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特邀模特
第22章 特邀模特
洗衣房裏靜得只能聽見洗衣機運作的聲音。現在是淩晨三點十五分,洗衣房裏整齊擺放的洗衣機中,只有一臺還在轉動。管洗衣房的阿姨正在等待下班。
許寉靠在牆邊,邊玩手機邊等洗衣機脫水,而眩暈感也是那個時候出現的。他只感覺眼前一黑,腳下的地面仿佛旋轉起來,胃裏有什麽東西也跟着翻湧。
手機從他手裏滑落,摔在地上。
四個小時前。
由于下午缺課,晚上的寫生練習許寉完成得并不好。餘老師要求學生們輪流做模特,而其他人要在二十分鐘之內快速畫完。所有人分成四組,圍着靜物臺坐下。許寉以前只畫過照片,沒有畫過真人,更不用提二十分鐘一張了。
教室的人都快走光了,只剩下符鐘舟和許寉。
“……今天又要加班?”
許寉沒走是因為要加班,符鐘舟則是單純沒有注意到已經下課了。他戴着耳機專注畫畫,許寉沒走,他就下意識以為還沒下課。
等到拿出手機看時間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嗯,”許寉以為他要走,“還想畫一會兒,晚上畫的東西太醜了。”
“你是說那些做模特的同學?”
“……不是。”
符鐘舟收拾東西欲走,回頭看了眼還在畫個不停的許寉,思量片刻又走回來坐下了。
“真是,好久沒有見過這麽努力的學生了。”
許寉手上沒停,“別用老師的語氣跟我說話。”他的眼睛始終盯着自己的畫,雖然不怎麽開口,但是手上排線的暗勁還是顯露出心裏的焦慮。
符鐘舟湊近了,摘掉他挂在耳朵上的耳機。“那……這位同學,需不需要模特?”
他說着,把許寉夾在畫紙邊上的頭像照片拿掉了,語氣也變得正經不少。
“你幹什麽?”許寉被他打斷了,有些不爽地轉過身來。
他的語氣有些不愉快,神色卻非常固執。符鐘舟看着他,然後非常溫柔地從他手裏抽走那支鈍了的炭筆。“畫畫不是加班熬夜就能有進步的。”他邊說邊拿起小刀,“最重要的是要理解,你不能只看模特的表層,你要透過他的皮膚觀察皮下的肌肉和骨骼。”
許寉看着他削筆的兩只手,心裏揪緊的東西慢慢變得和緩。符鐘舟的手指很修長,他将筆尖抵在右手食指上,大拇指不急不緩地推着刀片,一點一點把黑色炭芯從筆杆裏剝出來。
“……謝謝你,是我太緊張了。”他嘆了口氣。
“不用這麽客氣吧,同桌。”符鐘舟把削好的筆遞給他,“今晚我來做一次特邀模特吧。”
“好啊,請你吃夜宵。”
撕紙,貼紙。等到許寉準備好工具之後,符鐘舟已經把打光燈調整好,坐到了高椅上。
雖然知道這人長得好看,但是許寉擡頭的一瞬間,還是被他震撼到了。
符鐘舟的長相在平時看只能算清秀學長那一挂,此時他取下眼鏡,刺眼的燈光從側面打在他的臉上,許寉才真正感受到他為什麽好看。
他高挺的鼻梁和顴骨下微微陷下去的位置在強光下顯得更加立體,晃眼的燈光使他半垂着眼。他垂手正坐,一縷碎發垂在額前,整個人像雕塑一樣肅穆而漂亮。
許寉想不出什麽具體的比喻,他只能想到被擱置在儲物櫃上的小衛石膏像。
符鐘舟見他愣着沒動,于是沖他一笑。
“怎麽?這個角度不行嗎?”
許寉連忙收回目光,“四分之三側比較好畫,你稍微側一點,不要看着我。”
他的特邀模特順從地照做了,保持姿勢的同時還不忘問:“夜宵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都行。”許寉終于避開他直視的目光,開始動筆起稿。
“我可以戴耳機嗎?”
“可以。”
大概因為是符鐘舟,所以許寉畫得格外小心。起型的時候,他反複将五官位置比例确定了好幾遍,花了四十多分鐘才開始畫光影。
符鐘舟很敬業,坐得累了也最多是閉上眼睛休息一兩分鐘。
許寉一旦開始畫細節,思緒就從畫上跑到了很遠的地方。他畫到符鐘舟的嘴角,就想到他微笑的樣子。他那麽受女孩子喜歡,是不是因為笑起來很好看?畫到眼睛,就忍不住想起這雙眼睛在舞臺上閃閃發光的樣子。
他明明那麽受人歡迎,卻在天臺上跟他說,對社交完全沒有興趣。
許寉看不懂這位同桌了。
一個半小時過後,許寉終于放下了畫板。
“辛苦了。”他對符鐘舟說着,拍了拍手上的鉛筆灰。
符鐘舟的眼睛一亮,“畫完了?我看看。”
他跳下高椅,繞道許寉的身後。
“嗯……比課上畫的那幾張好很多啊。”符鐘舟看上去很滿意,“雖然完成度還不是很高,但是…畫得很帥嘛。”
“……”
許寉有些無語,但還是履行約定,點了一份外賣。
學校不允許學生點外賣,他們只能溜到小樹林裏,隔着鐵欄杆讓外賣小哥遞進來。
兩杯奶茶,兩份烤串。C市的烤串店從不在兩點前打烊,就算是全城外賣小哥都下班了,店家也依然有辦法給市民送溫暖。
兩人也不嫌髒,坐在樓道的臺階上就開吃了。薄薄一層錫箔紙打開,烤串的香味就溢了出來。烤羊肉、烤鴨胗、鱿魚串……配上嗆人的特辣辣椒粉,簡直人間一絕。
“C市特産夜生活,”符鐘舟舉起手裏的烤串,跟他的碰了一下,“下次帶你出去體驗一下。”
“下次帶你去”這樣的話許寉不是第一次聽他說了,這是要幹什麽?收他做小弟?
這樣想來,符鐘舟在這裏好像沒什麽朋友。或者說,他的朋友都已經準備着去上大學了。
好像确實有點兒慘。許寉想到這,把自己的烤串往他那邊推了推。
“為什麽又是我?”許寉邊問邊吸了一口奶茶,“不會是因為你不認識其他應屆生吧?”
“才不是,”符鐘舟抱着膝蓋,咬了一口鱿魚串,“因為我挺喜歡你的。”
許寉怔住了,一顆珍珠奶茶卡在喉嚨裏,嗆得他使勁咳嗽。
等他咳嗽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才後知後覺的想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很久沒見過這麽有意思的人了,”符鐘舟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并沒有特別察覺他的異常。“看上去嚣張的不行,誰知道居然是個一天不畫畫就緊張的三好學生。”
許寉擦了把好像不存在的眼淚,躲開他的手,“呵,你也很有意思。你那些小迷妹怎麽不知道,你是個喝醉酒就抱着別人不撒手的哭包?”
符鐘舟好像根本不在意,被他說得忍不住笑起來。
夜風吹過,他的笑聲讓人心情大好,那些莫名的壓力都抛到了腦後。許寉也跟着露出笑容,心滿意足地把烤串一掃而空。
原本打算洗完衣服睡覺的許寉,也沒有想到自己就因為這頓夜宵躺進了醫院。
他現在躺在急診室的病床上,腦袋昏沉沉的,全身的神經像是變得特別敏感,稍微一動就渾身刺痛。
“輕微食物中毒,”護士邊說邊給他的手背塗藥,拿起針頭甩了甩,“長期缺乏睡眠,而且還在發燒,你們年輕人現在都這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嗎?”
許寉虛弱地靠在枕頭裏,一言不發地看護士把針頭刺進手背的靜脈血管。
他的第一反應是不知道要在醫院裏躺多久,第二反應是符鐘舟會不會也出事了。
他摸出手機,艱難地給對方發去幾條消息,沒有得到回應。他知道,自己突然病成這樣不只是因為迎着風吃了頓不太幹淨的夜宵,但是一想到符鐘舟,心裏還是有點兒慌亂。符鐘舟看上去就很瘦,體質肯定沒他好。
許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給他撥了個電話過去。
漫長的提示音響了十七下,那邊才有人接起電話。
“……喂……”符鐘舟的聲音帶着困倦,含含糊糊的,夾雜着被吵醒的不滿,仿佛是在夢中呓語,“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