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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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得同歡會……』
高中某節國文課上，黑子哲也對着攤在桌上的課本，兀自念出了聲。然後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畢竟雖然存在感低下到翹了課都不會被人發現，黑子其實是個自律的好孩子。他心虛地瞄了老師一眼，結果發現在Misdirection的威力下老師連眼都沒往這邊擡。那一瞬間，他自己都說不清他是否感到慶幸。
「嘀——」
于是他眼帶複雜地低下了頭盯着那亂糟糟的毛團裏露出來的一截線頭——那首誘惑了他的和歌——動了動唇。
那是《伊勢物語》的在原氏其人，就那麽晃晃悠悠地娓娓道來，在那很久很久以前的從前啊，有一個姑娘。她身着紫色衣裙，狼狽地應對着一生唯一的熱戀，然後啊，那個義無反顧地愛上了天皇預定的妃子，因着滿腔愛戀貿貿然闖入她寝宮的男子對她詠道——
——『莫得同歡會，相思苦不禁。
? 但能常相見，萬死也甘心。』
「嘀——」
即使默念那着露骨到讓女子羞憤不已的話語，黑子哲也依然面無表情語氣平淡，不見半分在原公子的風采。畢竟那是他無法理解的狂戀，他所能做到的不過尊重原著，注意抑揚頓挫。而他之所以會被迷失了神，不過是不合時宜地憶起了還在帝光時，那些和物語的旖旎情愫天差地別，八竿子打不着的乏味時光罷了。
那時候的黃濑君明明是個帥氣型男卻偏偏要裝傻賣萌吵吵鬧鬧，紫原君被煩地印堂發黑，嘴裏念叨着‘碾爆你’伸出了魔掌，嚴于律己精英範的綠間君嫌棄地坐地遠遠地擺弄着幸運物。唯一鎮地住場子的只剩溫柔的鬼畜隊長赤司君……
? 哦對了，彼時青峰君還會笑地一臉笨蛋樣地跑過來碰拳。那時的黑子哲也想道，大家會一直這樣這樣和樂融融地打下去吧。
我們一直在一起，真好。
? 就像是綠箭真太郎的晨間占蔔，那樣地盲目迷信，可他卻信地那麽理所當然。
「嘀——」
『但能常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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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子走神的空擋裏，彩筆就那樣頓在了那一行，暈染出一個深藍的點，就像那淡藍的發被雨水打濕，狼狽不堪。
『萬死也甘心』
「嘀———————」
“我就是死了也甘願，麽？”黑子哲也怔怔地捏着紙頁，手下不自覺加大了力，差點沒把那書頁折出個道來。這在熱愛文學愛護書冊的黑子哲也身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很少有人知道，身為籃球部一軍的黑子哲也其實是個文學少年。這其實并不是什麽秘密，只是那謎一樣的存在感功作怪罷了。整個學校裏除了籃球部一軍的幾個隊友幾乎沒有人會關注他，于是加入了兩年的文學部裏至今沒人發現這個幽靈成員也沒什麽奇怪的了。不過好在社員福利是不會少的，比方說書籍出借的便利。是以黑子哲也總會把午休時光泡在各色讀物裏。反正午休時教室裏沒幾個人，安靜地很。
不過顯然今天是個例外。
“然後青山他說……噗哈哈，你知道麽，他們說的不是一個梗，但是那個毫無違和感的對話是怎麽回事啊！旁邊的同學們都快憋不住了，什麽啊，是在COS搞笑藝人麽，我身為正經藝人的地位受到了挑戰啊簡直……”坐在黑子桌前的黃濑涼太倒扒在椅背上，滔滔不絕地制造着噪音。明明是不同班卻特地跑到這來，據黃濑同學說是出于‘感天動地之隊友愛’。
“所以說小黑子啊……哎，小黑子？”這下終于連自顧自廢話不斷的黃濑君也發現了不對勁，“小黑子你怎麽了，”他小心地伸手在黑子眼前晃了晃，在如願看到黑子的視線聚焦到自己身上時放下了心，于是切換回親切隊友模式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難道是昨天被籃球砸到的地方現在還疼着麽？”
? 昨天下午的社團活動上，黑子哲也被籃球狠狠砸了一下。如果說這是籃球場的日常意外的話，那麽他直接暈了過去這點顯然更為令人意外了。其間發生了怎樣的兵荒馬亂尚未可知，不過從黃濑君突然爆發的滿滿的隊友情深便可窺一二。當黑子哲也終于從醫務室的病床上醒來的那一瞬間，他便發現有什麽未知事件發生了。他轉了轉頭，看到隊友們一臉關切地圍在病床邊，那表情帶着或明顯或隐晦的擔憂。一切都顯得如此正常，如傍晚清風拂過的青草地，幹淨而清爽。
可他卻直覺地有哪裏不對，就像是被變了質的粘稠霧氣所困，纏縛手腳，閉塞耳目，被拖拽着狠狠砸進泥地裏。名為真實的答案就在他腦子裏，可它就像是被那一球砸爛了揉碎了和那迷霧攪和在了一起。他知道有什麽被蒙蔽了，遺忘了，可當他用力眨了眨眼瞪大了看去時，一切卻複又清晰而正常起來。他知道是那迷霧鑽入了他眼底，造就了個無藥可救的高度近視。
隊友的聲音清脆幹爽，含着滿滿的擔憂落在耳畔，那蠕動的震顫感是如此明晰，一寸一寸地往裏鑽。
“真是太不小心了小黑子，是訓練太累了麽，竟然直接暈了過去到底是有多拼啊，現在我們那麽厲害了小黑子稍稍偷懶下也沒問題啦。啊，小黑子你該不會沒有好好吃飯吧？看，這就是只喝香草奶昔的下場！你才那麽輕那麽小小顆一球就可以砸飛了，”黃濑涼太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下，力圖生動形象地表現出那‘小小顆’，“雖然小只的小黑子很可愛啦，可是如果一定要這樣的話我才不要！”黃濑君用力地一拍桌子，神情激動地毫無形象可言。
“不，黃濑君，我有好好吃飯沒有只喝奶昔，還有我不是小小只，請黃濑君不要再開玩笑了。”
? “才不是玩笑呢！小黑子倒下的時候我的腦子裏可是一片空白啊。”那張習慣性作出各種蠢樣的臉兀地收斂了所有的嬉笑怒罵，一如他當時的思緒般空白。
金色的發絲安靜地化在正午暖融的陽光裏，落入眸中，化為靜靜流淌着的流沙。
? 沒有刻意的扮蠢，這樣的黃濑涼太有着不愧于他模特身份的美貌。
然後難得在黑子哲也面前正經起來的模特大人伸出了手，小心地梳理着黑子柔軟的發。
“關于小黑子的事，我可從來都不是玩笑啊。”他說。
“抱歉因為黃濑君不正經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一不小心就……總之謝謝黃濑君，我已經沒事了，”黑子點了點頭權作鞠躬，順勢躲開了黃濑的手，然後小心地撫平已經帶了點卷的書頁，合上了書，“勞煩黃濑君挂心了。”
? “不要緊喲，如果是小黑子的話，就算是魂牽夢繞我也甘願哦，”那個閃耀的模特新星，全校的男性公敵這樣說道，脫口而出的言辭熟練地就像是騙女孩子的小言臺本，可惜那笑容太傻太蠢把氣氛毀了個幹淨，“我可是和小青峰那個笨蛋完全不同的！”
“請不要這樣說，黃濑君，雖然青峰君是個籃球笨蛋但是請不要欺負他，”其實意外地很護短的黑子哲也不動聲色地坐直了身體，一本正經地對着黃濑涼太說道，“青峰君最喜歡籃球了。”
邏輯不通意味不明。
不知算不算是因禍得福，被籃球砸了下卻意外地和全中結束後愈發煩躁而沉默的青峰君說上了話。雖然青峰君也有和以前一樣按部就班地完成訓練內容，可是所有人都心知他的苦惱依舊，或者說，才剛剛開始。随着他的訓練，他的變強，這種屬于強者的煩惱會一直纏着他，如附骨之疽。黑子哲也是個影子，于是他說不出口，無論是安慰的還是鼓勵的話統統都說不出口，身為搭檔他卻是那麽地無能為力。
日子就在那些糾結與猶豫中過去，當昨天下午在醫務室裏在那種情況下見到青峰君時，黑子才發現原來已經過去那麽久了啊。在大家離開之後，青峰君黑着臉走了進來，憋了半天只說出一句‘阿哲’，視線亂瞟就是不和他對上。黑子突然就放下了所有的顧慮猶疑，于是那段堪稱默契的冷戰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青峰君會一直和大家一起打下去的對吧？」黑子哲也伸出了拳，就像比賽結束時那樣。
? 「啪」
? 于是青峰君幹脆利落地握拳碰了上去，「你在說什麽蠢話啊，阿哲。這是當然的吧。」
? 對，就像每次他們做的那樣。
然後他別開了眼。
? 然後青峰大輝別開了眼。
“我們約好了會一直在一起打籃球的，”黑子哲也兀自點了點頭，定定地注視着黃濑涼太，“是吧，黃濑君？”
? “那是自然，這可是小黑子的命令啊。”模特大人笑地一臉燦爛。
????????黃濑涼太走後黑子終歸是沒了看書的興致，于是翻出了下午的課本。在放到桌面上時他又瞟了眼那本書。
『若是能長長久久在一起……』
然後他毫無留戀地把書放回了包裏，打算放學後去歸還了它。他不知道今天怎麽就借了這本書，然後莫名其妙地對着那無甚清奇的章節發起了呆，明明他和那有違物倫理的戀愛物語并沒有什麽共鳴。
『我便是死了也甘願。』
黑子哲也無法理解那樣至死不渝的戀情，也沒有什麽哪怕死去也想要實現的宏願，他所有的不過是一個不足為道的微末願景。
不過若是沒有實現就那樣死去的話……
大概會有點小小的遺憾吧。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沒什麽內容的一章，沒錯就是挂了√
「我就是死了也甘願」—于是他【不】
伊勢物語什麽的和小黑子沒有一毛錢關系，只是小黑子根據字面意思發呆開了腦洞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