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老在日頭底下曬着,瞧瞧你都成了個什麽模樣了?也虧得明姜不嫌棄你。”

“嘻嘻,媳婦是看慣了,倒沒覺得如何。”明姜在旁笑的很開心,常顧的窘樣實在是太好玩了。

常顧只得豁出臉去撒嬌:“兒子在軍中是要操練的,哪能進屋子裏去只為了躲日頭啊!你看,您兒媳婦都不嫌棄,難道娘還嫌棄兒子了?”故意把臉伸到常太太跟前。

常太太推了他一把:“嫌棄!黑成這樣,哪還像我的兒子?”話雖這樣說,臉上卻笑得很開心,還跟明姜抱怨,“他小時候也沒跟我這樣撒嬌過,脾氣倔的什麽似的,這會兒倒學會撒嬌了。”

常顧看着兩年不見、頭發白了許多的母親,心中一陣心酸:“兒子以後天天跟您撒嬌。”

明姜只在旁邊笑,也不開口摻和這對母子之間的事,常太太笑夠了就趕常顧走:“行了,我這裏不用你撒嬌,有你媳婦就行,你去你爹那裏看看可有什麽要你做的事兒,晚點再回來。”

常顧應了,又讓明姜好好陪着常太太,就起身出去了。明姜陪着常太太說了一會兒話,又玩了一會兒牌,常太太有些困倦,明姜就和紅霞幾個一起服侍着她躺下,然後起身到外間去坐着說話。

晚上一家人照例守歲,說說笑笑的很是熱鬧,常懷安和常太太夫妻倆還少有的當着兒子媳婦面拌嘴,而且并不是為了什麽大事,不外是一個嫌茶不可口,另一個嫌他麻煩不好伺候,倒跟小孩子似的,明姜想笑不敢笑,常顧卻不管這個,眼看着老爹吃了癟,居然哈的一聲笑了出來,接着腦門上就挨了老爹一掌。

“你笑什麽?看熱鬧看得高興?”常懷安瞪着眼睛。

常顧揉着額頭,轉頭對常太太說:“娘,爹要是再嫌你,你不耐煩了就和我們回登州去,遠着他,看他還嫌不嫌了!”他說着話眼角餘光一直瞄着常懷安,眼見老爹又要伸手來打,趕忙往後一躲站了起來。

常太太招手:“順哥兒到娘這來,大過年的打什麽孩子!”常顧聽話的跑到常太太身邊坐着。

明姜卻有些奇怪:“怎麽二爺乳名是叫順哥兒?”以前常太太總是常顧常顧的叫,她還真不知道常顧的乳名。

常太太也奇怪:“他沒跟你說?許是他自己也不大記得了,他剛生下來的時候取得名是叫常順,到上學的時候才改的常顧。”

“這顧字就是取的娘的姓。”常顧跟着解釋了一句,“幸虧改了名兒,常順一聽倒像個小厮似的。”

常懷安又要揍他:“老子給你取什麽名兒就是什麽名兒,你小子還敢嫌棄?”

常太太攬着常顧笑得很開心:“你取的名兒是不怎麽樣,幸好老大的名字是當初老太爺取的。”常懷安哼了一聲,不理會他們母子,自己去西次間呆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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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萬惡的老板,周末還叫我幹活~~o(>_<)o ~~

137尋醫

在家住了幾天後明姜才發現,原來公公婆婆兩個人拌嘴竟是常态,只要兩個人在一間屋子裏,丁點兒小事也能拌起嘴來,若是只有明姜在自然會略覺尴尬,可要是常顧在,他就會在兩位老人生氣了誰也不理誰的時候哈哈大笑,讓常懷安惱羞成怒把火撒在他頭上,然後常太太則會站出來護着常顧。

時間長了明姜漸漸明白,原來這就是兩位老人現在的相處方式,常顧也說:“這兩年我們不在,爹和娘都有些寂寞,尤其是娘,爹怕她自己在家悶出病來,沒事的時候就會去陪她說話,不過兩人說的話多了,也就開始免不了吵鬧了,我問了娘身邊的人,她們都說無事,這是常有的事兒。”

明姜仔細回想,似乎常太太身邊的丫鬟确實對兩位主子吵嘴不以為意,別說勸了,基本就跟沒聽見一樣,該做什麽做什麽,完全不當回事,于是她也就釋然了,漸漸能坦然面對公婆兩人這有些孩子氣的行為。

初一早上,他們小院裏的奴仆來磕頭拜年,明姜給了雙份賞賜,還把院裏的人好好勉勵了一番,然後才分別叫了趙豐家的、劉虎家的進來說話,不外是問問院裏的情形,丫頭們可聽話,問完就給她們放了假,讓她們回家去好好過年。

然後才叫了新燕和黃莺兩個丫頭來見,蟬兒昨日和這兩個丫頭一處做針線說話兒,已經基本摸清了兩個丫頭的意願。新燕想請明姜給指一門婚事,以防家裏後母胡亂把她許人,黃莺則想求了恩典,自回家去婚配。明姜聽了也未置可否,今日叫她們倆進來只說這些日子辛苦她們,另拿了兩支銀釵賞了她們倆一人一支,然後就叫她們下去了。

等往來拜年應酬漸漸少了,家裏清淨的時候,常太太才委婉的提起了要請一位老大夫來給他們夫妻倆看看的事:“我看着你們倆這次回來都有些瘦了,臉色也不好,想是沒有長輩在身邊,不懂得自己好好調理。上次我在方大人家裏,聽方太太說起一位有名的老大夫,開的調理方子極好,本來大年下看大夫不太吉利,可是你們又不能在家常住,也只能趁着這會兒有閑,請老大夫來給你們看看,你覺得如何?”

“讓娘擔心了,既是有好大夫請來看看自然是好的,二爺每日裏操練也實是辛苦,媳婦想給他好好補補,都不知從何下手呢!”明姜第一反應根本沒想到自己身上,只以為婆婆是真的想請大夫給他們調理身子。

常太太很高興:“不光是他,你也該好好調理一下,我記得那天你還說小日子不準,你年紀輕不知道這裏頭的利害。那這樣,我讓人去請老大夫來,到時候給你們兩個都好好看看。”

明姜答應了,回去坐了一會兒才反過味來,等晚上常顧回來跟他說了經過,“娘好像是着急子嗣了。”

常顧攬着她安慰:“她是巴不得我們一成婚就有喜,如今過了三年了還沒有,自然有些心急,沒事的,請大夫來看看也好,你經期總是手腳冰涼,開幾副藥調理調理正好,順便也能給爹娘瞧瞧。”

于是一切說定,正月初十那天就請了老大夫上門,先在前院給常顧診了脈,診完說常顧身體很好,血氣通暢,并沒什麽需要調理的。然後再由常顧引着進了小院,在東次間裏隔了紗帳診脈,老大夫很是仔細,左右手都診過,還跟常顧說要看一下明姜的氣色,常顧看着老大夫都有六十多了,也就跟明姜說了,掀開紗帳,讓大夫看了看。

明姜趁此也看清了那老大夫的樣貌,雖算不上鶴發童顏,可也是滿面紅光,顯得很有精神。老大夫很守禮,看過面色之後就讓放下了紗帳,又問了問明姜經期的情況,蟬兒在旁一一答了,然後老大夫跟着常顧出了東次間,常顧引着他又回了前院才問端的。

老大夫說明姜其實只是有些寒凝血瘀,不是什麽大毛病,平日注意保暖,飲食上多吃些溫陽補血的,例如當歸羊肉湯之類的就可以了,還着重說明與子嗣無礙。常顧又請他給開幾個食補的方子,老大夫很爽快的寫了幾張藥膳方子,還說其中有兩個方子常顧也可以一起吃。

常顧誠心謝過,又請他給常懷安和常太太也看了一回,各開了幾張藥膳食補的方子,然後才包了厚厚的診金給大夫,又套了車送老大夫回去。

于是等過了上元節,常顧夫婦回返登州的時候,不只多帶了許多藥材,還多帶了一房家人——長随李二一家。李二是前院長随,他娘子在廚房當差,擅長做藥膳,常太太特意把他們給了常顧夫妻,一是為了有人能給他們倆做藥膳,二也是讓李二來給王管事做個幫手。

走之前,明姜去見了常太太,說了院裏新燕和黃莺的事:“……她們兩個都年紀不小了,媳婦又不在家裏,這事就只好偏勞娘做主了,黃莺倒好說,只放她回家去自行婚配就是,新燕的婚事倒要勞煩娘做主。”

“行,我知道了,你只管放心,家裏有我呢,你只把二爺和你自己照顧好了就行。”常太太拉着明姜的手,最後說道:“早日給我添個大胖孫子是正經。”

臨走的時候,安家又來相托,要捎一些東西給安鵬夫婦,于是等啓程上路,常顧他們一行浩浩蕩蕩的好幾輛馬車,路上行的也就慢了許多。常顧并不急着回去,也不想像來時一樣再累着了明姜,于是并不着急,一路只慢慢的走,直到了正月二十九才到了登州。

明姜讓金桔把李二一家也安排到他們租住的院子裏,又叫王婆子和李二媳婦見過,把職責明确了一下,就讓李二一家先回去休息幾天,把東西和孩子好好安置了。自己和常顧分別沐浴更衣過後,叫了蛛兒來問家裏的情形,知道并沒什麽事,也就放了心。

年後平江來的第一封信就是報喜,王令婉在正月初三那日順利産下了一子,正是嚴家下一輩的長子嫡孫,明姜歡喜得不得了,吩咐廚房加菜,還給來道喜的下人們發了賞,晚上跟常顧還對酌了幾杯。

也是這一封信裏提到黃悫參加了去年的秋闱恩科,并高中舉人,今春要入京大比。今年春闱恩科應考的人裏,與嚴家有關系的還有明姜從未見過的二姑父洛慕平,這位二姑父中舉已有幾年,只是春闱不利,已經落榜過兩次。

而大姑父王進文則已經不打算再應考進士,嚴謙信中說,大姑父這些年做學官頗有些成效,上官推舉他做了一任縣丞,家裏也有意思再幫大姑父更進一步,讓他出去做幾任知縣慢慢升遷,雖說比不了進士出身的人升遷快,但好歹是個官身。

表哥王秉忠剛過了院試,去歲恩科大姑父并沒讓他下場,只讓他再安心讀書,不過嚴謙信裏說,表哥比他學問紮實,早晚也有蟾宮折桂的一天。除此之外,默然和熙然兄弟兩個也都過了府試,正待考過了院試就可以參加鄉試了。

常顧聽了這些卻有些惆悵:“如今倒只有我一個是賣力氣去博的,同窗們都個個奮發向上、前程似錦,你瞧我們軍中,張大人和劉大人都是進士出身,升遷快、機會多,是我們這些人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這倒是實話,即便如丁戎這樣的,一入仕途就是世襲的指揮使,正三品,可免不了還是要聽同品級的張立和劉振西調遣,更不用說常懷安那樣奮力平叛掙了軍功,如今才是從三品指揮同知的了。

文官雖然前些年升官慢,可只要攢夠了資歷,連升三級也不是什麽難事,當初嚴景安是從翰林院掌院學士致仕,品級不過正五品,可起複回京就立刻升了正三品侍郎,更不用說他沒幾年就入閣還加封了太子少傅了。

明姜雖知道現況,卻也不能順着他說,還是要安慰他:“瞧你說的,前程似錦,也沒是錦呢!你現在可是已經憑着自己一手一腳在拼了呀!再說了,你不是說劉大人跟你說朝廷或有意開武舉科,讓你閑時別忘了讀書麽?”

“哎,他只是一說,或有意雲雲,都是不知猴年馬月的事呢!再說就算真要開武舉科,大人們光議如何錄取如何考試也不知會議多久呢!”常顧對此并不抱太大期望,“沒準那時我胡子都白了,還能考個什麽?”

明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在常顧冒着胡茬的下巴上摸了摸:“你現在胡子都沒長好,就想胡子白了的事了?這般容易就灰心了,可不像你呢。”

常顧握住她的手笑了笑:“你說得對,科舉那麽難,也不知哪年才會考中,其實和我現在處境也差不多,都是慢慢熬着呢!我該給阿誠寫一封信,和他互勉一下。”說着拉着明姜去她的書房,讓明姜給他研墨,真的跟嚴誠寫了一封信互勉。

138一喜

心安了日子就好過了,何況過了年營裏也忙,常顧再沒工夫想東想西,又開始一心撲在操練上。.ysyhd.李二媳婦做的藥膳确實很不錯,難得藥味沒有特別濃郁,吃的時候不難吃,兩個人也就按着醫囑開始調理身體。

明姜想着給楊先生集結成文刊印于世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建功的,也就另給自己找了些事做,她從楊先生的著作和那些存畫上又得了許多靈感,在繪畫的時候有意多嘗試了幾種不同的畫法,并且不再拘泥于花鳥魚蟲,開始畫一些仕女圖和佛像。

三月底京裏來了消息,二姑父洛慕平會試高中二甲四十七名,授了國子監博士,黃悫首次應考,不意外的落榜,不過據說已經入了國子監讀書,以待來年正科再考。

明姜他們的日子過得平平順順,只覺得和先前沒什麽兩樣,卻不知京裏已是暗潮洶湧的局面。年初次輔白志明告老乞休,元景帝挽留再三,最後白志明執意求去,元景帝也就準了,還多有賞賜讓白志明風光返鄉。

首輔辛桐本來正得意,終于把這位礙手礙腳的老冤家擠走了,不料春闱恩科過後,他的日子卻開始一天比一天難過。按序升上來的胡齊宣早先對他言聽計從,辛桐也很信任他,在遞補新的大學士入閣的時候,還聽了他的建議,選了老實忠厚的禮部侍郎刑忠。

他想着餘下的兩個人,一個是老好人梁振民,一個是從不強出頭的嚴景安,最不聽話的白志明已經走了,現在內閣還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卻不料首先跳出來反對他的就是好幫手胡齊宣,在票拟的時候刑忠往往站在胡齊宣一邊,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于是內閣這灘水由原來的表面平靜內裏暗湧直接變成了一灘渾水。四月的時候內閣已經分了三派,首輔辛桐辛大人自己一派,次輔胡齊宣和刑忠一派,梁振民和嚴景安自然是中立派。辛桐容不得梁振民和嚴景安袖手旁觀,咬了牙想把他們倆拖下水。

梁振民比較識相,在辛桐軟硬兼施之下漸漸向他傾斜了一些,嚴景安卻始終不為所動,辛桐一怒之下就安排了門生上折子彈劾他,哪知嚴景安滑頭得很,折子一上去還沒等遞到禦前,他就告了病不上朝不輪值了,倒把辛桐弄得措手不及,皇上問起的時候他要怎麽答啊?!

消息傳到登州的時候,此事早已經圓滿解決,元景帝下旨申斥了上折子的言官,還命太子親去嚴府探望嚴景安,嚴景安在家休養了半個多月,然後又優哉游哉的銷假回去了。反倒是辛桐偷雞不成蝕把米,被胡齊宣抓住把柄反咬了一口,被迫在家“養病”了。

常顧拿着當個笑話似的說給明姜聽,想引着她笑一笑。她近來精神不太好,總是蔫蔫的犯困,又有近兩個月沒來月事,家裏上下都猜着是不是已經有喜了,請了一次大夫來看,大夫把了脈,問了上一次來月事的時候,說時候太短還看不出來,只叫先好好養着,再過些天再來看。

明姜聽完卻并不覺得好笑,反而嘆氣:“所以說做官就是這麽回事,即算到了祖父的位置,更甚至于到了首輔的位置,看着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還不是得謹小慎微、如履薄冰的過日子?真不知道你們男人為了什麽要這樣拼命的去找罪受!”

說得常顧讪讪而笑:“你要這麽說,做人就沒有容易的,做什麽不擔風險呢?漁民出海萬一遇上大風大浪,捕不到魚不說,連性命也未必保得住,農人辛苦一年耕地,若是來一場早霜,還不是要餓肚子過年?”

明姜一聽立時就惱了:“你這是故意和我狡辯呢,我懶得和你說。”說着起身去了書房,自己拿本書看,不理常顧了。

常顧苦笑,對蛛兒說:“要說你們奶奶如今這個說說話就惱了的樣子,倒十足像是當初安四爺說的安四奶奶有孕時的模樣,莫不是當真有了?”

“奴婢瞧着也像是呢,奶奶如今比原來不耐煩了許多,吃飯也有些挑嘴,奴婢算着日子,若是這兩三天奶奶的月事還不來,那九成九就是有了,二爺是不是再找個大夫來看看?”蛛兒一臉掩不住的喜色。

常顧點頭:“明後天我再去請大夫來看看。”說着起身去書房看明姜。

到,明姜心裏的惱意漸漸消了下來,不免有些後悔,其實常顧說的都是實話,可自己如今怎麽竟是一點也聽不得違逆之言了呢?正在反省着,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正是常顧走進來。明姜一時有些抹不開,看了他一眼就調回了頭繼續看書。

常顧走到她身旁,伸手把她手上的書拿走放在了桌上:“天色暗了,還是別看了,傷眼睛。我陪你去院裏走走?”又跟她道歉,“是我不好,不該跟你頂着說話,我錯了,娘子就原諒為夫這一回吧!”

明姜忍不住笑了出來:“誰要你賠禮了,我又沒生氣。”說完這句話,自己都覺得臉上有些熱,趕忙站起來扶着常顧的手,“出去走走吧,一會兒也該吃飯了。”

常顧牽着她在院子裏轉了轉,又摘了一串石榴花給她簪在了鬓邊,還附在她耳旁說了一句:“人比花嬌。”

明姜笑容燦爛,心中覺得滿足,決心管住自己的脾氣,再不跟常顧耍小性。等到了晚間,常顧跟她說要再請個大夫來看看,還說她如今和當初安四奶奶有些相像時,她這才醒悟,似乎自己最近确實是比以前脾氣大了,可又免不了有些擔心:“若是沒有呢?”

“沒有也該讓大夫看看,你一直不來月事,不是有孕,那就可能是別的毛病,也有可能是近來藥膳吃的不對,別怕,有我在呢!”常顧攬着明姜溫聲軟語的安慰了好一會兒,才和她牽着手睡了。

過了兩天又請了給安四奶奶安胎的大夫來看,這回大夫很快就肯定的恭喜常顧:“恭喜常百戶,尊夫人有喜了!”

常家小院立時就變得喜氣洋洋,大夫跟常顧說了許多注意事項,還說明姜身體挺好,暫時可以停了藥膳和補藥了,只是如今還沒到三個月,最好不要出門颠簸,但日常坐卧是無礙的。

常顧讓人給大夫包了診金,又親自送他出了家門,然後才回來握着明姜的手傻笑。明姜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竟然這樣不知不覺的就懷上了,但看着常顧那憨憨的模樣,又鎮定了下來,嗔了他一句:“就會傻笑。”

等一開始的高興勁過去,常顧立時就要寫信給各處報喜,明姜趕忙攔着:“這才剛懷上,還是等過了三個月,坐穩了胎再寫吧。”

常顧對明姜是言聽計從:“好,你說得對,那就再等一個月再寫。”然後就出去把家裏下人都叫了來,好好的囑咐了一通,不能讓奶奶累着了,也不能氣着奶奶,務必精心服侍,又讓廚房千萬小心飲食,啰裏啰嗦說了好半天。

卻不知下人們的高興勁一點不亞于他,他們都是要一輩子跟着常顧夫妻的,常顧夫妻好了他們自然也跟着好,早就盼着二奶奶能早日生下小少爺來呢,因此一個個的都拍了胸脯表示會好好當差,一定伺候好二奶奶。

遠處的家人先不用報喜,但登州內的友朋還是要通知的,安四奶奶和胡大奶奶沒過兩天就帶了補品上門來探明姜,安四奶奶還特意把賢哥兒帶了來,讓明姜抱一抱,說沒準能一舉得男。

“光抱一下頂什麽,姐姐不如直接把賢哥兒留在我這住一陣得了!”明姜看着在地上蹒跚學步的賢哥兒笑着說道。

安四奶奶很爽快:“那可好,你不知道,他現在學說話了,滿嘴裏說的也不知是什麽,沒人聽得懂,他卻沒有住嘴的時候,我們正煩他呢!”

旁邊的胡大奶奶掩嘴一笑:“嚴家妹子你快把賢哥兒留下吧,我們小姑如今定是想再生一個,卻有賢哥兒在旁攪亂,不得方便,你呀,就算幫她一把。”

說得安四奶奶扭頭就往她身上倒:“好嫂子,你既是知道我的心,就把賢哥兒領你那裏去吧,倒省了我們的事。”半點也不害羞,還不住揉搓胡大奶奶。

滿屋子人笑的不行,連侍候的丫鬟們都捂着嘴跟着笑,胡大奶奶推了好幾把才推開安四奶奶:“你這個沒正行的,在人家家裏也是這般,真不害臊!”又轉頭跟自己的丫鬟說話,“姑奶奶的話你聽見了,一會走的時候抱着賢哥兒就跑,她想要也不給她!”那丫鬟滿臉笑容答得清脆。

安四奶奶不當回事:“抱走就抱走,我們再生一個!”又跟明姜說,“我正想再生個丫頭,你這一胎若是生了小子,咱們指腹為婚如何?”

胡大奶奶不等明姜答話就說:“你快得了吧,你這丫頭還不知何時能懷上,若是等個七年八年的,可不是讓人家常家小子一直打光棍了?沒你這樣的!”

姑嫂兩個在常家說說笑笑了小半天才起身告辭要走,胡大奶奶還不忘吓唬安四奶奶,對丫鬟說:“愣着幹什麽,還不抱了賢哥兒跑?”把明姜笑的臉都酸了。

139一悲

沒幾天明姜就開始害喜,惡心幹嘔,就是吐不出來,吃飯倒還好,除了腥味重的魚蝦,其他都能吃。再就是比較嗜睡,午覺一睡就是一個時辰,天又漸漸熱了起來,她也不愛出去在日頭底下曬着,每日裏也只有晚上吃了飯以後,才和常顧一起在院子裏走走。

等滿了三個月,明姜漸漸舒服了一些,也不常犯惡心了,大夫來看了說胎兒很好,常顧這才提筆給青州和京裏報喜,寫完這兩處又給平江寫了一封信,給兩位舅兄也報個喜訊。

青州離得近,信發出去也就堪堪過了二十來天,家裏遣來的人就到了。常太太看來是早有準備,要不也不會這麽快就派來了人,這次來的人裏有兩個老媽媽,都是經年伺候常太太的老人,主要是為了伺候明姜安胎,另外還帶了些補品。

明姜略有些不自在,按理她在小日子和有孕期間都該和常顧分房住,可他們兩人感情好,除了兩下分離,從來沒分過床睡。可如今婆婆遣了人來照看她,也就意味着府裏多了幾雙眼睛,若是他們兩個再同房睡,難保老媽媽們沒有話說。

心裏雖有些嘀咕,明姜面上卻還是很高興很感激的樣子,安排兩位媽媽住了東廂的空屋子,又讓蟬兒跟着過去收拾,看少了什麽好添置。兩位媽媽一個夫家姓錢,一個夫家姓孫,這一路颠簸過來都累的不行了,于是也沒多話,只給明姜請了安,就去廂房裏收拾着歇了。

等常顧回家了,明姜才和他說:“你要不要整了鋪蓋去書房住?”

“去書房住幹嘛?我夜裏碰着你了?”他還以為是自己睡覺不老實,明姜嫌棄他了。

明姜扭捏了一會兒:“不是。按規矩,我有了身孕,咱們就該分房睡的,以前倒也罷了,如今錢媽媽和孫媽媽來了,我擔心她們要說的,那時豈不沒臉?”

常顧奇道:“她們管這個幹嘛?與她們有什麽相幹?”

明姜拉了他一把:“你輕聲點!媽媽們自是擔心我們年輕不懂事,因房事傷了肚子裏的孩子。”說到後來實在害羞,低下了頭。

常顧這才明白,嘻嘻哈哈的笑了半天,眼看明姜要惱了,才止住笑攬着她安慰:“沒事,這事我自有主張。我才不搬出去,書房哪裏好住人?你就別操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好好養着身子是正經。”

也不知常顧是怎麽和那兩位媽媽說的,反正兩位媽媽從沒提起過這事,只是把要注意的事一樣一樣教給了蟬兒和蛛兒她們,還跟廚房裏的王婆子和李二媳婦囑咐了飲食上的禁忌。時候長了,大夥漸漸熟悉,都覺得兩位媽媽人還不錯。

九月裏京中的回信先到,劉氏和範氏給明姜準備了許多東西送來,其中還有兩人親手做的小衣服鞋襪和小被子等,讓明姜看的眼眶發熱,幾乎流下淚來。祖母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居然還親自動手給自己的孩子做東西,她心裏感懷,更加思念幾位老人家。

信裏還提到九月裏将為嚴誼娶妻,嚴谕的婚禮則定在了臘月,明姜看完複又高興起來:“添丁進口真是大喜事,如今我們家小輩裏才只得一個侄兒,等兩位弟妹進了門也都開枝散葉那就太好了。”又精心挑選了兩份禮物,與要給祖父母的孝敬和父母的壽禮一同送進了京。

平江那邊的信是九月底到的,王令婉也送了許多東西來,信中也提到一件大喜事:嚴誠鄉試終于高中了!在明姜收到信的這一會兒,嚴誠已經啓程回京,還趕得上嚴谕娶妻。

明姜看着自己已經鼓起來的小腹,只覺得日子過得再沒有比現在更順心的時候了。沒幾天常顧回來還說因為首輔辛桐和次輔胡齊宣常常争競,惹得陛下發了大火,辛桐告老回鄉,胡齊宣稱病不出,內閣裏如今以梁振民為首,嚴景安已經成了事實上的次輔。

而老好人梁振民和嚴家現在還有些親戚關系,嚴谕那未過門的妻子,正是梁閣老的嫡親孫女,因此京中的日子也過得很是舒暢。所以當濟南府報喪的信到來的時候,明姜是一點準備也沒有。

常太太算着明姜差不多是明年一二月生産,她想着她在青州反正沒什麽大事,也不放心明姜生産的時候沒有長輩在身邊,就在十一月裏從青州啓程,帶着産婆和備選的乳娘,一路慢悠悠的往登州去,到月底的時候正好到了登州。

常顧早得了消息,親自去城門外接了母親回來,他們倆事先已經把卧房收拾出來要給常太太住,明姜自己則收拾了東廂的南書房,打算在那裏住。常太太來了一看,無論如何不答應,還讓明姜和常顧在卧房裏住,她自己住東次間的大炕。

明姜也不答應,哪有讓婆婆住在外面炕上,自己睡卧房的道理?最後常太太惱了,說早知道我來是給你們添亂的,我就不來了,既然如此,我還是回去吧!擡腳要走人,常顧趕忙拉着母親,又說那就聽母親的,還是明姜睡卧房,常太太就睡東次間裏,這才安撫下兩個女人。

常太太知道常顧這裏宅子小,來了之後還是覺得太小了些,她都沒多帶人伺候,只帶了紅霞和青環,其餘準備的産婆和乳母,都讓王婆子領去外面住了,還是擠擠巴巴的。蟬兒和蛛兒把房間讓出來給紅霞和青環住,她們兩個去和小虹小蛾擠着住,算是勉強住開了這些人。

剛把常太太這一行人安頓好了,濟南那邊忽然急急來信報喪,常顧展開信一看,立時就呆住了,信中寫道明姜的外祖父範希孟已于十一月二十一日壽終正寝,享壽六十七歲。

他看完了信一時不敢告訴明姜,偷偷找了常太太商量,常太太聽了沉思半晌:“這事也瞞不住,行了,交給我吧,我緩緩的說給她聽。”過了兩日,尋了個只有婆媳兩人在的空兒,常太太緩緩的說了此事。

明姜聽了一呆,接着眼淚就流了下來:“怎、怎會?外祖父這幾年雖身子不好,可也沒什麽大病……”後面再說不下去,眼淚滾滾而出。

“上了年紀的人就是這樣,壽數到了,沒有什麽病也要去的。”常太太輕輕扶着明姜的背安慰她,“範大人已經年近古稀,又兒孫滿堂,子女都有出息,這一輩子想來也無什麽遺憾了。你現在身子重,切不可耽于悲痛,傷了自己的身體,這樣你外祖父在天有靈也必是不安的。”

明姜想起外祖父的模樣,雖不如祖父那般慈愛,可對着自己的時候也一向溫和疼寵,如何能忍得住傷悲,到底還是痛哭了一場。常太太和常顧輪番安慰,好歹哄着她漸漸收了眼淚,加上她月份大了,一哭起來,肚子裏的孩子有感應,就跟着翻騰,她也就不敢過分傷悲,終于是慢慢好了起來。

明姜服了缌麻,老老實實在家呆着,常顧也只得去找安鵬,央了安四奶奶常來找明姜說話,哄着她笑一笑。

等過了臘月二十三,忽然有一日來人叫門,門房出去一看,竟是常懷安來了。常顧趕忙出去迎了他進來:“父親要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我也好去接您!”

“我又沒老得動不了,還用你來接?”常懷安把馬鞭一丢,跟常顧一起進了內院。

常太太趕忙帶着丫鬟先服侍他泡個熱水澡,又給他換了衣服,忍不住埋怨:“這天寒地凍的,你逞什麽能?大老遠的跑過來,若是凍壞了可怎麽好?”

常懷安端着熱茶喝了幾口:“凍不壞,冷了我就進馬車。”他本來嫌馬車走得慢,想騎馬過來,可是路上實在太冷,不得已又找了馬車,冷了就鑽進去暖暖。

常太太更生氣了:“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年紀了?這樣的天,還想騎馬趕路?再說,你不是說你不來登州過年麽?”

常懷安看着屋子裏沒什麽人,就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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