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太太。
很快過了中秋,在明姜生辰之前,常顧又來了一封信,還給她帶了一份禮物,是一艘長約一尺闊約五寸的寶船,那寶船十分精致,甲板船艙錨舵俱全,船帆還能升降,明姜十分喜歡。
同時嚴家那邊也來了消息,嚴謙兄弟鄉試一同落榜,嚴仁正一家整裝上京,要參加明年的春闱,嚴誠将和他一同坐船北上,至于嚴謙則留在了平江,接手書院和家塾事務。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也許還有一更
注:1出自:《蟾宮曲·春情》(元 徐再思)
2出自:《秋風詞》(唐 李白)
115至親
明明是落榜的消息,明姜反而松了口氣,她實在怕好容易振作起來的嚴謙又受打擊,只是又不免擔心王令婉母女,嚴謙留在平江,應該不是短時間的事,年輕夫妻分隔兩地的苦頭,她自己深有體會,實在不想王令婉也同自己一樣。
恰好十月二十是範氏的生辰,嚴誠在十月初也已到家,明姜跟常太太回禀了,要回娘家去給母親祝壽。因為常顧不在,常懷安還特意派了親信,帶了一隊軍士護送她,等到了縣衙後宅,嚴仁寬派了師爺去安頓軍士們,明姜則直接進了後院。
“你這孩子,要回來怎麽不提前來個信兒,我好讓你二哥去接你,反而勞動了衛所裏的軍士?”範氏一見了明姜就責怪道。
明姜也有些不自在,回道:“我本是說帶着從人回來就夠了,是公公婆婆不放心……,我也攔不住。今日且讓他們休息一晚吧,明日我讓人傳話過去,叫他們先回,就說回去的時候有二哥送我便是了。”
範氏還是皺着眉:“又不是什麽整生日,常顧不在家,你就不該折騰着要回來!”
明姜只得抱着範氏的胳膊撒嬌:“明年倒是整生日,可誰知道那時爹爹有沒有調任呢?就算爹爹還留任,我們卻必是在登州回不來的,娘,”她拉長了聲調,“您就不想我?”
範氏順着她的話一想,不由心軟:“罷了,大冷天的回來一趟,多住幾天吧。”
王令婉看氣氛松動,也跟着加了一句:“其實娘心裏歡喜得很呢!一得了消息就吩咐我做你愛吃的菜和點心!”
明姜笑嘻嘻的挨着範氏坐下:“我就知道娘最疼我!對了,欣姐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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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玩累了睡了,要不這屋子裏哪能這麽安靜。”一提欣姐兒,範氏臉上的笑容又大了些,“比你小時候還調皮一些。”
明姜直拍手:“早先我還說,這孩子這樣淘氣,必是個小侄子的,沒想到是個侄女,還是一般淘氣,這一點我倒沒說錯!”
王令婉在旁笑着拆臺:“那倒是,家裏親戚見了欣姐兒,沒有不說她像你的。”
範氏和劉湘全都笑出了聲,明姜不依,拉着範氏搖晃:“娘您真是不疼我了,您看嫂子當面欺負我呢,您還笑的這般開懷!”
範氏推了推她:“快別晃了,晃得我怪頭暈的,你嫂子哪裏欺負你了?明明說的是實話,連你外祖母都說欣姐兒像你,長得像,性子也像。”
明姜聽說長得像,又好奇起來:“哪裏長得像了,我怎麽瞧着欣姐兒像嫂子?”
“一會兒你見了就知道了,那孩子現在真是越長越像你。”範氏答道。
明姜也就暫時放過了這個話題,問起嚴謙:“大哥可有信來?他自己一人住在家裏,也不知寂寞不寂寞,書院和家塾的事,他都接下來了?”
範氏點頭:“也沒什麽難的,章程當初你祖父和你爹爹都是訂好了的,你三叔臨走又手把手的教了他,他自己在書院也讀過書,上下也算熟悉,沒什麽大事。再說還有你舉大伯和奇二伯在,有什麽事也能幫襯他,不需要擔心。”又叫人拿了嚴謙寫來的信給明姜看,“我是沒瞧出他寂寞,他倒像是如魚得水,更自在了。”
明姜接過信來一看,果然,那信裏的語氣意氣風發,好像他是在做多麽了不得的事業,全沒有離了父母妻子的彷徨之意。明姜看的哭笑不得,擡頭看了看嫂子,發現嫂子也是一臉無奈笑意,就說:“虧我還擔心了好些日子,原來他自己倒逍遙得很呢!”
王令婉笑而不語,範氏接話道:“你自己把日子過好了就成了,哪還用你擔心別人?你哥哥們再如何,也比你長了好幾歲,還用你操心了?小孩子總是說大人話。”
說得明姜又開始撒嬌:“誰是小孩子了?”纏的範氏無法,只得說她不是小孩子,她這才好好坐着說話,“那麽哥哥過年還能回來麽?”
“運河眼看結冰了,走陸路又慢又吃苦,我和你爹商量了就不叫他回來了,等開了春,天暖了再說。”範氏一邊說一邊看了王令婉一眼,這事她還沒告訴她。
王令婉聽了一怔,不過也在意料中,并沒表現出什麽。
明姜還有話要問,卻覺得不好當着兩位嫂子,也就忍住了沒說。不一時欣姐兒醒了,乳母帶着她過來,一屋子人逗着欣姐兒玩到了晚飯時分。等吃過晚飯,兩個媳婦都回房了,明姜卻要拉着嚴誠說話:“二哥回去見了黃世兄了?他也參加鄉試了麽?”
自從常顧表示,自己作為明姜的夫君都沒聽明姜叫過一聲哥哥,反倒聽她常叫“雀兒哥哥”,心裏實在有些酸意之後,明姜就改了口,将稱呼改成了“黃世兄”。
嚴誠有些年沒見妹妹對自己如此親近了,臉上不自覺多了些溫軟:“自然見了,還留他在家裏住了些日子呢。不過他并沒回去參加鄉試,他說自己學問還不紮實,想再等等。對了,他還讓我跟你和常顧問好。”
想起那天三人在嚴家喝酒說話,黃悫喝到一半,說起常顧來,還拉着自己追問,怎麽會把妹妹許給常顧,實在是便宜了這小子雲雲,嚴誠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他還說什麽時候有空來山東,要去探你們呢。”
明姜聽了也笑起來:“那可好。也不知再見面還能不能認出黃世兄來了,他可變了模樣?”
嚴誠搖頭:“模樣沒什麽大變化,就是個子長高了,比我和大哥都高。對了,他已經做了父親了,不過妻子都在老家,我們并沒見到。”說完黃悫又想起一人來,“娘和你說了沒有,李家世叔今年秋闱高中,是和我們一同北上的,已經跟三叔一道進京了。”
原來李俊繁中了舉,說到這明姜才想起來安慰嚴誠:“二哥學問紮實,又最聰明,下一科一定高中的。”
“這事哪有一定高中之說?”嚴誠似乎并不太在乎,“第一次應考,本就沒想着能中的,只是想知道自己哪裏不足,好繼續努力罷了。”
明姜一笑:“我就知道二哥再不用人操心的。”
嚴誠:“……”
第二日明姜讓人去傳了話,叫那隊軍士們先回去,說自己回去的時候自有人送,那親信就也沒多話,帶着人先回了青州。明姜安安心心的在家住着,瞅了個嫂子們不在跟前的空兒,問範氏:“大哥那裏,您和爹爹到底如何打算的?要讓他一直留在平江?那嫂嫂呢?”
範氏瞧了明姜幾眼:“你嫂子叫你問的?”
明姜擺手:“怎麽會?我回來還沒和大嫂單獨說過話呢!是我自己問的。我也是由己及人,大哥和大嫂一向恩愛,如今這樣分隔兩地,只怕大嫂心裏也難過呢。”
範氏嘴角挂上了一點笑意:“你倒不害臊,還由己及人,怎麽,常顧不在家,你心裏難過了?”
明姜臉一紅,低頭撥手爐裏的炭,有點忸怩:“沒有,就是有點不習慣。”
範氏嘆了口氣,問:“常顧過年前能回來?”
“嗯,說是過年前回來,在家裏過了年,再往登州去。”明姜答道。
範氏就安撫了明姜幾句:“男人們總是要出去闖一闖、做一番事業的,若是那等只知躲在家裏,守着妻子的,你也瞧不上。且就算不出去,也沒有時時守着你的道理,守得時候長了,說不準還要相看兩相厭。再說明年你就能跟着他去了,眼前不過小別罷了,自己找些事做,別總想着這些。”
明姜答應了:“女兒知道。”
範氏這才說起嚴謙的事:“你哥哥的事還沒定準,要看你三叔的情形,若是這一科你三叔高中,那你哥哥自然就要留在平江,到時再送你嫂子過去。”
若是三叔不中,難道還要三叔回去?可三嬸已經帶着弟妹跟着進京了呀!明姜有些不解,可是母親沒提不中的事,想來是不想說不吉利的話,她也就沒追問,另問道:“那欣姐兒呢?”
範氏心裏自然舍不得孫女,只說:“到時候再說吧。你祖父還想讓你二哥過了年進京一趟,想來你祖父還有安排,明年的事,現在也都說不準。”明年嚴仁寬又到任期,也不知公公到底是什麽安排,範氏此時真不想離了山東,一則父母皆在,二來也不想離明姜太遠。
明姜也想到父親的任期快到,心裏有些不安,就放下手爐,起身坐到範氏身邊去:“上次祖父來信,說做夢夢見我又躲進了葡萄架下,他怎麽找也找不見,一急就醒了,說給祖母聽,被祖母笑了好幾天。可惜我現在身不由己,不然真想進京去探祖父祖母。”
範氏也被這話說的心裏一酸,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送到,鮮花呢掌聲呢,求表揚求鼓勵,打滾~~~
116夜歸
範氏的生日雖然不是整壽,可縣裏的下級官吏和士紳富商還是都備了禮來賀,嚴家也不免辦了兩桌酒席宴請客人們。
明姜親自動手做了一套中衣并鞋襪給母親做壽禮:“我手藝不好,就不做衫裙了,做了母親也穿不出去。”
範氏失笑:“你能做這個,我已經很知足了,本來以為你要畫一幅畫兒湊數呢!”說得明姜很不好意思,又拉着範氏撒嬌,惹得欣姐兒很不滿,要推她走。
明姜就抱起了欣姐兒問:“欣姐兒可有給祖母準備壽禮啊?”
欣姐兒圓圓的下巴點了點:“有,欣姐兒,給祖母,糕糕。”
範氏很得意:“是她最喜歡吃的栗子糕呢,平素可輕易要不出來。”
明姜看着自己母親一副得了什麽至寶的樣子,就忍不住笑話她:“瞧您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孫女給了您什麽寶貝呢!”
範氏伸手接過欣姐兒抱着:“我們欣姐兒就是祖母最大的寶貝。”說着還親了欣姐兒一口,把欣姐兒親的咯咯直笑。
等範氏過完生日,明姜又住了三四天,想着住久了不好,就跟範氏說要回去,範氏也沒留她,讓嚴誠送她回青州。到了常家,常懷安夫婦待嚴誠非常熱情,本來嚴誠第二日就要走的,常懷安不讓,硬多留他住了兩日,還讓人帶着他在青州城裏轉了轉。
送走了嚴誠,明姜又過回先前的日子。每日給常太太請了安,再把家裏的事理一理,就在自己書房裏練練字臨臨帖,或是看會兒書或是畫會兒畫,日子過得不快不慢,只覺外面一天冷似一天,不知不覺就到了臘月裏。
這一陣一直沒收到常顧的信,明姜心裏有些不安,常懷安那邊也沒什麽消息,大家也只好靜等。這一日正是臘月初八,家裏喝過了臘八粥,明姜和常太太坐着閑話,不免要說起常顧,常太太就說:“想是快回來了,所以才沒寫信,沒準再來信就說已經啓程了呢。”
明姜一想也有道理:“想來是這樣,眼看過年了,再晚年前就怕趕不回來。如今天正冷着,這些天又一直下雪,路上想來不好走,只怕辛苦得很。”
“他皮糙肉厚的,無事,你別擔心。”常太太反過來安慰明姜。
明姜也就不好再說別的,又和常太太說了會家裏過年送禮的事,看着沒什麽旁的事了,就起身告辭要回自己屋子。常太太也沒留她,讓她回去早些歇着,別惦記常顧,很快就能回來了雲雲。
明姜從正房出來的時候,外面天已經開始暗了,眼看着下午剛掃幹淨的院子裏又鋪了一層薄薄晶瑩的雪,就和蛛兒說話:“怎地又下雪了?今年這雪可真下的勤。”
蛛兒點頭附和:“今年真是雪又大,天又冷,奴婢覺着往年也沒這麽冷的。”
主仆二人一同沿着游廊往外走,明姜點頭贊同蛛兒的話:“今年的炭都用的快些,可見是冷的。”說着話走到小院門口,小虹上前叫了門,裏面守門的婆子開門迎明姜進去,“二奶奶回來了。”
明姜點頭,又叫她把門上了鎖:“院子裏沒人出去吧?”
那婆子點頭:“沒有,都在呢。”說着把門鎖上了。
明姜也就沒再多說,轉身回了房裏,除了披風換了衣裳,又用溫熱的水洗了臉手,然後坐到臨窗的炕上,拿起最近看的書,剛翻了兩頁,就聽見外面有些喧嘩聲,不待她吩咐,蟬兒已經打發了小蛾出去看。
小蛾出去沒一會兒,就又快步奔了進來,臉上挂着驚喜的笑意:“奶奶,二爺回來了!”
明姜一驚,放下手裏的書,問:“二爺回來了?是已經到家了,還是送了信說在路上了?”
小蛾走上前來扶明姜下地:“已經到家了,二爺此刻正在正房裏和太太說話,剛遣了桂生到門外傳話,說一會兒就回來,讓奶奶不必動了,在房裏等着便是。”桂生是常顧身邊的小厮,跟着他一起去了登州的。
明姜聽說了哪裏還坐得住,“這時候到家,必定是沒吃晚飯的,蟬兒叫人去廚房,讓她們看着有什麽,給二爺做碗面吃。”又叫人給她換衣服,“還是去正房看看。”她剛進了內室換了小襖,想說裙子就不換了,出來要穿上披風就去正房,院子裏已經有人在說話:“二爺回來了。”
明姜再顧不得別的,起身走到了堂屋門口,自己動手掀起了門簾,眼見着院子裏一人手提燈籠走過來,踏着滿地瑩瑩雪光,雪地上的人邁着大步,穿着一身大毛披風,不是常顧是誰?
常顧走到一半看見明姜自己掀了簾子在門口等他,趕忙又快走了幾步到門口:“怎麽傻站在風口上?”把燈籠遞給門邊上的小蛾,拉着明姜走了進去,觸手之處覺得她手臂溫軟,這才發現自己手涼,又趕忙松手,“等我暖暖手。”
明姜眼中已經有些濕潤,幫着他脫了披風,遞給蟬兒,然後就握住了他的手:“回家來也不提前送個信,怎麽這時候才到?”
常顧望着明姜嘿嘿傻笑:“路上不好走,送信的還沒我腳程快呢!”說完這句,蟬兒已經端了一盆溫水來,明姜親自挽了袖子,伺候他洗臉淨手,又幫他除了外袍,換了家常衣衫。
“不用忙活了,我餓了,有吃的麽?一會兒吃完在熱水裏泡泡就好了。”眼看明姜要幫他脫靴子,常顧就拉着明姜,不讓她再忙。
明姜看了一眼蟬兒,蟬兒答道:“面已經做上了,很快就好。”
常顧就讓蟬兒先下去,拉着明姜坐到炕上,将她整個人攬進懷裏:“想我麽?”
明姜倚着常顧的胸膛點頭,只覺喉嚨哽住,說不出話。常顧心裏十分歡喜,頓覺一路的辛苦疲憊都是值得的,他低頭親了親明姜的鬓角,在她耳邊低聲呢喃:“我也想你,比你想我還想你。”
這什麽饒舌的話呀,明姜心裏腹诽,嘴角卻不受控制的向上彎。常顧見她沒反應,就伸手推開了明姜一些,然後托起她的小臉,仔仔細細的看了半天:“怎麽瘦了?又出來尖下巴了,這樣可不好。”說着還在她下巴處的嫩肉上捏了捏。
明姜覺得癢,嘻嘻笑了一聲躲開:“哪有瘦!”然後也仰着頭仔仔細細的去看常顧,看着看着有些心疼,伸手去輕撫他臉頰:“你才是真瘦了呢!也黑了。在登州,很辛苦麽?”
“一點點,水師剛成軍,操練的比旁處多,自然辛苦一些。不過你放心,我也沒瘦,只是結實了,不信你摸摸。”常顧說着話拉着明姜的手去摸自己的胸膛。
明姜一羞,抽回了手:“不許胡鬧!”她滿臉笑意,眼睛裏的喜悅更是幾乎滿溢出來,這樣一句義正言辭的話也說得好似嬌嗔,讓常顧心裏怦然一動,忍不住攬着她的腰低下了頭,在她嘴唇上落下了一個吻。
這吻一落下,常顧就再也忍不住了,這半年來有哪一日沒有想像現在這樣,将她抱在懷裏親吻呢?他抱緊了明姜的腰,緊緊的吸着明姜的唇,很想就這樣把她吃到肚子裏。可是他剛把手游移到前面,就聽隔壁蟬兒的聲音回禀:“二爺二奶奶,面做好了。”
常顧不舍得松開,明姜卻手上使力推開了他,還瞪了他一眼,接着拿了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唇,惹的常顧心裏更加癢癢,可是這個小冤家已經開口答話:“拿進來吧。”
蟬兒端着面進來:“齊嬸子現擀的面,所以慢了一些。”
常顧确實餓了,也就沒挑剔,西裏呼嚕的吃了一大碗,等吃完面,熱水也已經備好了,他非得拉着明姜進去服侍他沐浴,叫蟬兒幾個都回去歇了,不必再來伺候。明姜臉羞得通紅,卻也不忍心違逆他,陪着他進了淨房。
常言道,小別勝新婚,他們兩人這一別就是半年,此中相思之苦,頗讓兩人心酸難忍,這一朝重逢歡聚,又怎能不縱情恣意?少年是久旱逢甘霖需索無度,少女則是終得見情郎曲意承歡,兩人直折騰到夜半時分,熱水都轉了涼,少年才抱着渾身虛軟的少女回了卧房床上。
常顧給明姜穿好了裏衣蓋嚴了被子,把又自己擦幹淨,穿了中衣,上得床來,放下床帳,鑽進了被子,将明姜攬在懷裏抱緊:“回家真好。”
第二日早上,明姜幽幽轉醒,察覺自己身處一個溫熱的懷抱裏,才想起常顧已經回來,她擡頭正看見常顧冒着胡茬的下巴,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只覺得硬硬的頗為紮手,她悄悄笑彎了眼睛,又動了動頭,去看常顧的臉。
他睡的正香,鼻端有規律綿長的呼吸,散着的頭發鋪了一枕,一對長眉跟枕上的黑發一般如濃墨染就,眼簾緊緊的合着,只有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小小的陰影。唔,他的鼻子還真高挺,嘴唇不薄不厚,此刻忽然動了兩下,似乎夢中吃到了什麽好東西,還在品味。
明姜心裏忽然生了一股想往,只願這一刻即是永恒,就此停駐,這世上只有她和他,兩人相擁而眠,永不分離。
可很快,門外就傳來了蟬兒的聲音:“二爺,二奶奶,時辰不早了,該起了。”
明姜回過神來,伸手拉了拉常顧的耳朵:“常二爺,快醒來,該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繼續雙更,下午六點來看吧~~
117登州
常顧朦胧醒來,眼前正是妻子含笑的臉,一時仿似還在夢中,手上下意識的收緊,然後就低頭去蹭明姜的臉:“唔,什麽時辰了?”聲音帶點剛睡醒的幹啞。
明姜伸手揉了揉他的臉:“快起吧,別耽擱了給公公婆婆問安。”
常顧還在貪戀明姜身上淡淡的香味,就說:“昨兒娘說了,趕路這些天也累了,叫我多睡會兒的。”
明姜聽了就伸手推他:“那你再睡會吧,別拉着我,我沒趕路,還得去正房呢。”
常顧無奈,只得跟着她一塊坐起來:“你起來了,我自己睡有什麽意思?”
明姜揚聲叫人進來,又低聲說了他一句:“哪有大白天兩夫妻在房裏高卧不起的,羞不羞?”
常顧嘿嘿笑了幾聲,由明姜服侍着穿上衣裳,然後坐到妝臺前等明姜給他梳頭。明姜穿上了衣裳,讓蟬兒去收拾床鋪,自己過去拿起梳子給常顧梳頭,一邊梳一邊說話:“哪天從登州回返的?路上走了幾天?”
“二十九那天吃了午飯出發的,一共走了不到十天,本來是和安鵬一塊走的,走到半路他受不了了,要歇一歇,我就扔下他自己先回來了。”常顧笑着答道。
明姜也笑:“急的什麽,離過年還早呢,何苦這樣趕路,累壞了怎麽好?”
常顧笑眯眯的從鏡子裏看她:“一去就是半年,怎能不急?對了,那邊院子已經收拾好了,雖然不大,只有二進,但甚是齊整,我們重新鋪了瓦粉了牆,将家什也換了新的。還把廚房的竈和房裏的炕都扒了重新砌的,我都試過了,燒起來很是暖和。”
說着話明姜已經幫他绾好了髻,又裹了四方巾,然後讓他起來,自己要梳頭,常顧起身讓開,然後就接過梳子:“我給你梳吧!”
明姜無奈:“別鬧了,一會兒真的晚了,你先去淨面,讓蛛兒來給我梳頭。”
常顧只得把梳子還給她,自己去洗了臉擦了牙齒,那邊蛛兒手腳利落,已經給明姜淨了面,挽好了頭發,正在幫她插簪子。常顧走過去幫着正了正發簪,明姜就站起身來,找了披風來,先給常顧穿好,才穿自己的,然後夫妻二人并肩出門,往正房去了。
到了正房,給常懷安夫婦問了安,一家人吃完早飯,坐下來說話。常太太問了許多生活上的事情,比如平日裏吃什麽,操練辛不辛苦,登州那邊臨着海,是不是比這邊更冷,衣裳夠不夠厚,一路行來雪厚不厚,走得累不累等等。
常顧一一答完,常太太又問起那處小院子拾掇的如何了,常顧又把跟明姜說過的話告訴給常太太,末了說:“娘放心,王管事很能幹,都已經拾掇好了,年後我們過去就能住的。”
常太太卻有些擔心:“攏共才十來間屋子,住得下嗎?”常顧上次去登州,随行的人算上清客趙培勇王管事和小厮們就七八個人了,下次明姜要一起去,自然要帶着丫頭婆子,還有廚娘等,算來總得二十來個人,哪裏能住下啊!
“也不用帶着太多人,實在住不下,我們那處院子門前的巷子那邊還有些房子往外賃,到時再另賃幾間給下人住就是了。”常顧是真不想帶太多人同去,他是去從軍,也不是去做公子哥的,但也不想委屈了明姜,頗有些矛盾。
果然常懷安就開口了:“差不多就成了,他是去從軍,帶着太多從人也不像話,徒惹非議。我還有事,常顧跟我出去,有什麽話你們晚上再說。”說着帶常顧出去了。
常太太無奈:“他們想的倒簡單,人手帶的不夠,到有事的時候就該幹着急了。”
明姜陪笑不語,常太太也就沒再說這事,另說起做衣裳的事:“正好常顧回來了,你讓人把那韓家娘子叫來,給他量好了尺寸,趕快把春裳趕出來吧,瞧這樣子,你們在家裏也呆不了多久了。”
明姜點頭應了,回去就讓人找了專門給常家做四季衣裳的韓娘子來,又和常太太商量着選了樣子,等給常顧量完了尺寸就拿了料子讓韓娘子去做。
這一日直到晚上回房,明姜和常顧才有空說話,“可定準了什麽時候回去?”
“初六七吧,等過完年回新城去探過岳父岳母,就得啓程了。今年恐怕得在路上過上元節了。”常顧答道。明姜有些驚訝:“這麽急?都不能在家過完上元節?”
常顧笑了笑:“這還是因為我們要接家眷過去,才有這許多天假呢,其餘當地近處的,也就過年那幾天有假。我跟爹爹商量了,我這裏只帶着趙相公、王管事和桂生路安兩個就行。至于丫鬟婆子和廚房上的人選,你和娘定一下吧。”
明姜點點頭,又問了許多登州地方上的事,常顧也正想說給她聽,讓她先知道知道,就耐心的一一介紹。
現任登州衛指揮使叫丁戎,跟方重一樣,是從父輩手裏接過的登州衛指揮使之位。登州衛本就有水師,只是多年來無人重視,漸漸廢弛,登州又地處偏遠,兵員缺額很多,但無人上報,只吃空饷,再加上幾個上層軍官侵吞屯田,使得兵士們吃不飽肚子,又跑了許多。
當然這種事也不是登州一個地方的事,沿海諸省也都差不多是這情形,除了舟山等地,因海匪猖獗,已經整肅起來了,其餘地方都是半斤八兩。于是等朝廷想整肅水師的時候,大人們才發現,原來如今沿海各衛的水師已經基本等于沒有了,無奈之下只得重新招募。
但像登州這樣敗壞的比較嚴重的,朝廷還是要拿來殺雞儆一下猴的,于是在朝廷剛下旨招募水師的時候,就先往登州派了欽差大臣--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張立去查察軍官侵吞屯田一事。這位張大人是個鐵面無私毫不手軟的,去了就先罷了登州衛指揮使的官,那時登州衛指揮使還不是丁戎,是丁戎他老爹,接着張立又辦了一個指揮同知,三個指揮佥事。
他這麽一鬧,登州當地剩下來的軍戶世家哪裏肯依,不免就鬧了起來,後來朝廷和稀泥,讓丁戎頂了登州衛指揮使的職位,其餘罷官的也就罷了,另選了人來接替,但在收回屯田的同時,還是給留在登州的軍戶們發了賞賜,并且在後來應征入水師的,都多給了饷銀。
但是張立也并沒走,等建起了船廠招募完了水師,欽差的差事了了,又有旨意讓他順道留下來做監軍,把丁戎恨得牙根癢癢。“張大人行事認真仔細,無論大事小事都十分較真,若不是有他盯着,今年都未必能正式操練起來,我也早能回來接你了。不過這樣也好,不然這一次還是白折騰,依着丁指揮使他們,也練不出什麽精銳的水師來!”
明姜聽完有些擔心:“可他們這樣意見不合,莫衷一是,還怎麽好好練兵啊?”
“眼下丁指揮使還不敢明目張膽的跟張大人對立,不過爹爹說,朝廷應不會就這樣看着情況繼續發展,內閣的大人們是下了決心要好好整頓水師的。這次要整頓水師,京裏的大人們已經發現各地衛所的情形都不容樂觀,只怕下一步就要波及到各地衛所了。因此對登州,應也不會姑息。”
明姜又問常顧:“那你呢?你們都是要聽丁指揮使的管轄吧?”
常顧點頭:“那倒是。我分在中左千戶所,我們千戶叫做徐潛,是從萊州調來的,安鵬分在中右千戶所,他們千戶姓王,也是從別的地方調去的,我們中左和中右兩個千戶所,基本都是後招募起來的。現在他們登州本地的那些人都有些遠着我們,你去了也不必管這些。”
聽得明姜還真有些不安:“那就不來往了麽?”
常顧笑了笑:“很少來往,我們官階也低,其實上面大人們的事也礙不着我們。對了,還忘了和你說,登州知府牛大人和我外祖父是同鄉,倒對我頗有照顧,牛太太還說等你到登州,要邀你過去坐坐。”說完了登州的事,眼看着時辰不早,兩人收拾收拾就睡了。
許是因睡得香,第二日兩人都醒得早,看着外面還有些黑,也就沒起來,常顧攬着明姜問起別後諸事。明姜先說自己每日都要做什麽,常顧聽了就要看她畫的畫兒,明姜只推說都裝了起來,又說起範家和嚴家的事,順便說了黃悫跟他們問好的事。
“我猜三叔父明年春闱一定高中,大哥是要留在平江了。”常顧聽完笑眯眯的說。
明姜瞪大眼睛:“你猜?你怎麽猜的?”
常顧笑着坐起身來,捏了一下明姜的鼻子:“不告訴你!快起來,小懶蟲!”
明姜皺眉尋思,也坐起來看着常顧:“我知道,你就是胡說哄我的。”
常顧已經撩起了帳子,聽明姜這樣說,就轉頭笑道:“你若不信,咱們打個賭,若是我猜對了,你給我畫個扇面,畫什麽我到時候告訴你。”
明姜打量了一會兒他臉上的神情,問:“若你猜錯了呢?”
常顧笑得很愉悅:“那我就随你處置。”明姜忍不住啐了他一口,揚聲叫人進來伺候。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難道大家放假都粗去玩了嗎?好冷清,雙更都沒動力了
118離家
又過了三天,安鵬一行人才回到安家,常顧聽說以後異常得意:“你瞧,我把他扔下就算對了,不然要生生晚上五天,一共才能回家幾天呢?”
明姜笑着點頭:“是是是,你做得對。那麽回去的時候,要和他們一起走麽?”
常顧點頭:“八成是要一起走的,回去就不用急了,再說要帶着你們也不能走的太快。”
這幾天明姜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把自己的衣物該裝箱的都裝了箱子,還有些随身用品,比如書啊、筆墨紙硯啊之類的,眼下用不着的都先裝了起來。帶去的人選她已經和常太太商量了,廚房裏定的是王管事的娘子王婆子,王婆子家裏有個守寡的二兒媳婦,還有一對孫子孫女,想帶着一同去,她兒媳婦可以在廚房打下手,孫女也可以幫着做些粗活。
常太太覺着倒也合适,這樣王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