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消除記憶 失敗的嘗試沒有必要被記住
“蒼穹掌門說,尊主您若真心想簽下盟誓,那自然是好事。”白玲珑見即墨遲似乎不滿她的打趣,便立刻借坡下驢,順着即墨遲遞給她的臺階一路骨碌下來,低頭抱拳道:“但水雲宮覆滅一事,事關重大,實在不好聽信咱們萬鬼宗一家之言。”
辦正事可比談情說愛簡單多了。即墨遲一面聽着白玲珑禀報,一面将床上的各種寶物都收進儲物戒,重新安頓好行一善,而後撩袍坐在床沿,斟酌道:“所以他想怎麽辦?”
“蒼穹派掌門的意思,是想讓您盡快到蒼穹山上一敘。”眼見着即墨遲眯眼看向自己,白玲珑不覺将頭埋得更低,斂了媚笑恭敬道:“依着他們的意思,水雲宮此次覆滅,疑點頗多,就算您沒有站出來解釋,他們也是要查一查那雙修邪術的,所以……”
“所以什麽?”即墨遲不耐煩皺眉,因着今晚向行一善示好失敗,心情很不美麗,“左護法若是不會把話一次性說完,那舌頭不要也罷。”
“……所以,如果您能幫他們查到那邪術究竟是從何處流傳出來,他們蒼穹派便願意在天道大會上為您作保,屆時大家有了共同的敵人,彼此講話也方便。”察言觀色是萬鬼宗必備生存之技能,聽到尊主語氣不善,白玲珑不敢再啰嗦,悄悄搓着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回答道。
哪想到白玲珑話音剛落,即墨遲便詭異的沉默了。
“呃、尊主……”白玲珑擔驚受怕地站在那等了老半天,等不到即墨遲做任何吩咐,心中越發恐懼,沒忍住就開始琢磨些有的沒的,譬如是不是因為自己剛才不小心撞見了即墨遲的私事,讓即墨遲想要滅她的口了。
就在白玲珑偷偷觀察逃跑路線,打算腳底抹油時,即墨遲方才頗玩味地開了口,沉聲笑道:“你若不提那功法,本座倒忘記了。左護法,此次水雲宮宮主手中那雙修秘籍,不會是從你這裏漏出去的吧?”
白玲珑:“……”
白玲珑撲通一聲就跪了。
“尊主饒命!屬下對尊主絕無二心,更不敢私自與水雲宮聯手,做出任何損害萬鬼宗之事啊!”字字誠懇,句句泣血。
許是白玲珑表忠心表的太激動了,聲音有些大,原本正暈着的行一善被吵到,于昏迷中輕輕皺起眉,眼看着就要醒來,卻在睜開眼睛的前一秒,被即墨遲眼疾手快的施了昏睡咒,再次沉沉睡去。
剛剛實在太丢臉,即墨遲還沒有想好如何面對行一善,索性就讓苦主再多暈一會,免得他們二人相顧無言,徒增尴尬。
至于白玲珑……
即墨遲若有所思的轉頭看向自己這位千嬌百媚的左護法,輕聲笑了出來。
“何必這麽緊張,本座許你以區區化神期修為做到左護法,不就是因為信任你麽?”即墨遲刻意放軟語氣,對白玲珑溫和道:“本座方才那樣問,其實不是在怪你,而是在好心提醒你,希望你趕快回去仔細檢查一下你的那些寶貝秘籍,看看其中是否有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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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玲珑眼皮一跳,“屬下、屬下真的沒有……”
“左護法,你還是沒聽明白本座話裏的意思。”即墨遲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搖頭道:“你是魔修,平日心思活絡些也正常,但此事關系到咱們萬鬼宗是否能順利與那邊簽下盟誓,彼此停戰修養,萬萬不可出差錯,所以無論那秘籍是不是你的,你都要确保你自己是絕對幹淨的,否則,若是被蒼穹派掌門查到了什麽端倪,就不要怪本座狠心丢棄你了。”
迎着白玲珑驚慌的目光,即墨遲将這幾句話說得很慢,警告意味明顯。
正如即墨遲話裏所說,他根本就不在意白玲珑是否動過歪心思,更不在意白玲珑是否想要借水雲宮的勢力幫助她自己修煉邪術。換而言之,水雲宮弟子假裝魔修四處搜羅男人這事,幕後主使最好不是白玲珑,但如果真是白玲珑,他便只需要确認這女人已經把事情做幹淨了,只因一旦被蒼穹派掌門查出,此事果真與萬鬼宗左護法有關,打的便是他即墨遲的臉,後續處理起來會非常麻煩。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白玲珑人如其名,生的可是顆七竅玲珑心,知道即墨遲此刻表面上訓斥她,實際上卻是想保她,心裏不免有點感動,當即跪下叩首道:“多謝尊主提醒,屬下這就回去,用心檢查。”
頓了頓,再次伏地叩首,用非常真心實意的語氣向即墨遲發誓道:“尊主,無論您是否相信,這回真不是我鬧出來的。旁的不提,單在這件事情上,屬下對您絕無隐瞞。”
竟然……真的不是她麽?
親耳聽到白玲珑如此正經決絕的保證,即墨遲不由得一愣,撩起眼皮定定看了這女人好一會,方才揮手放她退下了。
白玲珑退下後,屋內重又恢複了寂靜。即墨遲撿起被他丢在床榻上的情愛話本,随手翻了翻,忽然沒來由的一笑,緊接着,一小簇鬼火自他掌心翻騰燃起,将那薄薄的話本焚燒殆盡。
失敗一回也不錯。莫名其妙被打了岔,得以從如火熱情中冷靜下來的即墨遲如是想到: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白玲珑此次打斷他,打斷的很好。他這幾天看書看得入迷,一心只想着按照書中所寫的情節,盡快把行一善哄到手,免得這小道修被外人騙去了,卻忽略了行一善其實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話本中木偶一般的平板角色。
唉,其實也不怪白玲珑多想,他今天這樣做,好像是有點操之過急了。
因為方才的昏睡咒,行一善現下已經從昏迷轉為沉睡,這會不知是做了什麽夢,眉頭微微皺着,似乎睡得極不安穩。
蠟燭已經燃盡,月光下,即墨遲認真看着行一善的臉,心念一動,在立即入夢探查行一善的心意,與悄無聲息拿走行一善今晚的記憶之間,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
或許該給行一善留點自己的空間。即墨遲暗暗想到。
時至今日,即墨遲已經成功從系統那裏拿回了自己元嬰期的穩定修為,可以在不傷害行一善腦子的前提下,悄悄将後者的某段記憶抽出來銷毀。
今晚是一次失敗的嘗試,失敗沒必要被記住。即墨遲攤開掌心,把手覆在行一善的頭頂,閉目念訣,将繞在他指間飛舞的無數金色光點驅散。
經過今天晚上這一鬧,不知是否錯覺,即墨遲感覺自己好像有些開竅了。
原來談情和對戰還是有些區別的。對戰的目的,是要對方死亡或者臣服,因此可以不顧一切的沖鋒,往往打得愈兇,便會在對方心中留下愈重的威勢。然而談情的目的,卻是要對方從心底接納、歡喜,所以追求的這個過程就必須張弛有度,絕不可以讓對方感受到太大的壓力,因為那樣只會适得其反。
想通了這一層的即墨遲覺得很高興。這麽多年以來,他早就習慣了将身邊一切都歸在自己的計劃之中,盡力做到對所有事都全盤掌控,但如今行一善出現了,将他這種平淨又無趣的日子撕開了道口子,讓他意外體驗到了未知的樂趣,這種樂趣讓他感到既新奇,又享受。
為了避免行一善醒來後起疑,即墨遲這次不止抽了他的記憶,還很周道地為他治好了額頭上的傷,并趕在天亮之前,迅速從行一善這裏離去,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剛邁過門檻,轉身把門關上,餘光便瞥見了正躲在大樹後面偷窺的白玲珑和虞漣。
即墨遲:“……”
看來不論過去多少年,白玲珑都難改掉她嘴碎的毛病。
虞漣也是,就像白玲珑永遠改不掉嘴碎一樣,虞漣則沒有一刻是不想着看熱鬧的。
有這麽兩個時刻關心他八卦,每天恨不能把他的日常起居編成小報,拿到整個上修界去賣錢的活寶在,即墨遲憂愁地嘆了聲氣,不得不主動開口提醒道:“左右護法,如果日後讓本座知道,你們二人中有誰在一善面前多了一句嘴,本座保證會讓你們倆像一善今晚被抽掉的記憶一樣,煙消雲散的非常好看。”
白玲珑:“……”
虞漣:“……”
即墨遲這邊剛把話說完,白玲珑便慫慫地從大樹後面走出來,指着天上被烏雲遮蓋了一半的月亮,僵硬地感嘆道:“虞妹妹,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圓啊。”
虞漣亦從樹枝上跳下,一面幹巴巴地眨着眼,一面拉住白玲珑的胳膊,邁着小碎步悄悄往玲珑小榭外面退,“白姐姐說得是呀,今晚的月亮可真圓,比我屋裏那個用男人頭骨磨成的大碗還要圓。”
聞言,白玲珑先是配合着點點頭,而後适時話鋒一轉,掩面嬌笑道:“這麽晚了,虞妹妹是為的什麽來找我呀?”
白玲珑一笑,虞漣立馬也開始不甘示弱地跟着笑,“那自然是有好東西想給白姐姐看了,快走快走,我可是磨了搖光好多天,才讓他終于松口答應教我做人皮傀。如今時機正好,法陣也已經畫成,白姐姐難道不想過去看看我的第一只勞動成果麽?”
“當然想看啦,不過你那人皮傀是男的還是女的,長得好看嗎?不好看我可不看。”聽見虞漣這樣說,白玲珑挑起一邊眉毛,看樣子就像是真來了興趣似的。
“好看,可好看了。”虞漣一邊答應着,一邊裝模作樣地左顧右盼,權當院子裏站着的即墨遲是空氣,“白姐姐放心吧,我做出來的可是這世間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呢,絕對比咱尊主還好看。說起尊主啊,白姐姐你知道咱尊主現在哪裏嗎?我好像挺久都沒見着他了,怪想念的。”
“看虞妹妹這話說的,咱尊主一向神出鬼沒,連你都不知道,難道我就會知道嗎?走走走,咱們姐妹倆還是趕快回屋看帥哥去,美色當前,哪管他外面洪水滔天!”和虞漣一樣,白玲珑也把自己當成個瞎子,理所當然搖頭道。
“……”
大門口,即墨遲面無表情目送着白玲珑和虞漣相繼離開,終于沒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