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要不問問娘,讓她老人家給哥兒取一個乳名。”明姜回道。
常顧點頭:“也好,一會兒我去問她。”兩個人圍着孩子又說了一會兒話,直到孩子睡着了,常顧才起身回去找常太太,問她給孩子取個什麽乳名好。
常太太聽說是明姜讓她給取的,心裏頗欣慰:“既是乳名,就取個易叫又讨喜的吧,叫鵬哥兒如何?”
常顧聽了問:“大鵬展翅的鵬?好,娘取的名兒真是又好聽又好叫。”恭維了母親幾句,又跑去告訴了明姜知曉,明姜自然也說好:“北冥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1。這個字好。”對着兒子叫了好幾聲鵬哥兒。
剛定好了乳名,常懷安的回信也到了,信中說名字他還要再斟酌一下,讓常顧且先取個乳名叫着,倒和常顧他們是不謀而合了。青州的信剛到了兩天,接着又有諸城的信到,說是範氏由範宇相送,已從諸城啓程往登州來,不日就到。
143比較
明姜高興的坐都坐不住了,最先想的就是住處的問題,她跟常太太商量:“娘還是去我們房裏住吧,讓我母親住東次間,可惜我這裏地方小,不然讓她跟我一處是正好。x.”
常太太搖頭:“就算不小,也不能讓親家太太住在這廂房裏,行了,我收拾收拾去西裏間住,讓親家太太住東次間,常顧去前院書房吧。”
常顧應了,又問:“要不要我往來路上去迎一迎岳母?”
“你營裏走得開麽?不是說近來操練的很緊?”明姜問。
常顧答道:“無礙,今年過年我也沒多要假,你剛生,大人們也都是知道的,我跟兩位千戶大人說說,只少去幾天,應沒什麽。”
常太太也說:“那就好,你去營裏跟大人們好好說說,算算日子,後日或大後日就往來路上去迎一迎吧!”
三人計議已定,各去忙各自的,只有無事可做的明姜在屋子裏轉圈,一時想起什麽來就叫蟬兒,吩咐她立刻去準備,唯恐母親來了,住的不舒坦。因着母親還在孝中,各色用具鋪蓋,明姜都讓人挑了素色的,又把鋪蓋去了錦緞,只取棉布重新做了。
第二天常顧回來,說已經跟營裏請了假,明日就可出發去迎範氏。明姜算了算:“不用去這麽早吧,你迎的太遠也不必要,晚兩日再去就可。”常太太也是這個意思,于是常顧就又等了兩天,到二月十七那天從家裏出發,帶着人往來路上去迎範氏了。
常顧一走,明姜心裏更跟有什麽在抓一樣,完全定不下來,整日就在想母親走到哪了,常顧走到哪了,什麽時候兩人能遇上,還抱着鵬哥兒嘀咕:“外祖母來看你了,鵬哥兒,你喜不喜歡?爹爹去接外祖母了喲,鵬哥兒想不想見外祖母呀?”如此反複。
好在常顧很快就有消息傳回來,第二日傍晚有下人回來報訊說,二爺已經接到了親家太太,明日午間應就能到家了。明姜喜不自禁,特意叫了王婆子來吩咐飲食,範氏正在服齊衰不杖期,三月之後就可以正常飲食了,但明日即到的話,卻還不滿三月,因此明姜特意囑咐王婆子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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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來覆去的睡了一晚,第二日明姜早早的就起來了,收拾好了吃完早飯,就一直在房裏來回踱步,幾次站到窗邊往外望,又被蟬兒拉回來:“雖說窗子都封了,可也有寒氣,奶奶還是坐會兒吧,說是午間才到,您怎麽現在就急了?”
“我哪坐得住?鵬哥兒醒了麽?”明姜無事可做,就想看看孩子。
蟬兒答道:“天剛亮的時候醒來吃了奶,現下又睡着了。”
明姜已經邁步出了北間,往南間去看鵬哥兒,乳母陳氏和楊氏看見她進來,都放下手裏的活計站了起來,明姜看見兒子正在熟睡,就輕輕搖了搖手,讓她們免禮。
她自己走到兒子旁邊坐下,看鵬哥兒嘟着粉嫩的唇睡的正香,他臉上已經漸漸長開,越發細嫩光滑,明姜心裏喜歡,很想親一口,又怕吵醒了他,也只能坐着看他,見他睡夢中還在蠕動着嘴唇,似乎還在吃奶一樣,又忍不住悄悄的笑,只覺得怎麽也看不夠。
正看的高興,鵬哥兒忽然動了動小手,接着就扭了兩下,他腿被綁在襁褓裏,伸不開,所以只能這樣扭動,明姜還以為他是睡醒了,不料鵬哥兒一直閉着眼睛,卻把小嘴抽了抽,然後吸了吸氣,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明姜吓一跳:“這是怎麽了?”
乳母陳氏已經走上前:“奶奶,小少爺八成是尿了,讓奴婢看看。”
明姜只得起身站到一旁,陳氏過去解開鵬哥兒的襁褓,果然一股味道就傳了出來,陳氏手腳麻利的給他把尿濕的尿布取下來,旁邊的楊氏已經遞上了用溫水投的帕子,陳氏接過來給鵬哥兒擦了屁股,又接過楊氏遞來的幹淨的尿布,給鵬哥兒重新包好了。
鵬哥兒自尿濕的尿布取走就慢慢停止了哭泣,後來幹脆又呼呼睡了過去,陳氏給鵬哥兒重新包好襁褓,楊氏已經拿着髒了的尿布出去洗。明姜看着兩個乳母都不賴,陳氏為人有主意些,楊氏則親和愛笑,兩人都算溫順,勤快也不相上下,一時還真的不知如何選了。
她帶着蟬兒回了北間坐下:“如今鵬哥兒吃誰的奶多些?”問蟬兒。
蟬兒答道:“聽小虹說,兩位嫂子如今白日裏是一起照顧哥兒,晚上輪流值夜,若說吃誰的奶多些倒也分不出來,不過哥兒似乎更愛吃楊嫂子的奶,每每吃飽了也不願撒口。”
明姜想起鵬哥兒吃奶時那兇狠的樣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那也不能由着他吃太多。”
“是,錢媽媽說過了的,兩位嫂子也不敢撐着哥兒。”防着兩個乳母争着留下來而故意給鵬哥兒多吃奶,使得他不吃另一個的,會撐壞了他,錢媽媽早就敲打過了這兩人。
明姜點頭:“幸好有兩位媽媽在,不然等我想起來也晚了。你去看看兩位媽媽在哪,我有話說。”蟬兒應了,叫小虹進來伺候明姜,自己親自去請錢媽媽和孫媽媽。
不一時兩個媽媽進來,給明姜見了禮,明姜又讓了座,還讓小虹給兩位媽媽上了茶:“這些日子真是辛苦錢媽媽和孫媽媽了,又要顧着我又要看着哥兒,實在辛苦。”
錢媽媽和孫媽媽連稱不敢,只說伺候奶奶和哥兒乃是本份,只恐伺候的不周到,不敢說辛苦。
明姜着意誇了兩人幾句,又讓蟬兒給了賞,然後閑聊了幾句,最後才問:“媽媽們看着,這兩個乳母,哪一個更好些?”
錢媽媽和孫媽媽對視了一眼,錢媽媽先開了口:“奴婢瞧着,這兩個小媳婦各有各的好處,只不知奶奶想給哥兒選一個什麽樣的乳母。”她不知明姜是何用意,自然也不肯直接說出評價。
“我想的倒簡單,只要奶水充足,哥兒吃得香,人呢本分老實一些,能用心伺候哥兒,再明白些道理那就最好了。”明姜知道這兩個媽媽都是人精,也就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了自己的想法。
孫媽媽一向落在錢媽媽後頭,此時自然也等她先說話,于是錢媽媽就說道:“若說奶水足本分老實,這兩個倒是不相上下,這段時日,奴婢冷眼瞧着,兩個人伺候哥兒也都精心仔細,若說哥兒的喜好,似是更愛吃楊四媳婦的。”
等她說完,孫媽媽才補了一句:“奴婢看着陳喜媳婦剛強些,早先出嫁前也在府裏伺候過,受過主子的教導,比楊四媳婦懂事一些。”
陳氏和楊氏都是府裏家生子,陳氏早先在常顧三姐的屋裏呆過,也不過就是灑掃的小丫頭,後來三姐出嫁了,她就被調去常太太院裏,幫着大丫鬟跑跑腿傳傳話什麽的。楊氏呢,原是留在京裏的,是針線上的人,後來嫁了府裏的小厮,跟着一塊到了青州。論年紀,陳氏比楊氏大兩三歲,要論相貌,也是陳氏更勝一籌。
明姜聽完也沒多說,只又謝了兩個人,然後讓蟬兒送她們出去了。她端了茶喝了幾口,又問小虹:“什麽時辰了,怎麽還沒有消息,二爺他們進城了沒有?”
“巳時末了,奴婢着人去前院問問。”小虹說着出去,叫人往前院傳話去問。她傳完話剛要回返,就看見常太太扶着綠影的手出了正房,小虹回身屈膝行禮:“太太。”
常太太點頭:“怎麽了?可有消息回來了?”
小虹回道:“回太太話,還沒有,二奶奶讓奴婢傳話問一問。”又給常太太打了簾子,迎着她進了廂房。
房裏明姜聽見聲音也迎到了堂屋:“娘。”常太太答應一聲,扶着她的手走進去坐下,“着急了?”
明姜有些不好意思,點頭:“不知道路上順不順利。”
常太太笑着安慰她:“一會兒就到了,別急。”婆媳兩人說了幾句話,小虹從南間過來,說鵬哥兒醒了,明姜和常太太都站了起來,過去逗鵬哥兒,鵬哥兒生了一雙黑漆漆又明亮的大眼睛,跟明姜的眼睛一般無二,此刻那雙眼睛正在亂轉,也不知在看什麽。
“這孩子眼睛像你,口鼻像常顧,幸好沒長得像常顧那般黑。”常太太笑道。
明姜也笑:“二爺本來也沒這麽黑的,都是在營裏曬的。”剛說完這句話,蛛兒就從外面匆匆進來回話:“太太,二奶奶,路安回來傳話,說親家太太和二爺已經入城了,稍後便到家。”
兩人趕忙回了堂屋,常太太讓人傳話,說一旦車進了門就趕快報她知曉,她要到二門處去迎。兩人又等了一會兒,蛛兒再次進來:“太太,二奶奶,親家太太和二爺、範家表少爺到了。”常太太讓明姜好好在房裏呆着,自己穿了披風,親自到二門處去接範氏。
144滿足
範氏身着玄青連帽鬥篷,頭發整整齊齊的绾了一個髻,只用木簪簪住了,其餘一絲飾物也無,看見常太太親自在二門處相迎,趕忙快走兩步:“驚動顧姐姐了。”自從兩家結親,她和常太太之間也早改了稱呼。
常太太也往前兩步,兩人對着各行了半禮,然後握住了範氏的手:“妹妹一路辛苦,快進屋裏說話。”說話間已經打量了一下範氏,見她面色頗有些暗淡憔悴,兩頰也瘦的凹了下去,連發間都依稀可見白發,知道必是經歷父喪,熬得太過。
扶着範氏一路進了正房堂屋,将她迎到東次間裏就坐,又讓丫鬟上了熱茶:“先暖一暖。”
範氏道了謝,在丫鬟的服侍下脫□上的鬥篷,露出裏面的素服,她先介紹了跟着來的侄子範宇,又行了一禮說:“……居喪之人,本不當到親戚家來攪擾,只是小妹實在惦記小女,這才冒昧登門,還請顧姐姐勿怪。”
“妹妹說哪裏話,都是一家人,不必講這些。常顧媳婦還在月子裏,妹妹恰巧在山東,想來看看是人之常情。”常太太扶着範氏坐下,又請範宇坐,“範老大人此番駕鶴西去,我知妹妹心中定然十分悲痛,只是還要顧惜自個的身子,節哀順變才是。”
範氏應道:“有勞姐姐挂心。”坐下喝了一盞茶,常太太又問及範母唐氏,範氏答道:“先父忽然離世,家母心中悲痛一直卧病,前日回鄉也是強撐着,如今正在家裏安養。”
常太太不免又安慰了幾句,然後就讓常顧陪着範宇先去前院更衣吃飯,自己則陪着範氏去看明姜:“……她和哥兒都在東廂。”一路扶着範氏進了東廂的門。
明姜早已經在東廂堂屋裏轉了幾個圈子,聽着母親的聲音一路進了正房,眼淚就流了出來,旁邊的蟬兒趕忙勸着,說月子裏不能哭,給她擦淨了,又挨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說婆婆陪着母親來了。
門簾掀開的時候,明姜第一眼看見母親幾乎不敢相認,一向秀美的母親竟憔悴成這個樣子,那鬓邊的是白發嗎?母親已經有了白發了嗎?明姜眼眶發熱,上前去扶住母親到堂中的椅子上就坐,然後就在拜墊上跪下行了大禮:“不孝女明姜拜見母親,母親大人安好。”
範氏也已眼中含淚,趕忙讓蟬兒扶起來明姜:“快起來,你還在月子裏,不用行此大禮。”又招手把明姜叫到跟前,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幾圈,然後紅着眼睛轉頭謝常太太:“我這女兒自小嬌養,多虧了姐姐不計較,還把她調/教的這般好。”
“妹妹太過謙了。明姜很好,又孝順又知禮,便是我自己的女兒也沒她這麽貼心乖巧,我是真心喜歡她。你們母女倆說說話,我去看看廚房備好了飯沒有。”常太太面含微笑,語調誠摯,說完話就起身帶着人出去了。
明姜和母親送了婆婆出去,這才母女二人執手相看淚眼,一起進了北間單獨坐下說話。“娘,”明姜只叫了一聲就已哽咽,把頭往範氏懷裏一鑽就要大哭,卻被範氏在後背拍了一巴掌:“不許哭,月子裏流淚傷眼睛。”
她怕引得明姜哭起來,自己也強自忍住,拉開明姜又好好的看了半天,見她氣色不錯,臉頰豐滿有光澤,眼珠兒雖紅,卻還是亮亮的,又握住女兒的手,溫軟細嫩,比她來登州前還肉多些,心裏才是真的放了心,“我的小豐姐兒,如今也做了娘了。”說着再忍不住眼淚,順着臉頰就湧了下來。
明姜聽了這一句,眼淚跟着流了出來,卻還拿了帕子去給範氏擦:“娘還說我,瞧您自己先哭上了。”
“誰哭了?我這是高興的!”範氏嗔了明姜一句,伸手把女兒抱了一抱,“長了不少肉。”
明姜擦了淚,又笑:“都是懷孕的時候養的,不知哪時才能瘦下去。娘怎麽瘦了這麽許多?女兒知道外祖父去了您傷心,可是您也得想着我和哥哥們呢,就算為了我們也該好好保重身體。”
範氏戳了戳明姜的額頭:“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我幾時不保重自個了?這還用你說?放心,娘就是瘦了點,精神還是不錯的。”又細細的問明姜生産過程,有沒有吃苦。
明姜一一講了:“并沒吃太大的苦頭。”又問外祖母和舅舅們,“身體都好麽?表哥在哪?”
範氏答道:“你外祖母精神頭不大好,不過聽說你生了哥兒,也開懷了一些,還讓人給哥兒備了禮,有你舅母們在,想來養一養就好了。你舅舅們都好,表哥表嫂們也都好,都跟你問好呢。你表哥跟常顧去前院吃飯了,他明日就要回去,一會兒吃完飯,讓常顧陪着,你們見一見吧。”
“明日就回去?這麽着急?怎不多歇一歇,這一路這麽辛苦,別累壞了。”明姜有些驚訝。
範氏嘆了口氣:“他還在熱孝中,不好在你們家裏多呆,回去就回去吧,我囑咐他路上慢慢行走就是了。”
如今常太太在這裏,明姜不好做主,也只能答應了,又跟範氏問了家裏的情形,祖父祖母身子可好,父親身體如何,又問叔叔們和兄弟姐妹。範氏攬着女兒耐心的一一解答,又說起欣姐兒和劉湘生的女兒,臉上多了幾分笑容。
明姜聽了侄女們的趣事,才想起要拉着母親去看鵬哥兒:“剛玩了一會兒睡了,這時候不知道醒了沒。”跟範氏一起進了南間。
她們進去的時候正趕上鵬哥兒在吃奶,陳氏抱着孩子給範氏和明姜行了禮,範氏讓她坐,跟明姜湊過去看孩子正吃的歡快,兩腮鼓鼓的,一下一下在吞咽,都忍不住笑了,“這孩子吃得還真香,可比你小時候強多了。”範氏笑道。
“我小時候不愛吃奶麽?”明姜好奇的問道。
範氏笑道:“也不算不愛吃,只是吃得少,你爹爹還說這叫斯文,這才是女孩兒呢!”
把明姜聽得都笑了:“爹爹還真心疼我!”
範氏無奈:“你小的時候,瘦瘦小小那麽一丁點兒,誰能想到後來胖成那樣?”又看向“狼吞虎咽”的外孫,“還是我的大外孫這樣好,吃得香,看着就高興。”
明姜這才想起來說:“哥兒的大名要等我們老爺取,太太給取了乳名叫鵬哥兒,大鵬展翅的鵬。”
“鵬哥兒,嗯,好聽。鵬哥兒,外祖母來看你了,你要多吃多睡,快快長大。”鵬哥兒只顧自己吃得香甜,連一聲哼哼都沒有。
看完了鵬哥兒,母女倆出了南間,紅霞帶着烏鵲提着一個食盒走了進來,先對兩人行了禮,然後回話說:“給親家太太請安,親家太太,二奶奶,太太說,知道親家太太還在孝中,就不用虛禮招待親家太太了,請二奶奶陪着親家太太吃飯。”
“多謝顧姐姐的好意。”範氏心中感激常太太的體貼,特意讓跟着她來的丫鬟去向常太太道謝,蟬兒和蛛兒接過食盒,到北間将飯食擺好了,範氏母女倆攜手進去吃飯,吃完飯又一起歇了午覺。
午睡起來,常顧陪着範宇來跟明姜和範氏見了一面,明姜鄭重謝過表哥相送之情,又請他多休息幾天,常顧也勸範宇多住幾天,範宇只說家中老人牽挂,須得早些回去,此番見了表妹,也能回去給祖母道好便已足夠。常顧見他執意,也就無法再勸,又讓人把鵬哥兒抱出來給他看了看。
範宇把範家人備的禮都給了明姜,然後随常顧出去回了前院,晚上在常家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果然就跟常太太辭行回諸城去了。明姜早已經備了些給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們的東西,此番也讓範宇一起帶了回去,還趕着寫了一封信寬慰外祖母。
過了二十一範氏就服滿三個月,可以恢複正常飲食了,明姜看母親憔悴,特意叫李二媳婦做了些益氣補血的藥膳給母親吃,想讓她在自己家裏既能休息寬心,也能調養起來。
範氏到了女兒家裏,先還覺得不大自在,雖說是迫于形勢,可總覺不是十分合乎禮儀,但常太太始終體貼厚待,又常溫言寬慰,和她談些兒女之事,并沒有像平日一般的親家來往那樣客氣,只像是款待久不見面的姐妹,倒讓範氏覺得是自己見外了。
住了幾日後,範氏見常顧和明姜兩夫妻還如新婚時一般親厚,又見了金桔、阿芷幾個,知道女婿房裏果然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心裏更是不能再滿意了。再看常太太日常和明姜說話,果然比一般婆媳要親厚,明姜待常太太雖不似與自己般親密,可也頗有幾分親昵,讓她放下了另一半的心。
而明姜見到久違的母親,也是從心底裏高興,連坐月子都覺不那麽難熬了。很快就到了三月初一滿月這天,明姜早起沐浴洗頭,又換了衣裳,終于能出屋子了。
常顧請了上司同僚等來家喝酒,滿月酒是常太太一手操辦的,明姜只陪着一起招待來吃酒的女客。範氏因不便參與,就回避到了東廂,聽着外面熱鬧了大半天,又聽金桔說了來的女客的情形,欣慰于女兒終于能獨當一面。
辦完了滿月酒,還沒等範氏說要走,常太太先說要回青州:“……我們老爺自己在家裏,總是不能放心,恰好親家太太來了,我也就躲個懶,把明姜和鵬哥兒托付給你,我先回去。”
145親家
明姜一算,婆婆也來了好幾個月了,留公公一人在家裏确實不像話,可是:“這些日子母親多有辛苦,媳婦還沒好好伺候您呢,不如再住一段日子,天暖了再回。”
常太太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孝順,只是七月裏你們侄兒要成親,我回青州住些日子就要往京裏去,實是不能再耽擱了。”又跟範氏說:“不如我們一同結伴回京如何?”
範氏自然說好,又問:“姐姐打算幾時出發?走水路還是旱路,我們在哪彙合?”走水路的話,從青州往德州、聊城、濟寧幾個運河港口的距離都差不多,登州地處偏遠,自然還是去青州彙合最合宜。
“我想到月底再走,那時天不至于太熱,乘船也舒坦。我們在青州彙合,然後坐車去德州上船,再往京裏去,如何?”常太太問道。
範氏一聽要到月底就搖頭:“那我恐怕等不了姐姐了,我離家時候不短,住不到那時候。”
常太太就勸:“你難得來一次,就多住幾天怕什麽?明姜剛有了鵬哥兒,一時半刻也動彈不得,下一次見面還不知是什麽時候,就別急着回去了。”
明姜也眼巴巴的看着母親:“好容易來一回,娘再住些日子吧。”常顧更是大力挽留:“……岳母也給小婿一個盡孝的機會。”
範氏出來的時間确實不短,不太放心家裏:“家裏老太爺老太太都年紀大了,還有欣姐兒在,老二媳婦看着一個還看不過來,我實在不放心。”
“妹妹是來看女兒的,想來親家老太爺老太太都能體諒,再說不是還有二太太和三太太在家麽?且放寬心多住幾天,和女兒外孫好好親香親香。”常太太勸道。
範氏還是覺得月底太晚,“我們家老二今年還要應考,我心裏實在惦記。”
明姜假作不高興:“原來娘心裏只惦記哥哥,要不管我了!我們太太要回去,您也要走,可把我和鵬哥兒丢下怎麽好?有個什麽事都不知問誰好!”
常顧則是理性分析:“二舅兄此刻都已考完,岳母就是再要早走,在放榜之前也到不了家裏了,不如放寬心多留幾天。”
三個人各說各的理,輪番上陣勸範氏,最後範氏只得無奈應了:“好罷,那就月底從青州啓程,到時我去青州與姐姐彙合。”又忍不住罵了明姜一句,“你個小冤家!”
三月初五明姜和常顧送走了常太太,明姜搬回了正房居住,範氏要去廂房住,明姜哪裏肯,還是讓常顧繼續在書房裏住,讓母親和自己一同睡。
範氏想着他們年輕夫妻,只怕已有幾月不得親近,自己要是再住正房,豈不是耽擱他們?可是這小院卻實在有些小,就算她去了廂房,常顧也不合适在後院居住,也就只能先這樣了。
常太太一走,明姜母女倆更自在了一些,明姜一門心思給母親補身體,整日勸着母親多吃,等到三月十九範氏要啓程去青州的時候,還真的把臉色調理的好了許多。
範氏呢,則把許多養兒育女要在意的事跟明姜都說了說,又讓她不可一切皆依賴乳母和婆子們,“孩子是你自個的,下人們能有多少見識?千萬別把孩子扔給她們,這也是我為何說不讓你留那個有主意的乳母的原因。最怕就是下人們有了自己的主意,帶孩子的時候起了私心,過後你知道了也晚了。”
“多虧了有娘告訴我,不然我還真不知這中間有這麽多分別呢!”明姜覺得自己又像回到了未嫁之時,只需倚在母親身邊聽她的教導,凡事自有母親安排妥當,再不用多操心。
可惜相聚總是短暫,十幾天一晃而過,十八這天晚間,明姜讓廚下做了母親愛吃的菜,和常顧一起給母親餞行。常顧以茶代酒敬了範氏一杯:“小婿無能,不能和明姜在岳父岳母大人跟前盡孝,還要勞動岳母奔波往來,為我們操心,實是慚愧,謹以茶代酒敬您這一杯。”
範氏舉杯飲了,笑道:“你是個好孩子,我沒看錯你,孝不孝敬你岳父和我倒在其次,只要你們夫妻二人能好好孝敬你父親母親,把你們自己的日子過好了,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孝敬。”
臨睡前,範氏和明姜說私房話,說的也跟與常顧所說是同一個意思:“要惜福,常顧一門心思的對你,你也要一樣的待他,別因為有了鵬哥兒就忽略了女婿。這兩夫妻啊,就是要你敬我我敬你的,把彼此放在心裏,哪怕有了孩兒,也一樣不能冷落夫君。”明姜依着母親,軟軟的應了一聲。
“你婆婆是個明事理的,待你實在很不壞,一定要好好孝順她和你公公。常顧是幼子,便是要你們孝順,也孝順不了他們多少年了。”範氏想起父親,由衷的說了一句。
這倒是,常懷安比常顧足足大了二十九歲,今年已經五十出頭了,于是明姜也正經的答應了:“女兒明白,娘放心,女兒一定好好孝順公婆。”
範氏給明姜順了順頭發,又說:“不用挂念你父親和我,你哥哥嫂嫂們都很孝順,我們身體也好,你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你祖父祖母雖然年事已高,但精神還都好,你祖母還能教欣姐兒背詩,家裏沒什麽可操心的。”
明姜又應了一聲,然後說:“娘也不用太惦記我,您也瞧見了,我和常顧關起門來過日子,再沒什麽不順心的事兒,如今又有了鵬哥兒,可算是萬事勝意。您回去也跟祖父祖母和爹爹好好說說,讓他們都放心。”
母女倆互相安慰,都不讓對方擔心挂念自己,說得自己的日子過得如神仙一般,可卻總也抹不去心裏的不舍和眷戀,就這樣絮絮的說了半夜,明姜顧慮母親明日要趕路,這才停了話頭,倚在母親懷裏睡去。
話雖說得圓滿,可到了第二日,明姜眼看着母親上了車,還是忍不住濕了眼眶,常顧怕她哭了引得岳母傷心,趕忙快刀斬亂麻,讓人駕着車出門,自己親自送了岳母一程。他營裏現在操練日緊,離不得太久,因此也不能送得太遠,只安排了親信家人合着嚴家的人一起護送,又吩咐務必小心在意,最後才辭了岳母回去。
自去年年初募齊五千人以後,劉振西雖沒像張立那般嚴厲,卻也按着自己的章法開始操練起來,到今年過完年,常顧他們這些人不用說,就連新招募的那五千人都已經比衛所那些軍士精幹了。
常顧因明姜生産和範氏到來,家裏事多,最近總是告假,徐千戶雖沒不準,可也私下跟他說,劉大人眼看有大動作,讓他趕快把家裏的事安排好,到了四月裏可不能再告假了,因此自送走了範氏,常顧就一心撲在了軍營裏。
明姜這裏身體已經養得差不多了,雖然因懷孕而長出來的肉都還沒消下去,導致有些先前的衣裳都不能穿了,可她也并沒太當回事,因為常顧說了,她現在這樣豐滿抱着更舒服,而且只要身體是好的,胖些瘦些都不打緊,她自己也就不太在意了。
安四奶奶自從洗三和滿月酒來露了面,已經有些日子沒來,先前範氏在,明姜沒心思顧及,等範氏走了才想起來,打發人送了點東西過去,傳個話說請她無事來坐坐,安家的人跟着回來見明姜,說安四奶奶有了身孕,正在家養胎,先頭是還沒确定,也不敢出門,也沒給明姜報信。
明姜一聽連說恭喜,又現找了些自己孕期沒吃完的補品給帶回去,說改日親自去探她。等常顧回來問他:“安四奶奶又有孕了,你知道麽?”
“啊?啊,好像是!安鵬前日說了一句,我給忘了!”最近操練辛苦,常顧回來逗逗兒子,跟明姜說說家裏的事,也就洗洗睡了,确實把別人家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明姜看見他臉又曬黑了一些,也甚是心疼,就沒說他,“我還是今日叫人去送東西,她家的人來回禮才知道,他們倆這一回倒真是如願了。”
常顧沐浴更衣過後,跟明姜一起去看兒子,點着鵬哥兒的小鼻頭說:“安鵬要跟我們做兒女親家,趕着想生個女孩兒呢!”
明姜失笑:“他們倆還當真呢!孩子這麽一丁點兒就想婚事了,哪有這樣的?你可別随便答應!”
常顧把手轉移到鵬哥兒的臉蛋上,捏了兩把:“我沒答應,我說我懼內做不了主。”
“呸!你又編排我!”明姜推開那個無良爹爹蹂躏兒子的手,“說得別人都以為我是河東獅呢!”
常顧哈哈一笑:“安鵬聽說我們兒子乳名叫鵬哥兒,險些跟我翻臉,說我占他便宜,他又說到這兒女親事,我不這麽答,他還不得以為我瞧不起他?”
明姜哼了一聲:“他又不是天王老子,他叫得這個字,旁人便叫不得了?你倒會做好人,只把我賣了。”
常顧攬着她出門回房:“哪裏哪裏,我哪舍得賣你呢!不過當個玩笑話,大家別當真罷了。我肚子餓了,娘子,今兒咱們吃什麽?”
146探花
範氏走後明姜一直數着日子,這日眼看到了三月二十八,算着範氏也該到了青州了,明姜就握着鵬哥兒肉呼呼的小手嘀咕:“外祖母應是到了祖母家了,過幾日就要和祖母回京,京裏面鵬哥兒的大哥哥要成婚呢,祖母要去主持婚事,給我們鵬哥兒娶個嫂子回來。”
鵬哥兒眼珠兒轉了幾轉,從嘴裏吐出幾個小泡泡,明姜拿帕子給他擦了擦,又把他另一個伸到嘴邊想舔的拳頭攥住:“怎麽總是吃手啊,這手有什麽好吃的?”說着話自己在他小手上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