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畫展

第31章 畫展

夕陽下的C市顯露出一種詭異的寧靜氛圍。

所有街道和高樓都在一片火紅之中交相輝映,就連河裏的水也成了跳動的火光,在往來的貨運大船下沉浮。

許寉和符鐘舟坐上公交車。車上雖然站滿了人,但只能聽見車身的轟鳴和一兩聲孩子的呓語。黃昏成了白天黑夜的一個界限,許多人都在這段時間裏沉默着調試自己的疲憊,等到夜晚降臨再開始豐富的夜生活。

符鐘舟靠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發呆,許寉就看着他出神。夕陽将他們的臉映襯成紅色,樹影在斑駁間飛快地變換着。

單戀狀态下的人很容易患得患失。比如現在許寉就在想,符鐘舟在經過這些他所熟悉的道路的時候,會不會想到謝妍。

他是個外地人,但符鐘舟從小在這裏長大,C市的每一條路上都有他的回憶。

他們就這樣一路沉默着,在市郊的美術展覽館下了車。美術館的建築造型非常特別,像一朵還未完全盛開的荷花。

“……古典油畫展。”許寉仔細的看着門口的海報,等符鐘舟檢票,“跑這麽遠來看,你很喜歡吧?”

“嗯。”符鐘舟拿着票走過來,“朋友送的票,正好有空就來看看。”

這個時間的美術館裏幾乎沒有人,只有幾個安保人員穿着制服站在角落裏。為了和展品風格相搭配,整個展廳都布置成華麗莊重的暖色調,和畫框裏的油畫很配。

展品全都是巨幅油畫,畫裏的人物比真人還要大。那些神話故事裏的人物就這樣呈現在二十一世紀的人類面前,讓人從內心深處感到震撼。

震撼之餘,許寉又忍不住側頭去看符鐘舟。他正擡頭仔細欣賞一副聖母像,不久前剛買的細邊眼鏡架在鼻梁上,細碎的發梢遮住了眼角。許寉很想擡手把他的碎發挽到耳後,但想法付諸于行動時,也只是稍微擡了擡手指。

符鐘舟深吸一口氣,像虔誠的教徒一樣感嘆:“好美。”

“嗯,确實。”

許寉如此回答,指的卻不是畫。

兩人在場館裏足足看了一個小時。許寉捏了捏酸澀的肩膀,向出口走去。展館空間不算大,因此被設計者劃分成迷宮似的Z形。兩人并肩往外走,卻在出口的轉交碰到一群人。

大概也是來看展的,看累了就坐在出口處的長椅上休息。

他們三男一女,穿着打扮一致的酷。其中唯一的女生背對着其他人,正在看牆上的油畫,其他三人坐在一邊小聲聊天。

許寉起初沒多在意,視線卻不自覺地停留在女生身上。

皮衣、短發、黑色八角貝雷帽。他憑一個背影就認出了謝妍,符鐘舟怎麽可能認不出。

符鐘舟走在他身後一步,許寉下意識要拉着他往回走,卻聽見那邊有人朝他們驚呼。

“小舟!”

許寉的手搭在符鐘舟肩上,明顯感覺到他身子一僵。

符鐘舟的臉色不太好看,顯然是也看到了謝妍。許寉站在他身邊,看着不遠處的謝妍轉過身,看了他一眼。

打招呼的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穿着黑色無袖衫,脖子上挂着各式各樣的金屬鏈,左邊眉梢打了一個眉釘。他的五官很立體,長得有點兒像外國人。

青年人身後的另外兩人表情尴尬。他們本想上前攔住他,卻見短短幾秒之間,青年已經撲上來緊緊抱住符鐘舟。

許寉站在邊上,忍不住離遠了點兒。

符鐘舟曾經說過謝妍在玩樂隊,想必這幾人就是樂隊成員了。可既然是共同朋友,怎麽會把場面弄得這麽尴尬?

他看了一眼被禁锢得快喘不過氣的符鐘舟,卻見他從容地拍了拍青年的背。

“羅伊,好久不見。”

另外兩人急忙沖上來,小聲向符鐘舟道歉:“小舟啊,羅伊剛從歐洲回來,還不知道你和謝妍分手的事,你別怪他。”

羅伊愣愣地松開手臂,一雙眼睛不可思議地瞪着符鐘舟。“分手了?抱歉,我還不知道。”

“沒事,”符鐘舟很大方地擺擺手,“今晚有演出嗎?”

“有啊就在這附近的酒吧,”羅伊說,“來看看吧。”

許寉站在一旁傻愣着,符鐘舟回頭征詢他的意見,衆人才意識到旁邊還有一個人。

“呃……我随意。”

他當然是不想去的,陪暗戀對象看前女友演出可不是愉快的事。但除去謝妍不說,這三人肯定是符鐘舟很要好的朋友。符鐘舟現在在學校複讀,身邊朋友都沒幾個,也正因如此才會和他形影不離。想到這兒,許寉也就心軟了。

“那,我們去捧場吧。”

羅伊給了他們地址,也沒有再和兩人同行,而是提前離開了場館。

兩人不動聲色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許寉不敢動,等着符鐘舟調整情緒。半晌,他感覺到身邊的人長長呼出一口氣。

“……要去嗎?”

“去。”符鐘舟的聲音很堅定,“我總不能因為她,躲着我所有的朋友。”

謝妍樂隊的演出在一家小清吧裏。這條街雖然在市郊,但周圍的展館和音樂廳很多,夜景也不錯,因此夜晚的人流量不算少。符鐘舟對這裏好像很熟,領着許寉從狹小的酒吧正門進去,直通樓下。

許寉起初還覺得這個入口看上去太簡陋,進到地下的清吧,才覺得眼前一亮。清吧裏的人并不少,微藍的燈光下,給人一種幹淨舒适的氛圍。卡座和吧臺分布在兩側,舞臺在正對着門的一側中心,樂隊還沒有上場,臺下就坐滿了人。

“這裏看上去很不錯,為什麽把門弄得這麽小?”許寉跟着符鐘舟坐到一個角落裏。這裏離舞臺不算近,但能看得很清楚。

“個人愛好吧。”符鐘舟拿下眼鏡擦了擦,“這裏的老板是個富二代,家業放着不繼承,非要去考美院。畢業出來又不想從事美術工作,就自己開了個小酒吧搞搞裝修。”

“……很酷。”許寉給了個中肯的評價。

“想喝什麽?我去拿。”

“都行。”

符鐘舟起身去了吧臺。許寉坐在角落裏,有些無所适從。他和符鐘舟都是懶得社交的人,但相處這麽久他也算發現了,符鐘舟不社交是因為不願意,而他獨自一人待在角落是因為他根本不會社交。

他就這樣撐着腦袋,看着符鐘舟的身影穿過人群、走向吧臺,然後端着兩杯看上去很漂亮的酒走回來。

“氣泡飲料。”符鐘舟走回桌前,把其中一杯遞給許寉。

許寉拿起來喝了一口,冰塊碰撞的聲音和百香果的酸甜混合在一起。氣泡仿佛在灼燒口腔,讓他忍不住立刻咽下去。

“……真的是飲料嗎。”

“騙你的,”符鐘舟喝了一口,對他眨眨眼,“是果酒。”

兩人閑扯了兩句,就見謝妍和其他人上了臺。

謝妍依舊是下午看到的那身打扮,稍微化了點妝。她随性地往麥架前一站,開始調試高度。臺下的人聽到音響裏傳來的雜音,都紛紛回過頭。

樂隊配置是常見的四人組配置。謝妍主唱,羅伊負責吉他以及和聲,還有兩人分別負責架子鼓和鍵盤。

四人都是統一的皮衣皮褲。客觀的來講,确實很酷。

許寉的座位背對舞臺,他剛打算轉過身靠着桌沿看表演,就見符鐘舟拍了拍身側的沙發。

“坐過來。”

許寉一愣,總感覺這話放在此情此景有些詭異。思量片刻,他還是僵着身子坐了過去。坐下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離符鐘舟有點兒遠,然而他就像被黏在沙發上似的,怎麽也不敢再往他身邊挪。

可是這樣疏遠地坐着,顯得太不自然了。許寉緊張地又喝了一口酒,剛想趁符鐘舟不注意悄悄挪一挪,就感覺身側的沙發深深地陷下去。

符鐘舟疲憊地往柔軟的沙發裏靠。他的腦袋微微側着,如果現在許寉也往後靠的話,他的頭就會搭在許寉的肩上。

“……好困。”

他的聲音從許寉身後傳來。許寉坐得筆直,不敢往後靠。

許寉咽了口果酒味的口水,調整了會兒坐姿,卻被一只冰涼的手從後背一拉。

符鐘舟的手扯着他的衣服,沒用多大力,卻把人拉得靠在沙發靠背上。酒吧老板不愧是家裏有礦的人,沙發選材也是非常柔軟的材質,外包一層短絨的紅色料子,比一般人家的床還要舒服。

這個角落沒有人注意,許寉的心髒卻怦怦直跳。符鐘舟的頭發在他的頸側撓,若有似無地将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甚至微微偏頭就能聞到洗發香波的味道,甜絲絲的,比剛才喝過的酒還好聞。

許寉想悄悄挪開,低頭卻見符鐘舟已經閉上了眼睛。

“……這就睡了?不是要看表演嗎?”

“沒有。”符鐘舟動了動,這次完全靠了上來,甚至還無意地在許寉肩膀上蹭了蹭。他的頭發被蹭亂了,幾縷碎發搭在額前,遮住了眼尾。“就是有點兒累,讓我靠一會兒。”

許寉低頭看着他淩亂的頭發,突然很想伸手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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