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神術
寧無衣嘴角上揚,一臉嘲弄。“愚蠢的天命——只有愚蠢的人才會相信!”
風靜息仍是那副仙風道骨憐憫世人的樣兒,冷靜的道:“靜息不會說天命愚蠢——只因,天命本是人心。”
“人心!”寧無衣冷哼。“風監正是說,無衣說天命愚蠢,實是自己人心愚蠢麽?”
風靜息微微而笑,不語。寧無衣又冷哼一聲,正要越過他而去,風靜息缺忽然伸手一攔。
寧無衣挑眉。“你待如何?”
風靜息平靜的道:“靜息是秦人。”
寧無衣正想沖将過去,卻忽聽子遠驚愕的聲音:“結界——你竟懂得結界!”
一向處變不驚的子遠也有驚愕一刻,寧無衣聽得“結界”二字,更是吓得嘴巴也合不上來。“上古神術?”
結界——接近仙術的上古之術,只存在于歷史傳奇的上古神術,這天眼術士……竟是修成了?
如今最淡然平靜的正是負手而立的風靜息。“此關只有我一人把守,若你們破得結界,便無人可攔,還請自便。”
破得連是什麽也不太清楚的上古神術結界?——談何容易!
寧無衣心念未落,眼前一切已俨然不同。
時間的一切無比熟悉,朱紅宮牆,金頂耀眼,一貫的森嚴寒涼……卻不正是前寧氏皇宮、今東秦皇宮是什麽!
難道風靜息動用上古神術,竟是把她重新送回了她千辛萬苦逃出的皇宮裏?
還未來得及萬念俱灰,她卻已嗅到了不妥的氣味。她自地道出逃之時,徐然正派人四處嚴密搜捕,這時皇宮裏本應是巡邏嚴密、滴水不漏,而今她看見的卻是一片靜默寂寥,靜得異乎尋常,靜得……透着詭異不詳。
一陣若隐若現的血腥味傳入鼻中,更為這不詳感添了幾分。
腳下仿佛有一種牽引一般,帶着她一直往前走去,但見沿途皆是一片死寂,淡淡的血腥味越漸越濃。
那牽引倏然消失,寧無衣收制不住,整副身子往前傾跌,直直趴在了地上。
她還沒有站起來已知自己到了何處——乾清宮,養心殿。
那個困了她一世青春的地方。
寧無衣終于鼓起勇氣邁進了殿裏。
殿裏沒有侍衛,沒有禁軍,沒有宮女內侍,只有一人在皇座上正襟危坐。
那人聽見了腳步聲,一擡首見是她來了,微笑着走下了龍椅:“你終于來了。”
寧無衣怔怔的看着他,直吓得說不出話來。
他依舊是他,眼下一身嚴謹明黃龍袍,只是——那兩頰上何時添了重重皺紋,兩鬓上是何時變得雪白如斯的?“陛下是在等我?”
徐然的微笑溫潤如水,一如初見,讓她幾乎産生了回到過去的幻覺。“朕等你等了好久了。”
話語忽然沒有經過腦子便從寧無衣的雙唇之間吐了出來:“既等今日,何必當初?”
就在她聽見了自己的嗓音的時候,她忽然明白了:她不是回到了東秦宮中,她是來到了未來的東秦宮中!
風靜息的結界,竟不止超越了空間,更超越了時間!
白發蒼蒼的“老人”驀地站起,動作一如年輕時矯捷爽快,高出她頭頂近一尺的眸子居高臨下的望着她。“莫離,朕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有被你逼到山窮水盡的一日。”
熟悉如夜夜噩夢糾纏不清的名字鑽入耳中,別樣的刺耳。寧無衣咬咬牙根,恨恨道:“徐然,你看輕我這許多年,從沒想過你當初步下又丢棄的棋子終有一天會反噬自身吧?”
徐然卻忽然輕輕笑了起來,聲音溫潤爽朗一如當初,讓她也開始搞不清楚眼前的徐然到底是多少年之後的徐然,自己落在的到底是多少年後的時刻。
“我是從沒想過,”徐然的笑容忽然變得詭異起來,“眼下也沒有這麽想。”
寧無衣忽然感到一陣窒息般的不祥預感。果然徐然負手而立,一臉自信,彷佛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要亡國。只聽他悠悠然道:“你的盟友呢?”
寧無衣一呆。盟友?誰是她的盟友?
徐然眉頭微微挑起,彷佛覺得十分有趣一般。“離兒大仇快要得報,便要忘記你的大恩人好戰友了麽?”
寧無衣心頭驀然一震。“子遠?”
“子遠?”徐然微微一怔,臉上的笑容卻漫得更開。“是賀蘭遙的小名吧?”
寧無衣咬了咬牙。“你把他怎麽了?”問完卻覺得自己完全就是在問廢話。
徐然從容的笑着,形勢眨眼之間依然逆轉。“離兒,朕還真好奇你願意為賀蘭子遠放棄多少。”
心裏一陣莫名其妙的揪痛,寧無衣強自壓下突兀湧起的不明情緒,恨恨道:“不可能,子遠怎會落到你們手中,你已經窮途末路了,還想騙我麽?”
“離兒不相信?”徐然緩步走出殿門,朝跟在身後的寧無衣一笑,擡手指向皇城最高的鐘樓。
鐘樓上,一人被秦兵反手拿着,遠遠的看不清面容,那抹如雪白衣卻清清楚楚的映進寧無衣眼中。
捕捉到她眼中那一抹一閃而過的驚恐駭然,徐然得意的笑了。“離兒,你認為如果賀蘭遙從那裏掉下來,以你的功夫可能接住他?”
“你敢!”揪心的痛再次湧起,這一次她終于不能忽略了強壓下去。寧無衣卻忽然笑了,一直笑着笑着,笑得直嗆了氣。
“這根本不是現實,在現實裏賀蘭子遠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讓你逮住。”
“誠然如此?”徐然挑眉,不慌不忙的道:“若朕說,他的把柄……是你呢?”
寧無衣感覺自己快要笑出了淚水。“子遠從來都沒有把柄。”
徐然降低聲音,彷佛在慢慢欣賞着一場好戲,悠然道:“賀蘭遙單身匹馬為‘救’你而來。”
寧無衣卻深深吸了一口氣,意志越發的堅定。“徐然,你錯了。子遠不會為任何人做犧牲自己的任何事,這一點你對他的了解遠不如我。”
“這根本不是未來的秦宮,這不過是一個幻境——風靜息,讓我出來吧。”
眼前的一切忽然變得模糊,最後只剩下了自己的聲音在一片迷蒙中回蕩——
子遠不會為任何人做犧牲自己的任何事。
子遠不會為任何人做犧牲自己的任何事。
子遠不會為任何人做犧牲自己的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