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一下,“臭乎乎的,有什麽好吃的?”嫌完人家臭,還又親了一口。
鵬哥兒掙紮不開,哼唧了幾聲,然後就歪頭呼呼睡着了。明姜覺得無趣,卻也不敢惹他,這小子要是被打擾了睡眠,哭起來那可是驚天動地的。明姜囑咐乳母楊氏好好看着鵬哥兒,自己起身要回房去,剛走到院子裏的石榴樹下,就聽見二門外有說話聲,不一會兒門開了,居然是常顧回來了。
“今兒回來的倒早。”明姜轉身迎了常顧幾步。
常顧滿臉笑容:“嗯,今日事少。我這裏有個好消息,你猜一猜。”他快走幾步拉着明姜進了屋子。
明姜跟他進了內室,幫他把戎裝脫下,換了家居常服,嘴裏胡亂猜:“你要升官?”
常顧失笑:“我能往哪裏升去!”明姜又猜:“那是公公要升遷?”
常顧搖頭:“不是。不是我們家的喜事。”
“那是誰家的?旁人家的你也跟我說不着啊?”明姜猜不出,“你還是自己告訴我吧!”
常顧伸手在明姜鼻子上捏了一下:“你呀,就是懶,不對,你就是不把阿誠放在心上!這麽久了,居然連會試結果都沒問過,可見你是真不把你這個二哥放在心上。”
明姜恍然大悟:“啊喲,可不是麽!這一陣子竟把這事給忘了。怎麽?難道二哥中了?”
常顧對她那語氣有些不理解:“你這話問的怎麽像是覺得他中不了呢?”
明姜嘿嘿笑了幾聲:“我的意思是,二哥今年才第一次應考,如果真的高中,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那你猜猜他中了第幾名。”常顧其實也很驚訝嚴誠第一次參加會試就能高中,不過想想嚴誠的天分和勤奮,又覺得也算是情理之中。
明姜瞪大了眼:“真的中了啊!是二甲?”常顧搖頭。明姜一愣:“不會是三甲吧。”要是中了三甲,那還不如不中呢,同進士出身的同,跟如夫人的如,意思可差不到哪裏去。
常顧依舊搖頭。明姜的眼睛瞪的更大了:“你是說,一甲?”常顧這次終于點頭了:“你二哥、我的二舅兄嚴誠嚴修衡,此番殿試被陛下親筆點為探花郎,授了翰林院編修,朝廷邸報已經發了,這是知府大人派人告知我的。”
明姜呆了好半天:“探花?你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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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顧拉住明姜的手,低頭咬了一口:“是真的,疼吧,不是在夢裏!”
明姜疼的抽回手:“真的就真的,你怎麽還咬人?”然後又歡喜起來,“二哥真是了不起,怪不得爹爹和祖父都對他寄予厚望,當初祖父殿試中了榜眼,如今二哥又中探花,祖父一定很歡喜。”
“是,祖父和岳父一定都很歡喜,那麽給娘子報了喜訊的人,是不是也該有獎賞啊?”常顧攬着明姜的腰,笑嘻嘻的要求獎賞。
明姜推了推他的額頭:“你想要什麽獎賞?”常顧就站起身來,在她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明姜聽完立刻拍了他胸口一下:“呸!你想得美!沒個正經。”說完就推開他,紅着臉出去了。
常顧笑嘻嘻的跟出去:“你剛看過了鵬哥兒?他幹嘛呢?”
明姜走到窗下去看自己種的花,回了一句:“剛睡着,你別去逗弄他了,一會兒他哭着不睡覺,你也甭想睡。”
常顧走到明姜身後站着,滿不在乎的答:“不睡就不睡!正好你也別睡!”
明姜回頭瞪了他一眼,常顧還是滿臉笑嘻嘻的,明姜幹脆轉回來不理他,常顧也不以為意,還在她身後自顧自的說話:“知府大人只說阿誠中了探花,倒不知旁人還有誰中了,我記得黃師兄今年也要應考的吧?”
“唔,應該是,上一科恩科黃世兄落榜之後是留在京裏讀書的,這一科應該也會應考,只不知情形如何。”明姜被吸引了注意力,又跟常顧說起話來。
常顧走過去,幫着明姜移了移花盆,說道:“過一陣京中肯定有信來,到時就知道了。阿誠此番高中探花,以他的聰明才智,又有祖父和岳父在旁教導,想來日後的成就必不在祖父之下。”
明姜聽了半響不語,等把花兒都看了一遍才說:“那也未必。祖父和陛下有師生之情,如今二叔教導太子,二哥自然就沒有祖父那樣的機遇了。”
常顧看着明姜臉上似有憂色,想了一會兒終于明白:“你是擔心謙大哥?”
明姜轉頭看了常顧一眼,嘆氣:“是,畢竟大哥才是長房長孫,我……,唉,我也是杞人憂天罷了。當初爹爹在家經營書院,二叔入朝為官,如今一家人也好好的,并沒什麽事。”說完回了房,叫人端水洗手。
常顧跟着進去,不免也多想了一些,如今嚴景安夫婦還在,自然大夥并沒覺出什麽,可若有一天,兩位老人家不在了,到要分家的時候,祖産都是要歸長房的,那時二房肯甘心麽?如今岳父雖已在朝為官,可二房的叔父已在詹事府任左谕德教導太子讀書,将來太子即位,二叔就是如今的祖父,岳父的位置确實比較尴尬。
“蛛兒去廚房看看,今兒二爺回來得早,早點做好飯就早點吃吧。”明姜說完就已經把這一茬放下了,開始叫人去看晚飯。
等蛛兒出去,看着蟬兒也沒在跟前,明姜才想起來跟常顧說:“這一陣我就想跟你說件事,可你營裏忙,回來總是累的不想說話我,就一直沒說,你身邊的桂生和路安,年紀也不小了吧?婚事是如何打算的?”
常顧一愣:“婚事?我不知道啊!以前在府裏都是管事媽媽們看着到了時候,去跟娘商量的,如今我們不在家裏,要不你就做主吧!”
明姜搖頭一笑:“你說的倒容易,我們在登州攏共這麽幾個人,我怎麽做主?再說也不知道他們各自有沒有中意的人,你尋個空也問問。還有,蟬兒和蛛兒兩個也不小了,前次我娘來的時候還問我,怎麽還沒給她們找人家,如今鵬哥兒也生完了,我也沒什麽事了,就想着把他們的事都辦一辦。”
常顧不太在意這些事,随口說道:“那還問什麽?這不是正好兩對麽?你給做主,他們只有謝恩的。”
“那可不行,婚姻大事哪能如此随意?總要你情我願的才好。再說了,我看着你身邊的路安雖然能幹,卻頗有些花花心思,最愛和年輕媳婦、丫鬟們調笑。”明姜還覺得路安配不上蟬兒兩個呢。
常顧聽了這個一下子站了起來:“有這事?你怎麽不早跟我說?”
明姜趕忙拉住他:“是我說錯話了,也不是調笑,只是愛說笑,偶爾碰見傳話什麽的,會多說兩句,不像桂生那麽老實謹慎罷了。”
常顧這才又坐下:“他是比桂生機靈活泛,我也曾聽他私下嘀咕,說要娶個好看的媳婦。”
明姜就笑了:“你看,這事總要問清楚才好,別再好心辦了壞事,到時多添一雙怨偶,可沒什麽趣味。”
“那你是怎麽打算的?我看蟬兒蛛兒兩個對你都挺忠心,又跟着你時日不短,不如寫信給娘,讓她從府裏選兩個能幹的小厮配了,将來也是我們的幫手。”常顧終于對這事上心起來。
明姜擡頭看見蛛兒已經從廚房回來,就說:“我再問問她們兩個再說。”接着蛛兒就進來回禀說飯一會兒就好,夫妻兩個又說了點別的話,廚下就送了飯來,兩人對坐吃了晚飯,又一起到院裏走了走消食,這時鵬哥兒也醒了,夫妻倆又攜手去看孩子。
第二日等送了常顧出門,明姜就留了蟬兒和蛛兒兩個在屋裏,問她們可有什麽打算。兩個人一聽這話都有點懵,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起低聲說:“但憑奶奶做主。”
明姜就一手拉了一個在自己身邊坐下:“其實我早該問你們的,可是自從有了鵬哥兒,我這精力不濟,許多事也不顧上,差點耽擱了你們。咱們從小一處長大,你們兩個待我忠心耿耿,我自然也要讓你們都有個好歸宿,現在小蛾和小虹也都能獨當一面了,你們有什麽想法但說無妨,是想聘出去,還是留在府裏,只要是你們想的,我一定盡力幫你們辦成。”
蟬兒和蛛兒都是嚴家在平江買的丫鬟。當年蟬兒家裏祖母病重,父親又游手好閑,家裏就想把她賣了換錢,她進嚴家的時候才七歲,範氏看她老實本分,後來就把她放在明姜房裏陪着明姜。蛛兒則是父母早亡,被嬸嬸嫌棄打罵,後來更是直接賣了她換了錢來花。
因此這兩人都是一心跟着明姜,完全沒有想出去的意思,只說婚事全憑她做主,但是出嫁以後也還想繼續伺候明姜,就像金桔和阿芷一樣。
147家事
過了兩天,常顧在睡前跟明姜說:“我跟身邊的人透了風,旁人都是聽憑主子安排,還真是就路安有主意,說家裏有個遠房表妹,也是我們府裏的下人,如今在京裏,也不知嫁人了沒有。”
明姜聽了皺眉:“他倒會想,京裏的事我們怎麽好插手?”
常顧笑了笑:“我叫了他來問,說既然如此,不如就讓他和母親回京。他猶豫了半天,還是要跟着我,我想着自小的情分,不如成全他一回,索性寫一封信給母親,順便也該要幾個下人來使,鵬哥兒屋裏也不能就乳母和兩個媽媽在,你這裏蟬兒蛛兒嫁了,也該添新人,我看其餘幾個也不小了。”
“那倒是,烏鵲和杜鵑跟小蛾小虹差不多大,再過兩年放了她們,我手裏确實沒人了。”明姜嘆了口氣,“該早選幾個小丫頭讓人帶着,我只想着我們這裏地方小,沒地方住,就把這事給耽擱了。”
常顧安慰她:“這有什麽?蟬兒和蛛兒也不是眼下就嫁出去,慢慢來呗。實在不行咱們就換個大點的宅子。”
明姜有些不安:“還換大宅子呢!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如今我們全靠公公婆婆接濟過日子,指着你的那點兒俸祿早餓死了。”
常顧讪笑了兩聲:“誰家不是這樣?誰家能指着俸祿就能過日子了?家裏都得有田莊有鋪子來支應,日子才能體面的過下去。這個你不用擔心,咱們家在京裏和平江都有良田,好像這兩年在青州也買了些地,京裏還有幾間鋪面,咱們兩個能花多少?”
明姜想想自己家的情形,似乎也是這樣,漸漸放了心,跟常顧商量停當,寫了一封信直接送到了京裏,想着等常太太到京應也就能收到了。
院裏的下人們很快就知道二奶奶有意給蟬兒和蛛兒找婆家,蟬兒和蛛兒是嚴家陪嫁來的,行事穩重妥帖,生的雖算不上貌美如花,可也端正秀氣,又頗得二奶奶倚重,自然就有動心的。錢媽媽和孫媽媽都悄悄跟明姜遞了話,一個推薦自己的侄兒,另一個則誇獎自己的外甥。
明姜也沒應承,只說要想想,沒幾天王婆子也托了金桔來說,說王管事有個侄兒就在青州,人品本事都是頂好的。正好這時候去青州送範氏的下人回來,還帶了趙豐家的并幾個小丫鬟回來。
“太太說,怕奶奶這裏人手不夠,先挑了這幾個小丫頭送來,奶奶先使着,若是覺着不合用,等她老人家從京裏回來再另選。”趙豐家的跟明姜回道。
明姜向着青州的方向行了一禮:“還是太太想的周詳。趙媽媽一路辛苦,坐下說話。”讓蟬兒給她搬了個小杌子坐,“趙媽媽來的時候,太太和我母親可啓程進京了?”
趙豐家的搭着個邊側身坐下,聽見明姜問話,又前傾了身子答道:“奴婢出來的時候太太和親家太太還沒啓程,說是奴婢走那日再晚兩天就啓程,這時候應該也上了船了。”
明姜算了算日子,差不多是該上船了,又問了一些家裏的情況,見了見幾個小丫頭,就讓金桔帶着她出去,到金桔她們住的小院裏休息。
在範氏走後,明姜讓乳母帶着鵬哥兒住了東廂北間,兩個媽媽則住了東廂耳房,東廂南間仍是她的書房。西廂還是幾個丫鬟住,如今冷不丁來了六個小丫頭,還真不知能往哪裏安置。她叫來蟬兒和蛛兒商量了半天,最後只得在東廂堂屋仿着西廂一樣,隔了個小隔間,讓小虹小蛾搬過去住。
六個小丫頭裏邊,分了四個住在西廂堂屋,另外兩個安排到西廂北間和烏鵲杜鵑住。明姜特意把烏鵲和杜鵑叫來囑咐:“家裏就這麽大點地方,先擠一擠吧,你們兩個也正好能就近看看這兩個小的,多教着她們一些。”兩個丫頭老實答應了,回房的時候烏鵲還好,杜鵑卻對着兩個小丫頭沒什麽好臉色。
正好有青州的人來,明姜就私下囑咐了金桔,讓她想辦法打聽一下幾個媽媽說的那幾個人,是不是像她們說的那樣好,又找了由子把桂生叫來,讓他辦了一回事,瞧着還算可靠,就又問了蟬兒和蛛兒,蟬兒低頭不語,蛛兒卻微微抿嘴,明姜也就心裏有數,跟常顧說,想把蟬兒給桂生。
“好啊!便宜這小子了,蟬兒配他真是富富有餘。對了,爹這次來信也說我們這宅子太小,給了銀子讓我們另換一處,我叫人先去留意着?”常顧把他爹捎來的銀票遞給明姜。
明姜拿着幾張二百兩的銀票發呆:“我們是賃宅子又不是買宅子,哪用得着這麽些錢?”她其實有點舍不得這個小院,“好不容易我們親手拾掇的像樣了,又要搬?等蟬兒和蛛兒嫁出去了,家裏也就沒這麽擠了,至多讓他們外面住的換個大些的院子住就是了。”
常顧想想院裏的菜地花圃秋千和葡萄架,也頗有些不舍:“那要不再等等也行,現在鵬哥兒還小,挪動也不方便,我先留意着,真有合适的,能搬進去就住的再說。或者,等我們有了老二老三再搬也使得。”
明姜啐了他一口:“這麽快就想老二老三了,敢是不叫你生,苦的不是你!”她現在想起生孩子時那股疼法還怕呢,可不想那麽快又生。
常顧想起明姜生産時的情景,也有些難受了,摟着她哄:“好好好,不生,反正咱們有鵬哥兒了,我也不舍得你再受那個苦。對了,今日我聽兩位千戶大人的意思,不日我們又要上船,這次還不知要去多久,家裏有什麽事要我辦的,請娘子加緊吩咐。”
“家裏也沒什麽事,不知去多久是多久啊?總不能三個月半年吧?”常顧要是出去個半月一月的,她倒還能安心在家,若是再久一些,她還真有些慌。
常顧皺眉:“這還真不知道,據說劉大人想演練登島奪島,我們都不知他到底想去哪個島,因此真說不上是多久,但半年總不至于,三個月應能回來吧。”
明姜撅了嘴:“那什麽時候走?”常顧苦笑:“現在還不知。”明姜無法,也只能想着趁着常顧在家先把什麽事辦好,于是第二天就找王管事來,讓他在附近再賃一處房子,眼下他們下人在外住的小院已經很擠巴,找了新房以後可以讓趙豐家的他們遷出來,也正好收拾了給蟬兒和蛛兒成親住。
王管事手腳麻利,很快就找好了兩處,明姜讓趙豐家的和金桔跟着去看了看,選定了西面隔街的一處,裏面面南背北五間房,東西向也各有三間廂房,讓趙豐家的一家住了靠東的兩間,李二一家住了靠西的兩間,廂房則收拾了預備着給蟬兒和蛛兒成親後住。
蟬兒的親事已經說定,桂生的父母都在京裏,別的倒也不需要多啰嗦,只選了日子,明姜賞了一筆嫁娶銀子,又自掏私房,給蟬兒和蛛兒各打了一套銀頭面,其後就只讓她們調教小丫頭,閑時自做嫁衣,身邊只留小蛾小虹和烏鵲伺候了。
至于杜鵑,有一回給明姜撞到她拿簪子紮小丫頭的手,就再也不敢往明姜跟前湊了,明姜索性把她許給了常顧身邊一個喪妻的長随,也算是省了心了。所以杜鵑倒比蟬兒出嫁還早。
蛛兒這裏,金桔反複打聽,最後說錢媽媽的侄兒年紀略大,除了有些愛賭,旁的還都好;孫媽媽的外甥倒是個老實本分的,只是不愛說話,在青州管車馬,只跟馬兒在一處有話說,對着人就有些結巴;王管事的侄子本事雖不及王管事,人品倒跟他仿佛,只是身體不是特別好。
明姜聽了覺得哪個都不甚滿意,覺得都有些委屈蛛兒。登州這邊的長随呢,除了桂生路安兩個,年紀都不小了,有那沒媳婦的也都是喪妻,明姜更不願把蛛兒嫁過去了。
趙豐家的冷眼看明姜如此在意丫頭的婚事,猶豫半晌,終于厚着臉皮跟明姜自薦:“奶奶若是不嫌棄,奴婢家裏的小子倒是到了年紀,只是府裏一直不缺人,他還不曾進府當差,只偶爾給他老子跑個腿。”
趙豐原先在青州是在門房裏當差的,常懷安來了一趟,看着常顧這裏不太像回事,門房缺個管事,正好常太太要送人過來,趙豐家的又在常顧他們院裏伺候,索性就把趙豐也給了他們。
“是嗎?我看着趙媽媽年輕得很,你們家小子都到了年紀了?”明姜還真不知道趙家的情形。
趙豐家的陪笑:“奶奶又打趣奴婢了,奴婢都在府裏服侍了三十年了,家裏的小子今年都十九了,可不是到了年紀。”
十九,還比蛛兒小一點,明姜就有些猶豫:“蛛兒今年二十了……”
趙豐家的趕忙說:“也不過就大幾個月罷了,這個倒在其次,只不知奴婢那個小子能不能入得了奶奶和蛛兒姑娘的眼呢!”
明姜一聽也是,就說改日叫趙豐家的帶着孩子來見見,又私下去問金桔和阿芷,她們早先在一個院裏住過,也曾打過照面,阿芷就說:“趙家大小子啊,是個勤快嘴甜的,一口一個嫂子,看見我們在院裏幹活,總是搶着幫忙。”
金桔點頭,也說:“勤快是真勤快,前日收拾院子他可沒少幫着幹活,一點也不惜力氣,就是看着稚氣未脫。趙媽媽管家甚嚴,家裏三個孩子都管的很聽話。”
這點明姜倒不擔心,有她在,趙豐家的也不敢給蛛兒臉色看,又問:“趙家是不是還有一個兒子?”
“是,小兒子今年才九歲,中間還有個丫頭,今年十三,就是如今在院裏伺候的豆兒。”金桔答道。
這次來的小丫頭裏有個是趙豐家的女孩兒,明姜是知道的,聽到這裏就問:“這幾個新來的小丫頭,你們瞧着如何?”
j□j小丫頭的事金桔并沒參與,阿芷卻會來指導幾個小丫頭針線,于是阿芷就答道:“豆兒顯然被趙媽媽教的極好,她也最大,從不多話,眼活手勤;谷兒愛說愛笑,會哄人,難得的是不偷懶,奴婢和蟬兒蛛兒都很喜歡她;粟兒太腼腆,一說話就臉紅,做活兒細,也慢;大米小米兩個很機靈,可是愛偷懶,不然上次杜鵑也不會抓住由頭教訓她們,小麥這個丫頭,人小心眼多,奴婢覺着還不大看得透。”
明姜聽了只點點頭:“勞煩姐姐再好好管管她們,蟬兒那裏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出嫁,恐怕沒多少精力,要倚仗姐姐多些了。”又給金桔和阿芷道了辛苦,讓小蛾裝了些糖果給她們倆拿回去給孩子吃。
過了兩天,趙豐家的果然帶着兩個兒子來給明姜磕頭,明姜讓蛛兒伺候着隔了簾子問了趙家大兒子幾句話,又讓人抓了一把糖給趙家小兒子吃,然後就讓他們回去了。等人走了問蛛兒:“如何?”
蛛兒紅着臉沉默了一會兒,說:“但憑奶奶做主。”明姜一笑,就把這事也定了下來。
她這裏剛把兩個丫鬟的終身大事定下,還沒等送她們出去,常顧就回來說要收拾行裝,第二日就要上船出海,把明姜弄了個措手不及。
148出海
“此去至少兩個月,歸期未定。”常顧看着明姜收拾東西,說道:“行裝從簡吧,劉大人讓我們只當是戰時,別當着是出海去玩,多帶兩套裏衣,現在天越來越熱,鋪蓋帶薄的就成。”
明姜有上回的經驗,收拾的也很快,等把東西找好了,讓丫鬟們打包裝起來,她和常顧攜手去看鵬哥兒。鵬哥兒剛吃飽了,正躺着昏昏欲睡,無良爹娘來了,你掐一把,她捏一下的,把鵬哥兒攪和得睡意全無,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常顧手裏拿着撥浪鼓晃蕩着逗他,他拿到左,鵬哥兒就往左看,他拿到右,鵬哥兒又跟着看過去,常顧哈哈直樂:“你看他,左歪右歪的,張着嘴瞪着眼睛,傻乎乎的真好玩。”
明姜拍了他一下:“你才傻,不許說這個!”自己去叫鵬哥兒,“鵬哥兒真聰明,知道爹爹逗你玩呢,是不是?看你爹爹傻樂的模樣。”
常顧頗有些酸意:“你向着他他也聽不懂,何必呢!”
“誰說他聽不懂?你怎知他就聽不懂?”明姜故意和常顧作對,“鵬哥兒小乖乖,在家裏好好的陪着娘,讓你爹爹出去做他的事業去吧!咱們不要他,好不好?”
鵬哥兒眨眨眼睛,又伸了拳頭要舔,明姜抓住他的手,常顧卻笑出聲來:“原來你是舍不得我走。”
明姜不看他:“誰舍不得你了?巴不得你走了,省得你在家添亂。”鵬哥兒舔不到拳頭,兩個正在鬧別扭的爹娘又不讓他睡覺,忍不住哼唧起來,明姜趕忙松了手,“鵬哥兒乖,可不許哭啊。”
常顧也不敢再去捏他的小臉蛋,這小子哭起來非常難哄,于是就只得拉着明姜出去:“他準是困了,讓奶娘哄他睡覺吧。”兩個人走到院子裏,太陽恰巧在此時落下了山,滿天都是紅色的霞光,常顧拉住明姜的手低聲說:“家裏辛苦你了。”
明姜搖搖頭:“不用惦記家裏,這麽多人在呢,我們母子沒事。只是你出去了不許逞能,一定要保重自己個兒。”
常顧點頭:“我知道,我會的。家裏若有什麽事,你自己辦不了,可去胡家或者牛家求助,別怕欠人情,這都是難免的,再說了,親戚朋友都是要這樣往來才更親近。”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明姜也點頭答應。兩個人又攜手并立了一會兒,才一起回房歇了,第二日一早,明姜起來送了常顧出去,又讓王管事管束下人安守本分,不許他們出去惹事,然後就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常顧冷不丁的一走,明姜心裏不免空落落的,好在如今有了鵬哥兒,她每日裏得了閑就去看鵬哥兒,若是鵬哥兒在睡,她就回書房去整理先前拿到的楊先生的文稿,荒廢了近一年,有些東西又要重新整理了。
五月裏先放了蟬兒出去到金桔那裏待嫁,等到她出嫁那日,明姜還特意放了蛛兒、小蛾、小虹她們出去吃喜酒,只有烏鵲留下來帶着谷兒、粟兒伺候明姜。小蛾小虹回來說蟬兒穿着嫁衣好看極了,跟桂生兩個很是登對,酒席是李二嫂幫着做的,也很體面,明姜聽了自然高興。
第二日蟬兒和桂生進來給她磕頭,她留下蟬兒問了幾句話,見她嬌羞喜悅,終于放下心來。等到六月裏又把蛛兒嫁到趙家,看着兩個跟着她長大的丫鬟都有了歸宿,明姜也甚是歡喜,倒把思念常顧的心思淡了些許,加上鵬哥兒一天大似一天,越來越好玩,她也就不覺得日子有甚難過了。
何況還有個不甘寂寞的安四奶奶,她一等過了三個月,肚裏的胎兒穩定了,就開始出來串門子。如今她已是第二胎,也不怕那麽多了,帶着賢哥兒來明姜這裏玩:“……這個倒比賢哥兒還嬌氣,吃魚要吐、吃雞也吐,連喝一口瘦肉粥都吐,聞見什麽都覺着腥,你瞧瞧我,臉都瘦的摳搜了。”
還真是,安四奶奶尖下巴都出來了,明姜摸了摸她的臉:“現在還這樣嗎?”
“好些了,要是還那樣可真沒法活了,日日只吃素,還不能吃味道重的,真是難受得緊,等生完這一個,我說什麽也不再生了,太遭罪!”安四奶奶咬牙切齒,“你說說這是憑什麽?他們男人一時快活,卻要我們懷胎十月,現在可好,他一甩手上船走了,我卻要自己挨這苦楚。”
明姜拉着她的手安慰:“忍一忍,等生下來就好了,你看看賢哥兒,就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賢哥兒已經可以滿地跑了,兩個小丫頭并乳母緊跟着他也看不住,安四奶奶嘆了口氣:“你瞧他,除了睡覺沒有個安生的時候,有時真想把他塞回去。”
明姜失笑:“既然這麽嫌棄人家,怎麽不把他送回青州去?我可聽說你們家太太挺想孩子的。”
安四奶奶瞪了明姜一眼:“你就會拆我的臺!我把孩子送回去,将來這孩子還能認我這個娘了嗎?再說了,他們不過是想把孩子帶到老爺子跟前去,想讓老爺子看着,顧念着我們,能多分點家産過來。我們才不管這些呢,分到我們老爺太太手裏,又不是分到我們手裏,何苦做這些?萬一惹得老太爺不快,可不就把這麽些年的祖孫情分都淡了。”
安鵬很得安家老太爺喜歡,所以家裏一直想讓他們回去幫着争家産,但安鵬既然有安老太爺的喜歡,哪裏會缺錢?他又不是長子,更不想管這些事,只在登州躲着不回去。
“姐姐這些日子都自己在家了?沒去胡家住?”明姜不好評價他們安家的事,就轉移了話題。
安四奶奶也沒有要繼續說的意思,順着明姜的話答:“沒去。賢哥兒太鬧騰了,我嬸嬸年紀大了,受不得這個,再說我也不是第一胎,自己知道輕重,家裏也有人伺候,就沒過去。鵬哥兒呢?睡着呢?說起來你們鵬哥兒的名兒是誰取的,我們四爺聽見的時候氣的不得了。”
明姜看她笑得很開心,就知道她一定取笑過安鵬,無奈答道:“是我們太太取的,不過是個乳名,暫且叫着,等我們老爺取了大名就不叫了。”
安四奶奶笑得眼睛都彎了:“沒事沒事,這名兒挺好,再說他也另有乳名,并沒叫過鵬哥兒的。”安鵬也不是認真生氣,不過是大家當個笑話說罷了。明姜聽了也就沒再多說,帶着她去看了一回鵬哥兒,又留她們母子吃了飯,才送她走了。
蟬兒出嫁之前,京裏來了信說範氏已平安到家,讓明姜放心,除此之外自然還寫了嚴誠高中探花的喜事,說皇恩浩蕩,不只嚴誠入翰林任編修,散館後的嚴三叔也留在了翰林院,與嚴誠同為編修,而黃悫這一科确實落第了。
這封信的執筆者還不是旁人,正是今科探花郎嚴誠,而且顯然寫信的時候是祖母和母親在旁口述,由他手書的,不然嚴誠應是不會把家裏瑣事寫的如此事無巨細。家裏随信還送了許多東西來,大部分都是給鵬哥兒的,衣裳鞋襪一應俱全,其中既有祖母的手筆,也有二嫂劉湘親手做的,讓明姜十分感動。
又過幾天常太太的回信也到了,知道明姜他們的信是在趙豐家的到登州之前寫的,因此只問他們人手是否合用,還說等她操持完長孫的婚事,會挑一些下人回青州,到時再給明姜他們選。明姜想着京城山長水遠的,就也沒回信,想等常顧回來,那時婆婆也該快回青州了,到時再說。
她這裏堪堪把楊先生先前的手稿整理了一遍,時序已到了六月底,算着常顧走了也有兩月了,只覺比先前有了盼頭,加上鵬哥兒已經會翻身了,不像先前那般睡着的時候比較多,每日裏陪着他玩的時候就要大半天,所以明姜倒覺得日子過得很快。
不過到底也免不了還是會想念常顧。起風了擔心海上風大,船上不安全,落雨了也擔心有雷電,天晴又擔心他曬得太過,像以前似的把臉上曬的脫皮。于是不想起來還可,只要一想起來就不免擔心這擔心那,過後又自己笑自己胡思亂想。
眼看到了七月裏,天越來越熱,明姜這日午間先是熱的睡不着,待到睡着了又一下子睡過了頭,醒來的時候都已經到了申時初。小蛾端了一盞溫水給她漱口,又說:“王媽媽要出去買菜,奶奶可有什麽想吃的麽?”
“叫她看着買吧。”明姜并不太有胃口,也就懶懶的答。
小蛾換了溫茶給明姜喝,然後到門口叫谷兒去傳話,又回來伺候明姜。明姜喝了茶,醒了一會兒神,讓小蛾給自己攏了攏頭發,又整了整衣衫,就起身去看鵬哥兒。
鵬哥兒也睡醒了,正由乳母抱着在廂房門口站着看外面,明姜一看見他就笑了:“怎麽?又不肯在屋子裏呆着了?”
楊氏笑着答道:“是,哥兒醒了就不肯躺着,要抱着出來。”
明姜伸手接過了鵬哥兒抱着:“心野了是不是?看見外面的光景好看,就不肯在屋子裏呆着了是不是?”
鵬哥兒歪頭看了明姜一會兒,見明姜說話逗他,忽然咧嘴一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