而來。嚴誠站在常顧身邊,隔着十幾步遠看向明姜,她披了一件大紅披風,手上扶着一支嫩黃的蠟梅,旁邊不遠還有間雜種植的南天竹,尚有綠葉在,綠葉中依稀可見幾枚紅果,一陣風吹過搖下了些許樹上的積雪,真是一幅極美的畫卷。

常顧的眼睛則一直盯着明姜的手,深褐色的梅枝上開滿了嫩黃的花朵,一只芊芊素手扶着枝幹,越發顯得那手極白,幾乎可以與花托上的雪媲美。他正想走近了細瞧,那手忽然一動,只聽一聲清脆的“喀”聲,那支蠟梅就已被手的主人折了下來。

明姜手裏擎着那支蠟梅花展示給對面來的兩人看:“如何?這一支不錯吧?旁枝側斜,正合入畫。”

常顧走近瞧了一瞧,點頭:“不錯,可惜我沒有這個本事,不然正可畫一幅美人折梅圖……”話沒說完就被身側的嚴誠踩了一腳,這才醒悟自己的話有些唐突,趕忙轉圜:“師妹把你自己也畫進去吧,紅衣黃梅襯白雪,想來十分好看!”

明姜并沒意識到什麽,只笑眯眯的答:“我哪裏會畫自己呀!人物我不在行,也只能畫些花鳥蟲魚罷了。你們也來賞梅?”

作者有話要說:有多少人和我一樣,以為蠟梅其實和梅花是一種的?

《本草綱目》載:“蠟梅,釋名黃梅花,此物非梅類,因其與梅同時,香又相近,色似蜜蠟,故得此名。花:辛,溫,無毒。解暑生津。”清初陳淏之《花鏡》載:“蠟梅俗作蠟梅,一名黃梅,本非梅類,因其與梅同放,其香又相近,色似蜜臘,且臘月開,故有是名……”

梅花一般比蠟梅晚兩個月開,顏色有白、粉紅和紅色,其實是不同品種

蠟梅是灌木,梅花是喬木,嘿嘿,有不知道的大家一起長個知識吧~~

差點忘了說,下午6點應該還有一更,應該,嘿嘿!~

85賞梅

嚴誠覺得常顧這小子站的離自己妹妹有些近,就往前邁了一步,推着常顧往一邊走,嘴裏答明姜說:“嗯,我們去後面亭子裏,你折幾支就回去吧,天冷,別凍着了。”

“這時節去亭子裏不冷麽?”明姜看着他們倆問道。

常顧回頭笑答:“我們讓人攏了火盆,又放了簾子、鋪了坐褥,略坐一會兒無妨的,要不師妹你也來?”

明姜搖搖頭:“簾子都放下來,又看不見外面景致,有什麽趣兒?”

嚴誠只拉着常顧走:“是沒什麽趣兒,你玩你的吧。”

明姜轉頭問蟬兒:“他們搗的什麽鬼?”蟬兒搖頭:“奴婢也不知。”嚴誠越不讓她去,明姜反而越發好奇起來,先跟蟬兒折了幾支蠟梅,回去給母親和嫂子一人送了一瓶,又讓人給嚴誠和常顧屋子裏各送了一支,等把自己屋子裏的擺設好了,她也暖和過來了,就又穿了披風往後花園去。

她不讓蟬兒出聲,兩個人悄悄的往後花園亭子裏去,轉了彎果然遠遠的看見亭子四圍都放下了簾子,再走幾步就聞到一股食物的香氣。原來這兩個家夥在這裏偷吃,明姜心裏琢磨着,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發現兩側的簾子上都留了一尺見方的口子,上面糊了透光的窗紗,從外面可以隐隐看見裏面的情景,再聽着說話聲辨認,似乎不是只有嚴誠和常顧兩個人,嚴謙也在。

明姜聞着裏面似乎傳出來熟花生的香味,好像還有肉味,終于忍不住跑到跟前掀開簾子鑽了進去。裏面三個人正在笑,聽見聲音擡頭一看是明姜,每個人都說了一句話。

“妹妹來了,來,到哥哥這裏坐。”這是很高興的嚴謙。

嚴誠一臉驚訝:“你怎麽又回來了?”

常顧則指着他們中間的火盆上烤着的東西,問明姜:“你是不是聞着香味來的?”

明姜誰也沒理,先四顧打量了一番,因為放下了簾子,亭子裏顯得略有些暗。他們在邊上的座椅上都鋪了厚厚的坐褥,中間燃着火盆,上面架了個鐵架子,穿着什麽東西在烤。每個人手邊都有一個小幾,小幾上擺着些烤熟的花生、山芋1、苞谷等。四角還各有一個小火爐,有的上面坐着水,有的上面烤着些吃食。

她走到那透光的窗紗前往外望,能朦胧的看到外面雪地上怒放的蠟梅,轉頭看了那三個人一眼:“你們還真會享受,竟能想出這個法兒來!”

嚴謙指着常顧笑答:“這是常顧告訴我們的法子,他說他們在京裏常這樣坐在園子裏賞雪,可惜咱們這裏沒有琉璃,不然還能更亮堂暖和些。”

嚴誠起身坐到了常顧旁邊,把自己的位子讓給明姜:“既來了,就坐下吃點東西吧。”

明姜順勢過去坐下,又問:“你們這樣折騰,娘可知道麽?”

“這簾子就是娘找出來的!”嚴謙指了指擋風的簾子,“原先只看到庫裏有這個,都不知是做什麽的,拿出來一挂才知道,原來先時人家都是用這個擋風賞雪,可惜前兩年咱們不知道,真是白白擱着浪費了。”

常顧把架子拿下來,從上面取下一小團烤的有些焦的物事,放在小碟子裏遞給明姜:“你嘗嘗。”

明姜不知那是什麽,不敢接,看了看嚴謙,嚴謙卻只笑眯眯的看着不說話,還是嚴誠說:“是麻雀,先時家裏炸着吃過的,這是烤的,你嘗嘗滋味。”明姜這才接過來,用筷子挾起來咬了一小口,帶着點焦味的肉香盈滿口鼻,雖然只有外皮上略有些鹽味,肉卻鮮嫩,很是可口。

等她吃完,常顧又給她倒了杯茶:“怎麽樣?不錯吧?”

明姜接過茶來道了謝,喝了一口答道:“嗯,是挺好吃的。果然你們這樣的人都是會吃會玩的。”

常顧驚訝挑眉:“我們這樣的人?我們這樣的人是什麽樣的人?”

明姜嘿嘿笑了兩聲:“就是你們這樣的世襲勳貴之家啊!”

嚴誠皺了眉,剛想說話卻被常顧拉了一下,聽他自己開口說道:“若不是說這話的是你,我準以為是在嘲笑輕視我呢!”

明姜不明所以:“這是為何?你們家本來就是世襲勳貴之家吧?”

常顧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開口解釋:“你不知道,如今這世襲勳貴的名兒可不是什麽好聽的名聲。也是這些人不争氣,承襲了祖上的爵位官職,卻沒承襲祖宗的本事和志氣,一個個的只會仗着祖上的權勢和積攢下來的家財吃喝玩樂、欺男霸女,正事一件做不成,壞事倒多是他們幹的,丢盡了祖宗的臉面!”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你又沒做過這些,何必在意呢?”明姜不解的問道。

常顧搖頭嘆氣:“話是這樣說,可不知底細的人哪裏會分辨,只當是都一樣的呢!何況我們族裏的人,出去惹事的也不在少數。”

明姜還真沒見過常顧這樣子,就笑着說:“既是不知底細的人,自然就是和你無關的人了,你又何必在意他們的看法?至于族裏的人如何,你既不是族長,想來也是管不了的,那就只管管好自己就是了!操這麽許多心做什麽?”

常顧聽了哈哈一笑,舉起茶杯敬明姜:“師妹說得有理,真難得你到現在還是這樣寬宏大量的性子,我以茶代酒敬你!”

明姜毫不扭捏,也端起茶杯來飲了一口,還說:“好說好說,男子漢大丈夫怎能以出身為念?祖父曾說過,英雄不問出處,有志不在年高,只要你自己有志氣有本事,将來做出一番事業來,誰還會在意這些了?”

嚴謙看她得意洋洋,忍不住拿起手邊扇火爐的蒲扇在她肩上拍了一下:“你還越發來勁了,常顧不過是說笑,何時說過真的十分在意了?”

常顧拉着嚴謙笑:“師妹說的很好,只可惜師妹是個女子,不能常和我們出去,不然以師妹的心胸、見識,真不知強過多少男子去!”

誰知明姜不領情,皺了鼻子答道:“女子怎麽了?依你說,女子就該當無知無識、萬事不懂才好麽?唔,我知道了,你準是覺得這樣的女子才好哄騙,方便你們做壞事!”

嚴謙和嚴誠聽到這汗都快出來了,嚴謙拉着明姜哄:“我的好妹妹,你怎麽什麽話都說起來了?常顧不過是跟你說笑,逗你開心罷了,你怎地又說這些?”

常顧站起身來沖着明姜深深作了一揖:“是我說錯話了,師妹千萬別惱,我原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話說的不清不楚,讓師妹誤會了,實在是我的過錯,還請師妹原宥。”

明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不過白說一句,誰還要你正經道歉了?我就說常師兄如今越發知禮了,若是小時候再不會如此的,準要和我激辯幾個回合才罷呢!行了,我也不在這礙着你們了,瞧你們一個個的一頭汗的模樣,心裏準嫌我礙事呢!”說着起身告辭,回前邊去了。

嚴謙和嚴誠對視一眼,各自擦了頭上的汗,心中都在嘆息:妹妹這個性子,嫁了人以後真的能行麽?不知未來妹夫吃不吃得消……

明姜回去進了東跨院,跟王令婉學了他們在亭子裏賞梅賞雪的事,還說:“等嫂子生完小侄子,明年冬天咱們也去亭子裏坐着賞梅去,多鋪一些坐褥,當真舒服得緊。”

“你想的倒遠,今年冬天還沒過去,就想着明年冬天了?再說明年公公任期就到了,還不知會不會再留在這裏呢!”其實王令婉這些日子都在愁這事,自她嫁進了嚴家,族人們确實都老實了,再沒有敢上門滋事的,可弟弟畢竟還年小,若是明年公公任期滿了要換治所,自己跟着去了,娘家再有什麽事,鞭長莫及可不好辦。

明姜聽了點頭:“倒也是。做官就是這樣不好,三年一任,下一任就不知去哪裏,好容易這裏住的熟了,終于像是家了,又要搬動。”說着想起平江的家來,不由有些惆悵,“也不知幾時才能再回平江,三弟和明嫤想來也都長高了吧?”

姑嫂兩個,一個不想離了娘家太遠,一個思念千裏之外的老家,相對無語,默默坐了半晌。兩人正相對發呆,忽然有正房的丫鬟過來請明姜:“大奶奶請姑娘去,要說晚飯的事。”

明姜起身跟嫂子告辭,往正房去見母親。一進了正房,在花香之外還聞到一股肉香味,就笑着問範氏:“娘這裏有好吃的?”

範氏坐在西次間臨窗的榻上,旁邊的案幾上有一只小碟子,上面還有幾個骨頭,看見明姜進來就笑着說:“什麽好吃的!你不是吃過了麽?”

原來是大哥他們烤的那麻雀,明姜在母親下首坐了:“他們幾個偷吃東西也不告訴我,被我發現了才給我一點吃。娘,咱們晚上做好吃的,反正他們也該吃飽了,晚上再不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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