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親是個行商,走南闖北的,不知怎麽就發達起來,賺下了一份家業,後來又捐了個功名,這才嫁進了喬家。她自己不知禮數,卻還總以為是我們排擠她,故意昂着頭走路,可把人笑也笑死了。”

喬家的幾個奶奶出身不高,明姜也聽常顧提過,卻沒有想到會不高到這種程度,不過她也不慣背後非議旁人,因此只是笑道:“原來如此。”

安四奶奶的兩個姐姐,性子都和她差不多,快言快語,愛憎分明,只要投了緣就算是好相處的。她娘家兩個嫂子,對比起來就顯得溫柔賢惠多了,明姜心裏暗忖,莫不是被幾個厲害小姑給治的吧?

安大奶奶和安四奶奶她們不是一房,只過來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安二爺和安鵬卻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安二奶奶就一直留着幫妯娌招呼客人,每當安四奶奶把話說過了,她就再不着痕跡的給她圓回來,于是這一日相聚過後,給明姜留下最深印象的,正是這位看起來各方面都平平的安二奶奶。

這樣又出去應酬了幾次後,明姜那記錄了各家人口的紙上面,又多添了好幾筆,她索性讓人拿去釘了起來,做成了一個冊子,這樣方便查閱和再次記錄。然後每次應酬回來,再對照着上面的記錄回想的時候,明姜都深深的覺得,自己又學會了一些東西。

常顧對她這個小冊子也很感興趣,還把他那邊知道的事告訴給明姜,讓她一并寫進去,有的時候閑來無事,兩個人打開冊子來,說起這些人之間的事,倒成了一樁消磨時光的消遣。

等到二月底,冰雪漸漸消融,常太太看着家中無事,和常懷安商量了,讓常顧帶着明姜回新城去住一段日子。一則是想着以後他們夫妻去了登州,難有空閑再回去多住,所以趁着這會兒有空,就讓他們回去一趟;二來也是想讓常顧去嚴仁寬身邊再多學點東西,不荒廢光陰。

常懷安看常顧和青州的這些子弟也混熟了,在交際上面并沒什麽問題,也不希望常顧和這些人走得太近,所以很爽快的同意了,把常顧叫來囑咐了半天,讓他一定好好跟岳父學習,不要再貪玩耽誤時光等等。

常顧一一答應,跟明姜收拾了東西,拜別父母,又往新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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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本份

一回到新城兩人都頗覺自在,而且嚴家人口多,每日裏都熱熱鬧鬧的,日子過得很歡快。範氏和縣裏的屬官女眷們應酬,常常帶上明姜,她現在身份轉變,應對方式自然要和以往不同,又有範氏在旁教導,明姜漸漸收斂了稚氣天真,在外人面前頗像模像樣了。

常顧那裏也積攢了許多問題要和岳父大人探讨,除了在嚴仁寬有暇時聽他的教導,也會跟着他出去探訪民情。到了春耕時節,更是跟嚴謙兄弟一起陪着嚴仁寬去田裏試犁、勸農等,每一日過得都很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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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嚴家住了半個多月,唐氏又來信說想明姜了,範氏就打發他們小夫妻又去濟南範家住了幾天,到回嚴家看着時候也差不多了,就沒再留他們,讓他們收拾一下回了臨淄。

回臨淄的時候正是好時光,各家春宴賞花游玩的行程不斷,明姜幾乎每日都要跟着常太太一起出去應酬,一個多月下來,和各家的女眷倒都混的臉熟了。說起來她還真是最喜歡安四奶奶的性子,不管怎樣是個真性情,比那些八面玲珑的更讓明姜覺得可親。

而且到五月的時候,登州那邊來了确切的消息,六月裏常顧就要先往登州去,接着安四奶奶上門,他們才知道安鵬竟然也要去登州衛,兩下可以結伴,她和安四奶奶就越發親近了。

明姜跟着常太太給常顧收拾了一些衣物和随身行李,又仔細選了随從,先随他去登州。常懷安也不太放心,他自己去不了,特意從清客裏選了老成持重的陪着常顧一同去,又遣了能幹的管事陪同,以便到了地方能好好安置。

小院裏的下人們看着主子忙碌,知道二爺要先去登州,二奶奶卻一時半會不能去,就不免有人動了心思。自從這位二奶奶嫁進來,和二爺兩個好的就像一個人,太太又肯給二奶奶撐腰,她們這幾個常府裏的丫鬟,幾乎連正房的門都沒進過,更別提在兩位主子跟前露臉了。

年歲小一些的如烏鵲、杜鵑也還罷了,黃莺的母親又是府裏的管事娘子,也并不在這上頭留意,只想混到了歲數,得了恩典放出去自行婚配,只有新燕,今年已經十六了,又自恃生的比旁人顏色好,心裏的打算也多。

黃莺和她從小在一處當差,情分比旁人深些,兩人又同住一屋,看出了一些新燕的心思,一開始只是側面敲打她幾句,說:“咱們二奶奶真是命好,投胎到了那樣好的人家,到了出嫁又是嫁的從小一起長大的二爺,兩人情分又深,又得咱們太太看重,真是讓人羨慕。”

新燕随口附和,并不多說什麽。黃莺不好說的太深,冷眼看她也沒有惹禍的機會,也就把這事放下了。誰知有一日二爺回來,恰巧蛛兒和小虹陪着二奶奶去了太太房裏,蟬兒肚子痛去了茅廁,小蛾也不知去了哪,房裏無人,新燕瞧準了這個機會,跟着二爺進去,又是送茶又是端水的獻殷勤,被随後回來的蟬兒冷眼看了幾眼。

後來二奶奶回來也并沒說什麽,小蛾挨了劉嫂子一通訓斥,她們四個也被劉嫂子叫去不輕不重的說了幾句。劉嫂子是從小就伺候二奶奶的,平日人倒是和和氣氣,可話頭上卻刺人:“姑娘們都是自小入府伺候、受過□的,旁的話原也不用我來說,誰人該當是什麽活計,就是什麽活計,這奶奶的屋子該不該進,讓沒讓進,大夥心裏都須得有數,不然萬一有個什麽,哪裏說得清楚?”

“咱們奶奶性子好,想來姑娘們也看在眼裏的,可做奴婢的,卻萬不可看着主子性好就大意起來,這哪裏是做奴婢的本份?”劉嫂子說着話,臉上還帶着笑,逐一掃視她們幾個。

新燕臉脹的通紅,忍不住出言分辯:“劉嫂子,我不過是看着蟬兒姐姐不在,怕二爺口渴才……”

劉嫂子笑眯眯的出言打斷:“蟬兒也沒出了院子,你怎麽也沒去叫她一聲兒?我還沒問你呢,奶奶房裏的茶葉放在哪,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話實在刺心,新燕背上起了一層冷汗,低頭答道:“前日在耳房,我幫着小虹看茶爐子看見的。”

劉嫂子還是一臉淡淡的笑:“唔,新燕姑娘有心了,就幫着看了一回茶爐子,連二爺喜歡喝什麽茶都記住了,真是聰慧。你放心,奶奶并無責怪之意,還誇你有眼力見呢!我今日找幾位姑娘,也不過是想提個醒兒,這院裏的差事奶奶都是安排過的,誰人該當做什麽也都有數,這樣萬一出了差錯也好落到人頭上,免得到時互相推脫,難分權責。”

黃莺低着頭,面上恭恭敬敬,心裏卻明白,這是奶奶要借這事立威了。早先奶奶不理會她們,是因為她們老實本分,也惹不到奶奶的眼,可新燕這回自己撞上去,奶奶再好性兒怕是也忍不了了。沒見今日劉嫂子就差說一句“不該你管的事就別管”了嗎?

劉嫂子說完了就起身出了院子,新燕捂着臉奔回了房裏,黃莺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進去。“悄聲點吧,劉嫂子剛說完你就回房裏哭,莫非你想讓滿院子人都知道你委屈?”

新燕捂着臉伏在床上嗚嗚的哭,聽見黃莺這樣說,更覺委屈:“莫非我自己躲在房裏委屈也不成了?說是安排了差事,可我們幾個有什麽差事?不過是日常打掃廂房,閑着做做針線,算什麽正經差事了?”

黃莺趕着讓她悄聲,她還是說了出來,惹得黃莺頻頻往窗外看,就怕給人聽去。最後等她說完再也忍不住:“這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清閑差事,你有什麽可委屈的?奶奶一絲一毫也沒克扣過我們,吃的用的都與蟬兒她們一般無二,身上卻不需擔什麽幹系,你還委屈什麽?”

新燕語塞,只捂着臉不停哭,黃莺嘆了口氣走到她旁邊坐下:“做人得知足,咱們生來就是奴婢的命,能有今日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了,你還想求什麽?在這院裏太太平平過兩年,到了年紀放出去過自己的日子豈不是好?”

“那是你,我哪裏能和你比?”新燕已經哭的開始抽噎了,“你有能給你撐腰的老子娘,我呢?府裏若是不管婚配,回去還不知被我那後娘賣給哪個糟老頭子!”

黃莺也知道她家裏的景況,只能安慰幾句,“咱們是家生子,你後娘再不喜歡你,也不敢賣你出去的。”

新燕坐起身來,一臉淚痕的看着黃莺:“你不知道,她現在就算計着等我到了年紀,要把我許給張管事的大兒子呢!”張管事的大兒子是馬房喂馬的,樣貌長得醜不說,年紀也大,先頭娶的媳婦難産死了,還留下兩個七八歲的孩子。

黃莺皺眉:“她倒敢算計,主子還沒發話呢,她就連人都想好了?”

新燕點頭:“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姐姐早先伺候過太太,在太太那裏能說上話,到了時候太太答允了,難道奶奶會替我出頭?我總不能眼睜睜這樣坐等,我不想出去!”

黃莺的眉頭越皺越緊:“所以你就另打了主意?新燕,咱們姐妹一場,你聽我一句勸,咱們府裏,自老太爺老太太在的時候起,就沒有有名分的姨娘,更別提庶出的少爺小姐,這可不是什麽好走的路!”

新燕緊咬着嘴唇,猶豫半晌,回了一句:“雖沒有有名分的,可前院不是還有蓮兒、桂兒兩個麽?”

“你想像她們一般做爺們的玩物?”黃莺太過驚訝,這話一出口立刻捂嘴,然後又拉着新燕勸:“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們是太太買回來就為了伺候老爺的,防着老爺像在平江時候那樣常出去。這還是太太年歲大了才有這個打算,若是從前,你見太太容下了誰了?”

新燕的眼淚又下來了:“我知道,可我想不了那麽遠了,我只想多過幾年好日子,哪怕到時候就死了,也比回去被後娘賣了的好!再說二爺這次要去登州,奶奶暫時不去,總要安排幾個人過去侍候,我不往前湊湊,奶奶哪裏想得起我來!”

黃莺無奈,幫她擦着眼淚哄她:“快把這糊塗心思放下吧!你沒見二爺跟奶奶好的一個人似的?眼裏哪看見過旁人。即算是要遣人去侍候,還有蟬兒她們呢,哪裏輪得到你?你若是再這樣糊塗下去,不說連不連累旁人,就是你自己,只怕也難在這院裏再呆下去,你想想,若是二奶奶惱了,誰會為了你去惹奶奶不快?必是要趕了你出去的!”

新燕本就是心裏沒什麽成算的,給她這樣一吓,也有了畏懼,倒真的老實了起來。

明姜聽了金桔的回報,也沒太放在心上,“敲打過了就行了,過幾日二爺走了,她自然就會老實下來,至多等我們去登州的時候不帶着她就完了,倒不必緊張太過,讓人看了笑話。”接着就把這事丢開,一心給常顧準備行囊。

113離別

臨走前一天,明姜和常顧在房裏交待給他帶的人,說完了又問:“你看要帶哪個丫頭過去服侍?”

常顧聽她語氣忽然變得漫不經心,就轉頭瞄了她幾眼,然後忽然嘻嘻的笑:“都行啊,你說帶誰就帶誰。”

明姜小臉立刻繃緊了:“我這裏人手不夠,沒人能給你帶去。”

常顧忍着笑,繼續跟明姜歪纏:“可有一個人我很想帶着,你能不能割愛?”

明姜眼珠子都瞪圓了,旁邊立着侍候的蛛兒看這場景心驚肉跳的,給小蛾使了個眼色,兩人悄無聲息的就退了出去。走到門口就聽自家姑娘答了一句:“你敢!”

然後是姑爺的大笑聲,蛛兒才松了口氣,八成是姑爺在和姑娘說笑呢,領着小蛾到廊下去坐了,預備着姑娘叫她們好能即刻進去。

常顧伏在小幾上哈哈笑了半天,把明姜笑得越發惱了:“笑什麽?我告訴你,甭想打我跟前人的主意!”說到這忽然有點委屈,眼圈兒慢慢紅了。

笑夠了的常顧擡起頭擦擦笑出來的眼淚,才發現明姜眼珠兒都紅了,趕忙湊過去拉着她哄:“我逗你玩呢,你還當真了?”明姜生氣,推了他一把,他就直接把明姜硬攬進了懷裏,低頭在她耳邊說:“你都沒問我想帶誰呢!”

明姜更生氣了,使勁掙紮,常顧卻抱着她不讓她動,接着自問自答:“我就想帶着那個叫明姜的小丫頭。”明姜愣了一下,然後揚臉瞪着常顧不說話。

常顧看她鼓着兩頰兩眼明亮的看着自己,心裏的不舍越發重了,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親:“這一去還不知多久,我真舍不得你。你放心,等那邊安頓好了,我立刻就回來接你。”然後将明姜的頭按到自己肩頭,他也把臉埋到明姜頸間嘀咕:“誰稀罕什麽別的丫頭啊!”

明姜靠在常顧肩頭,心裏的惱怒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不舍和不安。這些日子借着忙碌,明姜一直不願去想常顧就要走了的事情,她并不擔心常顧離了家在外面會胡鬧,這點信心她還是有的。她擔心的是不知何時登州那邊才能安定,接自己過去,更擔心公婆臨時反悔不讓她去了。

理智上她是知道以公婆的為人是不會這樣做的,更何況這些在自己出嫁之前兩家都是早已說好的,可她一日沒能去到登州,這隐隐的擔憂就一日不會消退。而且現在看來,誰也說不準何時能讓她去,萬一是一年兩年呢?明姜心裏很不安,她的手不知不覺抓住了常顧的前襟,好像這樣他就不會離開她了一樣。

常顧倒不覺得有什麽可擔憂的,他就是不舍得剛新婚還不到一年的小妻子,于是就這樣抱着明姜絮絮的說了許多話,什麽在家裏只管陪着母親說話玩笑其餘都不用擔心啊,該出去和那些相熟的女眷玩就去啊,別悶壞了自己等等。

又保證自己在外面一定會保重自己,絕不會出去胡鬧,讓她擔心傷心,還重新說了一遍當初的誓言:“真是個傻姑娘,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麽,能娶到你已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分,我怎麽還會有別的心思?若不是你,我連娶妻都不想娶了,何況其他?你幾時見我留意丫鬟們了?”

明姜忍不住笑了幾聲:“又胡說!若是當初我們家不許,難不成你還去做和尚了?”

常顧推開她些許,一本正經的搖搖頭:“我不想剃頭發,還是去和曲道長修道吧!”

明姜笑得更厲害了,手指着他說不出話,常顧看着她笑心情也很愉悅,視線掃到鼻尖前面的青蔥玉指,忽然起了壞心眼,微擡下颚,接着一張嘴含住了明姜的手指舔了舔。明姜吓了一跳,立刻收回了手來,臉騰地一下就紅了,瞪了常顧半天也說不出話,就要扭身下地。

常顧趕忙攔住她哄:“哎,生氣了?我就是看你手指頭白白肉肉的,想嘗嘗好不好吃。”

“你還說!”明姜臉更紅了,使勁白了常顧一眼。

常顧一臉讪讪:“好了好了,我不胡鬧了,明日就要走了,咱們好好說會兒話。”

明姜心一軟,也就坐了回去,卻與常顧隔了案幾,讓他離自己遠點。“此去登州,大約幾日可到?”

常顧算了算:“現在路上好走,差不多八、九天應該能到。不過外面天熱,也不敢行的太快,也有可能得十餘天。”

明姜順勢說道:“路上別趕得太急,再中了暑就不好了,左右你們出發得早!”

常顧笑着點頭說:“放心。再說此次要和安鵬同行,他就沒出過遠門,也吃不得苦,想走快也快不了的。”

明姜瞥了常顧一眼:“說得好似你就吃得了苦似的!我聽安四奶奶說,安四爺恨不得把平時要用的物事全都帶着去,老大不情願的,嫌棄登州那邊偏遠,來回不便,若不是要和你同去,只怕死活是不肯去的!”

“他也跟我說了。他也忒不知足了,咱們去了登州,才當真是人生地不熟呢!他們卻不同,安四奶奶的堂叔父一家就在蓬萊,而且在左千戶所做千戶,他還有什麽可抱怨的!”常顧搖頭。

明姜笑了笑:“再怎麽也不如在青州家裏呗。”

常顧擺擺手說:“你不知道,安鵬是不願呆在家裏的,嫌拘束,他們家人口多,好幾房人擠在一個宅子裏,他早煩了。可是現在能出去了,又開始嫌東嫌西,也不想想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那倒也是,“我看安四奶奶倒挺樂意去的,她也說家裏人口多,麻煩得緊,還是出去了自在。”

常顧說的口渴,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遞給明姜,明姜不接:“誰喝你的剩。”常顧笑嘻嘻的,自己喝完了,然後才說:“大家族就這樣。我們京裏侯府何嘗不是?侯爺生了五個兒子,還有好幾個女兒,兒子又娶妻生子,饒是侯府宅子大,也有些擁擠了。”

這還是明姜第一次聽他提永安侯府,就好奇的問:“你去過永安侯府麽?”

“自然去過了。小時候祖母還在的時候,常帶着我去找伯祖母說話。不過我不喜歡去。”常顧一向對永安侯府沒甚好感,“滿府裏都是笑面虎。”

明姜噗嗤一聲笑了:“你這人又來了,好歹是你家長輩。”

常顧懶洋洋的往後面引枕上一靠:“長輩沒長輩的樣,我還恭敬個什麽勁。本來跟我們家就沒甚關系,偏偏有了事情,連我們的臉面也要跟着丢盡,誰耐煩理會他們!出了京是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明姜聽他這樣說,也就趁勢轉了話題,問他京裏是什麽樣子,又問祖父家裏住在哪,和常家在京的宅子近不近。常顧答的非常詳細,連嚴景安書房裏有什麽擺設都說了,還給明姜描述了一下她二嬸長什麽樣子。兩人說得起勁,一直到丫鬟來催,說該去正房吃飯了才罷。

吃完飯,常懷安夫婦又交代了常顧幾句,然後就讓他們早些回去歇息。明姜回去以後本來一直在核對東西有沒有全收拾好,後來卻被等不及的常顧一把抱回了卧房:“都檢查了幾遍了,缺什麽以後再捎去就是了!旁的事都可等,只有這事不能等。”說着就去解明姜的衣帶。

明姜覺得今天的常顧特別急色,還越戰越勇,她不得不求饒:“我真是沒力氣了,早些歇了吧。”

常顧不肯:“不想叫我出去偷吃,今天你怎麽也得喂飽了我才行呢!”到底折騰了半夜,又哄明姜:“明日你再好好歇着。”

弄得明姜第二日險些起不來床去送常顧。她本來心中幽怨,可當明姜扶着常太太送常顧出了二門的時候,鼻子還是酸了,婆媳二人依依不舍的看着常顧出門,然後一起悵然若失的在門口立了好一會兒,才在下人的勸解下回了房。

常太太看明姜有些失魂落魄的,略安慰了她幾句,就放她回房去了。明姜扶着蛛兒的手進了自己房裏,看見擺設依舊,只是少了一些常顧的物品,心裏不免更空落落的,心想,怎麽他才出了家門,自己就這樣難過起來了呢?

她這樣低沉失落的情形一直持續了四五天,直到安四奶奶和方三奶奶來邀她去方家看戲,年輕媳婦們聚在一起說笑玩樂,她才漸漸開懷,打起精神來。這時常顧的第一封信也到了,開頭第一句就是:“甫才登車,心已念汝。”讓她強忍許久的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

捧着信看一回哭一回,哭完心裏反而好受多了,提筆給常顧寫信的時候半點沒提到自己的失落難過,只說些高興有趣的事,最後斟酌着寫了兩句:“妾萬事皆好,君切勿以妾為念,惟請善自珍重為要,則妾心可安。”

作者有話要說:國慶七天,保證日更

如果不累,偶爾雙更

~(≧▽≦)/~

114相思

十天後常顧再次來信,說已經到了登州,暫住進了水師安排的住所,讓家裏放心。

明姜心裏安定了一些,這才有心思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雖然常太太過完年就開始教着她管家,但常家現在一共就三個主子,下人也不多,往來應酬都有定數,其實并沒什麽可忙的。她交往的都是年輕媳婦,家裏長輩都一大堆,也都不是能常出來游玩的,所以明姜自己的空閑時候是很多的。

她想起上次回娘家,母親轉給她的楊先生的信,就叫蟬兒去把她的那些畫筆顏料找出來,又把東耳房收拾出來做自己的書房。自嫁過來以後,明姜還沒動過畫筆,就連平時寫字寫信的,用的也是常顧的書房,自己的東西都沒拿出來。

而且常顧在家的時候,做什麽事都拉着她,她自己獨處的時候少,多半就找兩本書看看打發時光,如今常顧一走,她的空閑就多了起來。楊先生上次來信問她可有荒疏了書畫,她看完心中心虛,卻一直沒空回複,現下沒事,正可好好的琢磨了,畫一幅畫兒和回信一同給楊先生捎去。

算起來從出嫁前到現在,幾乎有快一年沒摸過畫筆了,确實有些手生,只得先鋪開了紙,從簡單的開始練筆。這樣一練就是十來天,才覺得有些從前的感覺,開始琢磨到底要畫一幅什麽畫兒才好。本來她是沒什麽着急的,想慢慢的畫,畫好了再送回新城,讓家裏幫着捎回去。

誰料六月中的時候家裏送來消息,說今年嚴謙和嚴誠兩個人要回平江參加鄉試,明姜一想正可讓兩個哥哥帶回去,就趕忙的畫了一幅花燈鬧元宵,又給楊先生寫了一封信。想起黃悫此時也在平江,她和常顧成婚以後,黃悫還曾補了一份賀禮來,就又讓人備了些本地土産,再加上給嚴仁達一家的禮物一并送回了新城,讓嚴謙兩兄弟捎回去。

忙活完了這些,明姜靜下心來,想着楊先生從前的教導,又把心思放在書畫上,這樣有了寄托,日子也就不覺那麽空落落的難捱。雖然還是不免會時常想念常顧,但常顧剛到登州,似乎很多事忙,來信并不頻繁,她也只能壓抑着,不讓自己過多的把心思放到思量常顧在登州的生活上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明姜漸漸覺得習慣了一些,也找到了一些獨自一人的樂趣。本來常太太怕她一個人在家裏悶,還曾說讓她回娘家去住幾天,明姜就跟常太太扳着手指數自己每日要做的事,證明自己并不悶,不肯回去,還說怕自己回去了,常太太悶了無人說話,哄得常太太十分高興。

這天家裏剛收到常顧從登州來的信,說恐怕不能回家過中秋,婆媳兩個心裏都有些失落。正在互相開解,又有嚴家的下人上門送信,常太太叫請進來,卻是來報喜的。明姜的外祖父範老太爺升了從三品參政,還有二舅範文良要從文登升調到湖北做知州,範氏要回娘家一趟,特意讓人送信給明姜。

常太太一聽,趕忙讓人去備賀禮,要讓來人捎到新城,請範氏順路帶去範家。明姜又問來人:“兩位哥哥那裏可有消息,到平江了沒有?”

來送信的正是範氏身邊的心腹劉魚家的:“正要跟姑奶奶回禀,大爺二爺已平安到了平江家裏,太太讓姑奶奶放心。”

常太太怕她們有什麽話不便在自己這裏說,就讓明姜帶着劉魚家的回房去說話,自己這裏先準備賀禮。明姜也就順勢起身告辭,帶着劉魚家的回了自己院裏。

等回了自己屋子,明姜讓人給劉魚家的拿了個座,又給她倒了茶,才問:“母親是自己回濟南,還是帶着兩個嫂子去?”

“太太帶着大奶奶二奶奶和小小姐同去。”劉魚家的欠身答道。

家裏下人都稱欣姐兒做小小姐,明姜想到小侄女兒,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欣姐兒也去?她現在說話利索了沒有?調不調皮?”問了一串問題。

劉魚家的也笑着答:“比先頭說話利落多了,尤其愛學太太說話,每每逗得太太開懷大笑,如今太太可是一會兒見不着小小姐就要想的。”

那就好,自己不在家,也有人能哄母親開心,明姜心裏頗欣慰,又問了些家裏的情況,然後讓蟬兒給劉魚家的安排了住處,留她住了一晚,第二日才帶着常家的賀禮一同回新城。

知道嚴謙兩個到了平江,接下來挂心的就是鄉試結果了,明姜從不擔心二哥嚴誠,只擔心大哥嚴謙。若是兩個都中了或兩個都不中那還好,萬一是二哥中了,大哥沒中,也不知大哥心裏能不能受得住。而且只有他們兩個在平江,爹爹和嫂子都不在,三叔的開導,也不知大哥能不能聽得進去。

想到這裏,又反應過來自己忘了問一件事,三叔恐怕等兩個哥哥鄉試放榜之後,就要上京去的,那家裏書院和家塾要如何處置?雖然現在書院和家塾都自有體系,但無論如何,總要有個自家人在,有了什麽事才好及時處置的。或者爹爹是想,萬一兩個哥哥沒考中,要留一個在家裏照管?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也就放下了,反正這些事祖父和爹爹肯定早有打算,到鄉試考完放榜的時候應就知道了。明姜丢開這事,整理了常顧的冬衣,在中秋之前給他送了過去。

接着常懷安也得到了一些登州那邊具體的消息,說是船廠終于選好了址,又從臨清撥了小半工匠過去,已經正式開工了。水師那邊的招募也正式結束,目前正在整編劃分,常顧和安鵬這樣的,一個百戶的職位是跑不掉的,而且多半是在蓬萊縣治裏。

至于說常顧到底何時能回家來,常懷安也說不準,只說年前肯定能回來一趟。跟着去的管事已經在蓬萊尋到了一處合适的院子,只等常顧的差事定了,就把院子賃下來,趁着還沒入冬,好好收拾了,等過完年常顧接了明姜過去,就可以住了。

明姜聽了心裏多了幾許憧憬,登州府倚郭蓬萊她是早知道的,早先也和常顧談論過。蓬萊素有人間仙境之名,更有“人間若有德善之人,可尋至蓬萊,修成大道者亦可成仙”之說,于是常顧當時還開玩笑說:“到時我們兩人到了蓬萊一起修成大道,做一對快活的仙侶可好?”

她嫌常顧癡心妄想:“倒不知你有何處比旁人更多德善的,還妄想成仙呢!”

常顧只嘿嘿的笑,把臉湊到她跟前說了一句:“只要是和你在一處,哪裏都是仙境!”

現在回想起來,明姜仍覺得耳根發熱,心裏頗為甜蜜。然後再寫信給常顧的時候,忍不住調侃了他一句:“君至蓬萊已數月,不知修道成仙之事可期否?”

常顧的回信是這樣寫的:“東海八仙屢次入夢勸吾早日修道成仙,奈何吾道心不堅,心中有一小女子委實難以舍棄,神仙念在吾與汝還有幾世情緣,便雲待情緣已盡那日再行尋吾。吾私心以為,那一日恐永難來矣……”

明姜接了信看畢,先是笑的不行,再看一遍卻又鼻酸起來,收了信放好,提筆不覺寫了一幅字:“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1

寫完再看又覺太過直白,自己先羞惱了,就伸手揭起紙揉了,讓人丢爐子裏燒了。自己呆坐半晌,重新鋪了紙,選了顏料,開始畫起畫兒來。

她一筆一筆慢慢描繪,筆下先是開出了幾朵嫩黃的花朵,接着有幾支勁瘦的虬枝将花朵連了起來,慢慢向下延伸,地上多了些深淺不一的雪,雪地上還有一行腳印,腳印的盡頭站着一個一身紅衣的美人,美人一只素手正攀着一支蠟梅,臉兒半轉,漆黑的眼睛望着來路上身着狐裘的少年。

這幅畫兒畫的十分順手,一氣呵成,連明姜自己都覺不可思議,畫完以後,退後幾步看了半晌,又提筆在邊上提了一行“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莫相識。2”接着在後面提了年月日,用了小印。

畫完這畫兒夜已經深了,蟬兒和小虹催着她去睡,她囑咐蟬兒要看着畫兒幹了,才回了卧房去睡。夢裏朦胧夢到常顧,笑嘻嘻的對她說:“便是早知如此也無用,我們可是有幾世情緣呢!”第二日睡醒了,自己也覺有趣,擁着被傻笑了半晌,才起身梳洗了去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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