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姜一起出了書房,往正房裏去。
明姜一路上不停的吩咐下人:“小蛾去廚房要熱水,再讓王媽媽晚上做幾個好菜,二爺想吃什麽?”
常顧笑眯眯的:“吃什麽都好。”
明姜就自顧吩咐:“那就去買只雞回來殺,做個人參雞,咱們菜地裏的小菜正可摘了清炒一盤,要有新鮮的筍也放點子肉丁炒一炒吧。”小蛾答應着去了。明姜又叫蛛兒去給常顧找換洗衣服,看着水還沒來,就問常顧:“那張大人怎地提前放你們回來了?”
常顧一直看着明姜忙前忙後,頗為惬意,聽明姜問才笑着答:“再不下船,張大人就要賠上老命了。”原來張立上船以後,一開始還好,過了七八天的時候,海上忽然起了風浪,他就開始暈起船來,衆人都勸他,要先送他回來,他卻不肯,也不放心旁人督軍,硬是撐了十幾天,到這幾天眼看着操練的成果還不錯,他也實在撐不了了,才下令返航。
明姜搖頭:“瞧你笑得那樣,人家張大人也是一心為公呢!”
“哈哈,我們也沒誰說他不好啊,你別說,這回大夥真的都服了他了,張大人雖是個文官,卻是個硬骨頭的漢子!”常顧臉上的欽佩之色倒不是假的。
正說着,小蛾來回禀:“奶奶,熱水已送到淨房了。”明姜點頭,給常顧拿了衣服讓他去沐浴。
常顧不肯自己去:“你來給我擦背,幫我洗頭發。”明姜臉一紅,還是跟着進去了。這麽多天沒有洗過澡,常顧剛進了浴桶裏泡着的時候忍不住舒服的嘆息了一聲,“還是家裏好哇。”
明姜幫他解開了頭發,又浸了水一點點梳開,然後打了皂莢,跟他閑話:“船上不能沐浴?下海去洗也不行麽?”
常顧笑了幾聲:“海水有鹽分,洗完回來風一吹,上面都能留下白色的鹽末。”
“那還不好,吃鹽多方便。”明姜也笑,順着他的話說。
常顧笑得更大聲了:“那鹽又不能直接吃,又苦又澀的,你是故意逗我笑吧!”笑夠了又問明姜,“你在家都做什麽了?我看你剛才也沒在作畫,是在看誰寫的信麽?”
明姜的手頓了頓,輕聲答道:“不是,是楊先生的手稿,楊先生,三月裏過世了。”話音剛落,水聲嘩啦,常顧已經轉過身拉住了明姜的手,“怪不得,我看你神色裏一直有股郁郁之氣,是我不好,沒陪在你身邊。”明姜眼眶微熱,卻忍住了,“好了,沒事了,快轉回來,頭發還沒洗完呢!”
常顧仔細看着她的神情:“真的沒事?那怎麽眼圈紅紅的?噓,不許哭啊,你一哭我可就慌了,要哄你就得把你衣裳弄濕,到時你又說我胡鬧,我可冤枉。”
明姜撲哧笑了出來:“誰要哭了!還洗不洗頭了?不洗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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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洗!”常顧轉回了身,“生死有命,人力是無可奈何了,楊先生也有六十許了吧,你只當他是成仙享福去了吧。”
明姜給他揉着黑發,點頭應道:“嗯,楊先生這幾年多有病痛,這次一去也算是解脫了。你放心,我已經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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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琴瑟
常顧并沒再多勸,只說了些船上的趣事和在海上的見聞,不一時明姜給他洗淨了頭發,又擦了背,他自己也洗幹淨了身體,由明姜服侍着穿上衣衫,期間免不了有些親密之事不便細表。.7k7k001.
夫妻二人攜手出了淨房,到東次間裏并肩坐了喝茶,“這次回來歇幾天?短時不會再上船了吧?”
常顧點頭:“其實不單張大人,營中有些從內地招募的兵士在船上也頗為不慣,熬得沒個人樣的也有不少,就算是我也有幾天是頭昏腦脹的呢!因此短時是不會再上船了,這次全體官兵給了三日假,這三日我哪都不去,只守着你。”
明姜笑眯眯的斜了常顧一眼,“這可是你說的!若是你敢出門……”
“那便請娘子打斷為夫的腿就是了!”常顧故意油嘴滑舌的逗明姜。
明姜也捧場,轉頭對門口立着的蟬兒吩咐:“蟬兒去給我把棍子備好了,看哪時二爺要出門,現拿出來要打也方便。”
蟬兒見明姜終于有心思說笑,十分欣喜,就爽快的應了聲:“哎,奴婢這就去!”
常顧嗆得咳了兩聲:“你這丫頭,還真敢答應,萬一你奶奶打斷了我的腿,還不是得她辛苦伺候着,你倒不說勸一勸!”
蟬兒笑着答:“二爺放心,奶奶必舍不得打的,且預備了讓奶奶高興一忽兒。”
明姜啐了一口:“你這丫頭膽子越發大了,我且還在這坐着呢,你就敢編排我了,還不去看看飯好了沒有,二爺肚子都咕嚕嚕叫了。”蟬兒嬉笑着答應了出去。
常顧卻不依:“我幾時肚子叫了?莫不是你自己餓了賴我?過來我聽聽,是不是叫了!”拉着明姜就把頭靠在她肚子上聽了一會兒,“也沒有啊,難道是這裏面有了一個小的餓了?”
明姜推開他,笑意微減:“并沒有,前幾日月事剛走。”
常顧還以為她是沒懷上不開心,就攬着她的肩哄:“沒事,今兒夜裏我再繼續賣力耕耘就是了!”說得明姜耳根子發紅,忍不住伸手在他腰上擰了一把。
又說笑了幾句,蟬兒就帶着丫鬟們提了晚飯進來,又放好了桌子,把飯菜一一擺上,“這小黃瓜是王媽媽新腌的,說是登州本地的法兒,王媽媽學會了就腌了一點兒,今兒剛入味,請二爺和奶娘嘗嘗,若是合口就再腌一些。”蟬兒把飯擺好了,指着一小碟翠綠的小黃瓜說道。
明姜看那小黃瓜都是小指大小,顯是花兒還沒掉就摘了下來,也不知道她們用什麽料腌的,那小黃瓜還翠綠翠綠的,很是喜人,就點了點頭。常顧則吩咐:“行了,你們去吃飯吧,我們這不用人伺候,我和二奶奶自吃飯就可,對了,家裏可有酒?”
“有,蟬兒去耳房取新制的桃花酒來。”明姜吩咐完,轉頭跟常顧說:“你別嫌味淡,剛下船,少喝一點吧。”
常顧笑了笑:“那你陪我喝幾杯。”他本就是為了喝點助興,也沒想喝醉,所以什麽酒都無所謂。
等蟬兒送來酒,常顧親自給明姜倒了一盅,又給自己倒了一盅,舉杯敬明姜:“這一月來,賢妻在家辛苦了。”
明姜舉杯和他一碰:“我可有什麽辛苦的?是夫君辛苦了才是。”
常顧哈哈一笑:“那好,咱們兩個都辛苦了,正該共飲此杯。”說着一仰頭喝盡了杯中酒。
這酒是明姜親自制的,放了桃花和蜂蜜,用女兒紅勾的,味道清甜,也不醉人,因此她也沒含糊,跟着飲了一杯,然後給常顧盛了一碗雞湯,再給他挾了一筷子雞肉,才自己去挾茄子來吃。
兩人近一月不見,正是小別勝新婚,一頓飯吃得甜甜蜜蜜,把一壺酒喝了個精光,若不是明姜攔着,常顧還要再喝一壺。吃完了飯丫鬟們收拾殘羹,夫妻倆手牽着手去院子裏溜達,此時天剛黑下來,東方一顆明亮的星子閃耀着,隔壁人家隐隐傳來孩子的笑鬧聲,顯得這初夏的夜晚十分靜谧。
院中石榴花開得正豔,兩人在樹下賞鑒了一會兒,又在院裏走了一圈,誰都沒出聲,卻覺得心意相通,說不出的快活,等走到秋千跟前時,常顧忽然開口:“你上去坐,我推你。”
明姜搖頭:“黑燈瞎火的,你把我推出去了怎麽辦?”
“我哪裏舍得!”常顧推着她過去坐下,“我輕輕的推,你要是怕就告訴我。”
明姜也沒再反對,老實坐着讓他推,常顧果然并沒使力氣,只輕輕的推着她蕩,然後跟她說話:“怎麽樣?這個力度正好吧?好玩嗎?快不快活?”明姜咯咯的笑,并不回答,常顧聽見她歡快的笑聲,只覺得心裏都被填滿了。
到了晚間入睡的時候,常顧卻再不肯惜力氣了,難得明姜也并沒求饒,反而抱着常顧不松手,兩人這一番纏綿也不知到了幾時,最後雙雙力竭一同睡去。
其後三天常顧果然很講信用,竟是真的不曾出過門,連安鵬下帖子邀請他們夫婦過去吃飯都想回絕,還是明姜攔住了,“有你這樣的麽,家裏又沒事,要是旁人也就罷了,安家卻不能不去,正好我也有些天沒見安四奶奶了。”答應了赴約。
又讓人從自家菜地摘了些新鮮的小菜裝了一籃子,再把自己那桃花酒裝了兩壇,和常顧去安家吃了一回飯。
不知道是不是張立身體還沒恢複的緣故,假期過後,常顧他們回了營地,操練也并沒抓得很緊,只是一些日常的項目,連之前演練的陣法也沒再操練過,營裏的官兵都樂得輕松,累了這麽些日子,人人都沒歇過來,能輕松一時是一時吧。
明姜這裏,白天常顧不在家,她就在書房整理楊先生的手稿,常顧回來了,就陪着他說笑,有時也跟常顧一起看楊先生送來的那些畫,不覺一月過去,她已将楊先生的手稿都整理完畢,那邊張立的身體也終于養好了,常顧他們正繃緊了皮,打算投入如火如荼的操練中去,京裏卻來了消息。
六月中,元景帝下旨,加封原福建布政使劉振西為兵部侍郎,巡撫登萊地方贊理軍務,登州、萊州兩地一總歸劉振西節制,暫于登州衛署辦公。
“劉大人在福建經營多年,已與水匪海盜接陣過,且有練兵之能,此次朝廷派他來巡撫登萊,想來是想好好整治這裏的軍務了。據說劉大人接了聖旨,第二日就悄悄出京往山東來了。”常顧習慣性的和明姜說起軍中新鮮事。
明姜點頭:“挂着兵部侍郎銜,卻只巡撫登萊,那劉大人見了巡撫大人倒該如何論高低?”巡撫闫青挂的是副都禦使的職銜,和劉振西同為正三品,說來是平級,可登萊兩地畢竟在山東治下。
常顧答道:“劉大人受闫大人節制,不過這也只是面上的,闫大人是不會插手登萊兩地的軍務的。”
那倒也是,從一開始,闫青就沒有插手過這邊的軍務,他連張立都不管,更別提劉振西了。“那麽張大人呢?朝廷有何安排?”
常顧一下子坐正了:“我正要和你說,張大人升了右都禦使,這就要回京了,咱們得備些薄禮,張大人雖為人嚴厲,卻實在是個幹實事的,雖然眼下沒看出什麽太大的成效,我心裏對他還是很尊敬的。”
明姜點頭,問:“張大人有何喜好?是送些補品海貨好,還是古董字畫?”
“我說的薄禮不是客氣,張大人可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咱們不能送值錢的東西,至于他的喜好,他是文人,還是更喜歡書畫,不過他看得上眼的,自是極貴重,還是算了,咱們備些土産就是了。”常顧答道。
明姜失笑:“這裏的土産還不就是海貨,也沒別的了,要不再加些茶葉?上次大哥捎來一些明前茶,我還收着沒舍得喝。對了,要不要我挑一幅楊先生的畫送給張大人?”
常顧一愣,“這,楊先生的遺作是留給你的,怎能拿你的東西去送人?”
明姜想了想:“無礙,我有早年收着的一幅楊先生臨的宋人《麗人行》,這是楊先生游戲之作,只落了款,并未留題跋,你拿這個送去,張大人若有疑義,你只明說我是楊先生弟子,且這畫純為戲作,請他閑時賞玩罷。”
常顧知道妻子有多看重楊先生留下來的作品,這時為了自己,居然肯拿出來送人,心裏十分感動,卻也并沒表現出來,只在心裏記下。嘴上還調侃:“好是好,只是送走了以後,你可別回想起來又肉疼。”
“呸!我幾時送了人東西還肉疼了?我是聽你平日所說,這張大人是個識丹青的愛畫之人,不然我才不肯拿來去送人呢!”明姜斜了常顧兩眼,起身叫人去把畫找出來,又重新裝裱好了才給常顧。
張立一開始看見是南鄉居士的畫死活也不肯收,幾乎當場就要發火趕常顧走,常顧趕忙解釋說南鄉居士曾經教授過家裏內人作畫,這畫本是南鄉居士給內人做學習之用的。張立之前并不知道常顧娶的是誰家女兒,細問之下,才知是嚴閣老的孫女。
“怪不得,嚴閣老本和南鄉居士是同窗,只是本官近來聽聞南鄉居士已然仙逝,這畫兒想來是你們小夫妻留的念想,本官如何能奪人所好,快拿回去吧!”張立嘆息一聲,似乎深為惋惜。
常顧細細解釋原委,說這是真心誠意要送給大人的,知道大人是識畫之人,不然絕不會拿來相送。張立一時猶豫打開看了幾眼,見落款是五年前,此畫的畫風雖與楊清一貫畫風不同,但用筆卻能看出楊清的痕跡,就越發舍不得了,常顧順勢告辭,也不等張立答話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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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新官
張立是悄悄離開登州城的,并沒給衆人送別的機會,就在他離開登州的這日,卻有原先在張府聽命的兵士上門,說張大人有一份回禮相送,兵士把東西留下就走了,常顧并沒見到,等夫妻二人打開張立的回禮時,都是一愣。
一方錦盒內只靜靜躺着兩張發黃的紙,明姜伸手拾起,見紙上字跡頗有幾分熟悉,“這字,很像楊先生的。”明姜說完伸展開紙張,這才發現這竟是一張會試考卷,等她看到上面的弘文己醜科和號房标識以及江蘇平江楊清的字樣時,手已經有些抖了。
“這,這東西,怎麽會在張大人手裏?”按理說會試考卷都應封存,怎麽可能會外流?但這份試卷看起來紙張發黃,字跡也是楊先生的筆跡無疑。
常顧也很疑惑:“我記得那一科發了科場弊案,楊先生和毛先生都因此落榜,莫不是因此才流了出來?”
也有可能,“那麽張大人這又是何意?”明姜有些驚疑,不明白張立的動機。
常顧發現錦盒裏還有一張紙片,拿起來一看,見上面寫着:感君厚意,無以為酬,只以此舊物相還,略表心意。并無落款,夫妻倆對視一眼,明姜嘆息一聲:“真想不到,有一天我竟能看見先生當年的考卷。”和常顧兩人仔細看了一遍楊清的文章。
看完以後,明姜不由又嘆息了一聲:“可惜了先生一身的才華。”把那試卷小心折好,又放進了錦盒裏,然後又自己把錦盒藏了,藏完卻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你說,我把先生的作品好好整理集結,出個詩集文集如何?其實我早就勸過先生了,只是那時先生無力為之,如今正好我這為人弟子的盡一份心意,你說好不好?”
被明姜明亮的眼睛望着,常顧哪還會說不好,“當然好,只是這些年來先生的作品想來散落不少,我們又不在平江,想集齊了怕要費一番力,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辦好的。”
“我知道,我先給大哥寫一封信,讓他幫我想辦法收集,再給祖父寫一封信,他和先生是同窗,先生的舊友祖父也都識得,有祖父幫忙定會事半功倍,我還要再想辦法聯系師母,看她有沒有記得一些先生平時的戲作。”轉瞬之間,明姜已經想出了許多要做的事,整個人精神抖擻,立時振奮起來。
常顧只要她高興,那是做什麽都可以的,再說這也确實是好事,于是只拉着明姜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說道:“好好好,你想的很好,只是莫要心急,莫要勞累,慢慢來收集就是。”
明姜在整理上次嚴謙送來的手稿時就做了分類,還分別寫了類目,倒省了許多事。于是她立刻就給嚴景安和嚴謙分別寫了一封信,将自己的想法說了,請他們兩個幫忙。在等回信的時候她也沒閑着,自己把楊先生會試時的文章抄寫了一遍,寫完覺得不滿意,又抄了一遍,如此反複,直抄了十來遍才罷。
七月裏登萊巡撫劉振西終于到了登州府,城內各級官員都到城門相迎,常顧這樣級別的都沒排上號,只在大營待命。這位劉大人的作風和張大人很不一樣,他高高興興領了接風宴,無論是和丁戎還是牛知府都言笑晏晏,一點封疆大吏的架子也沒有,十足親切有禮的風範,讓丁戎贊不絕口。
劉振西剛到登州的前半個月,都是由着丁戎陪同巡視,無論是各衛所營寨營堡和關隘,還是高崖上的炮臺,就連設在漁村裏的狼煙臺都去看了。忙完了這些才召集了各千戶來見,見完千戶,才按着各所見各百戶。
“劉大人年紀不大,我看着不到四十,樣貌不像文人,頗為威武,面上常帶笑容,可是卻沒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他就算笑着說話也像帶着威勢,到底經過戰陣的就是不同。”常顧回來和明姜這樣形容這位劉大人。
過後果然證明常顧的話,劉振西确實親切和氣,可該幹的事一點也不含糊,到了登州地面還沒滿一個月,就先撤了兩個佥事,衆人都知這是新官上任,要燒幾把火了。誰料接下來劉振西就要閱兵,讓各營照着之前操練的陣法演練,看完也沒說什麽,擡腳就走了,讓登州衛所上下都摸不着頭腦。
大夥戰戰兢兢的又過了十來天,等着第二把火燒起來,正當大家以為劉大人要就此罷手的時候,他的新命令出來了。
一,現有編制即刻打散,按他公布的方式重新組軍;二,再次發布募兵告示,還遣了心腹往各漁村去宣導,只要合格入伍的,條件極為優厚。
常顧和安鵬仔細研究了新組軍的告示,發現劉大人把九成本地世襲軍戶出身的兵士剔了出去,讓他們還是各歸各所。卻把他們這些外來的重新編了一營,當然也不是所有後募的兵都編進來了,那些比較差的都沒有要,而是給了遣散銀子讓他們回家。
至于留下的一成登州世襲軍戶,就都是身強體壯比較出色的了,看來劉大人是下了決心要練一支精兵,可這樣選出來的人數實在太少,連兩千人都不到,也難怪他要再行招募了。
值得慶幸的是,常顧和安鵬都保住了百戶的職位,劉振西在新編軍組合完畢之後,特意見了他們十個百戶,還對他們慰勉有加,讓他們不要松懈,要繼續好好操練,以待來日為國效力。除此之外,徐千戶和王千戶也留了下來,劉振西讓他們倆暫管這近兩千人,兩人為了在劉振西面前好好表現,都卯足了勁,一時間營地裏又開始叫苦連天。
常顧整日很忙很累,明姜也沒閑着,嚴景安已經回了信,對她的想法很贊同,還承諾會親筆作序,囑咐她好好收着那張考卷,別拿出來示人,免得給張立惹麻煩。說完這些,又講了講家裏的情況,說嚴誠已經啓程回鄉,預備參加今年的恩科,最後随信附送了他手裏有的和曾經記得後默寫出來的楊清的作品。
明姜把這些詩文又整理了一遍,編進自己早先整理的文稿裏,她先前都是按照時間久遠程度和文體排序分類的,但嚴景安寄來的這些文稿,很多并沒有具體日期,她也只能先按大概時間編排。
嚴謙那邊卻遲遲沒回信,她心裏琢磨,估計是大嫂有了身孕,家裏事情又多,而且大哥不知道今年要不要參加秋闱,應是沒有空閑來應付她,又有些後悔不該在這個當口去打攪大哥。但她也不敢再寫信過去,怕大哥反而着急分心,只等着秋闱過後再說。
一晃過了中秋,明姜日日等着平江的信,心說二哥這次也該中了吧,他自小學業就紮實,天分也高,就不知道大哥會如何。這樣提着心又等了十來天,嚴謙的信終于到了,他這次并沒有應考,應考的嚴誠則榜上無名,不過他并沒灰心,去了書院繼續讀書,以待來年再考。
明姜算着日子,二嫂劉湘此時應該已經生産完了,二哥連孩子出生都沒看到,卻依舊沒能考中,他又看重這些,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能看開。嚴謙每次來信都會帶東西給她,明姜帶着人整理了東西,找到嚴謙信中說的從楊先生舊友那裏找來的文稿,又繼續做她的事去了。
到下一次京裏來信,果然說劉湘于七月底産下一名女嬰。信是範氏寫的,說因是頭胎,劉湘生的有些艱難,孩子生下來也有些病弱,家裏只顧着照顧她和孩子,所以才沒及時給明姜去信。明姜看完頗為擔心,請安四奶奶幫忙,買了些上好的藥材讓人送回了京裏。
她這裏只顧擔心家裏,卻不知常太太已經在擔心他們夫妻,到今年十一月,兩人成婚就整三年了,可是明姜這裏卻始終沒有喜訊,常太太如何能不擔心?但她又不好和明姜直說,只打聽着有什麽好大夫,想讓人給明姜夫妻倆看一看。
今年登州衛換了長官,劉振西的性格跟張立不同,比張立更通人情世故,加上确實對常顧他們的操練滿意,另一面募兵也順利,到臘月的時候已經募到了三千人,所以到年底的時候,很大方的給這些家在外地的官兵放了假,常顧就拿到了整整一個月的假。
“劉大人說什麽時候走可以自己選,但最晚不得晚于二月二之前回登州,我想着咱們最好能在家過了上元節,不如我們臘月二十一早就走,然後等過了上元節再回返。”常顧跟明姜扳着手指算日子。
明姜算了算:“這樣恐怕一個月不夠吧,咱們十天才能到家,住半個月,再走十天回來,可不是超了?”
常顧不太在乎:“無妨,說是一個月,可劉大人還說只要二月之前能回來就行呢,等過了二十營裏就沒人了,兩位千戶大人也會睜只眼閉只眼的。去年大夥都沒離了登州,誰不想這次回去多住幾天?”
明姜笑眯眯的:“那就好,只要回來以後你不會挨板子就成!安家還回去麽?”
常顧搖頭:“八成是回不去,孩子還小,經不得颠簸,路上又這麽冷,再說安家人口多,他們回不回去也無妨,咱們家卻不同。”又握住明姜的手,“要委屈你路上跟我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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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回家
這一路上果然很苦,每天都是天剛亮就起來趕路,傍晚則要到太陽只餘一絲餘晖才到城鎮上休息,有兩天沒能趕到縣城,只能借宿民居,湊合着燒點熱水吃點東西就睡了,第二日一早再繼續趕路。明姜還真沒吃過這樣的苦,可是想着常顧的假有限,他也有快三年沒在家好好陪公婆,就一聲苦也沒叫過。
常顧也知道明姜的苦處,每晚親自給明姜捏捏手腳,幫她緩緩酸疼,白天行路的時候,也多把她抱在懷裏,讓她能再多睡一會兒。就這樣一直走了六天,常顧算着餘下的路程,二十九之前應是能趕到家了,這才放慢了速度。
饒是這樣,到臘月二十九這天午後回到常家的時候,明姜下了馬車也幾乎站不穩了。蟬兒和小虹一邊一個攙着她,與來迎的仆婦一起進了二門,到常太太屋裏請安。進去的時候,常懷安和常太太都在上首坐定,明姜跟着常顧行了大禮,“不孝兒(媳)拜見父親母親大人。”
常太太讓紅霞去扶了明姜起來,接着就被她煞白的臉色吓了一跳:“可是路上辛苦?怎麽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定是常顧只顧着趕路,可累壞了你了吧。”讓紅霞扶着她坐下,又讓綠影去端一盞剛炖好的紅棗枸杞銀耳湯來給明姜喝。
明姜确實有些有氣無力,卻還是開口替常顧辯解:“不怪二爺,是媳婦太沒用了,坐車坐的頭暈,其實沒什麽的,睡一覺就好了。”
常顧也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管那些個早兩天走就好了,倒讓明姜這麽辛苦。常懷安沒給他開口的機會,順着明姜的話跟常太太說:“那就讓媳婦先回去歇歇,晚上還要守歲,有什麽話等晚上再說。”又轉向常顧,“你回去沐浴更衣了,再到書房見我。”
“也好,綠影一會兒把湯送二奶奶那裏去。”又囑咐明姜先回去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有精神了再來。
明姜也就沒再強撐着,扶着蟬兒的手出了正房,和常顧一起回了小院。小院裏的下人都在門口迎接,紛紛行禮,明姜沒精神一一見過,只說稍後再找她們說話就回了房。她覺得頭暈暈的,腿也酸疼無力,就着蟬兒的手喝了湯,又讓蟬兒伺候常顧更衣,叫小虹來給她捶腿,然後就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屋子裏已經暗了下來,她醒過神來就是一驚,趕忙坐起了身:“什麽時辰了?怎麽不叫我?”一坐起來就覺得精神似乎好了許多,只是肚子裏有些空。
蟬兒端着燈從門外進來,回道:“奶奶別急,剛到未時末,奴婢正想着您再不醒就要叫您了。”說着話把燈放下,又端了一杯暖茶來給明姜漱口,“奶奶可覺着好些了?”
明姜點頭:“好多了,二爺一直沒回來?”
“沒有,老爺帶着二爺跟外面的相公們說話,一直沒再回來。奶奶可要沐浴?”
明姜掩嘴輕輕打了個呵欠,點頭說道:“洗一洗吧,你去跟趙豐家的說,這兩年看着院子她辛苦了,我一會兒就要去太太那裏,有什麽話明日再說。”蟬兒應了,叫小虹領着人去擡了熱水進淨房,然後自己服侍着明姜沐浴。
等明姜泡的舒服了,蟬兒伺候她穿了裏衣,又給她換上大紅緞子遍地金通袖襖、翡翠撒花洋绉裙,在鏡前重新梳了頭,明姜看着自己臉色還是有些白,又上了點胭脂才滿意,旁邊小虹已經舉着大紅羽紗面銀狐披風在等,她也沒再啰嗦,讓小虹服侍着自己穿上了。
“蟬兒留下看屋子,若是閑着悶了,不妨叫新燕和黃莺來陪你說說話。”她這次回來只帶了蟬兒和小虹兩個,把蛛兒她們都留在了登州。
蟬兒會意,應道:“奴婢知道了,奶奶放心。”送明姜出了門才回去。
明姜扶着小虹的手出了小院,府裏已經挂起了紅彤彤的燈籠,外面也已經能聽到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主仆二人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正房去,來來往往的下人看見明姜都躬身行禮,明姜也笑着一一應了,于是還沒等她走到門口,常太太已經知道她來了。
兩人走到頭左轉的時候,小虹就低聲提醒:“奶奶,紅霞姐姐親自出來迎了。”明姜望了一眼,只點頭,依舊維持着原來的步伐走到門前,一把拉住要拜的紅霞:“這麽冷的天,你怎麽穿了這麽一點就出來迎了?也不怕凍着?”
紅霞一邊打簾子,一邊笑着答話:“奴婢最不怕冷了,奶奶您慢點。”和小虹一同攙着她進了正房,又引着她往東次間去,“太太正想打發奴婢去看看您呢,可巧您就來了。”
說着話已經進了東次間,明姜笑着對常太太行禮:“讓娘費心了,都是媳婦不争氣,走這麽點路就不成了。”
常太太拉她到身邊坐,“這哪是你不争氣?官道上都是雪,登州又那麽遠,你又不像常顧是在軍營裏打滾的,身子骨硬朗,哪能扛得住。”說完還拉着她的手細細看她面色,見她臉頰上終于有了些血色才放心,“确實比剛到家時好得多了。餓不餓?”
“剛睡醒時有一點,這會兒倒不覺着。”明姜笑着答道。
常太太就讓人去前院傳話:“時候也不早了,叫老爺和二爺吃飯。先吃了飯,咱們再慢慢說話兒。”後一句是沖明姜說的。
不一時常懷安父子從前院回來,仆婦們也提了飯食進來,明姜幫着把飯食一一擺好,又請公婆和常顧入座,她只站在常太太身後要服侍。常太太從她手上接過盛好的湯,“好了,娘知道你是孝順的好孩子,快坐下吃飯吧,你們這一路實是辛苦了。”
常懷安也點頭贊同,明姜這才挨着常太太坐下一起吃飯。桌上的菜基本都是常顧和明姜愛吃的,常太太又一直吩咐丫鬟給他們兩個布菜,一頓飯把明姜吃得撐個夠嗆,最後還是常懷安出言解圍:“行了,吃飽了就行,別撐壞了。”常太太這才罷了。
吃完飯常顧也留了下來,跟明姜一起陪着常太太,講述這兩年在登州的生活。常太太對于膚色黝黑的常顧十分看不慣:“怎地黑成這個樣子?倒跟那些種地的農人似的,你自己個兒平日裏也在意一點兒,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