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冤枉

翌日晨時,天幕撒下些熹微的碎光,寝殿內尚有些昏暗。

男子仰面而躺,雙眸緊閉,兩道狹長的劍眉在眉心緊攏,即便置于夢中,依舊透着深深的不耐。

與此同時,他的肩窩處還倚睡着個未着寸縷的女子,香肩之下的春光被半條錦被遮掩,看不周全。

倏然間那片白淨圓潤的肩頭輕輕抽動了動,女子似乎有點兒冷,脖頸輕輕上擡。

陡然她身體一僵,又不再動彈分毫,安靜地将頭埋在了男子臂彎裏。

一頭散亂的墨發遮擋了她的半張臉,倒也瞧不出究竟醒沒醒。

而她身旁一側,那蹙眉沉睡的男子眉間漸漸松動,陡然,睜開了眼睛!

那眼眸清澈無波,盛了些許克制的薄怒,根本不似從睡夢中醒來的那般惺忪。

容卓确實不是剛剛睡醒,而是被世界意識放了出來。

昨夜他的身體向蕭如錦伸出手時,世界忽然陷入靜止般的黑暗,随後他便失去了意識。

再重新獲得對身體的控制權,便是現在,一黑一醒,不過眨眼之間。

而那場荒唐的侍寝……卻并非他原先設想的那般!

竟然……

既不是寵幸妃嫔的辣眼睛畫面,亦不是強取豪奪的狗血戲碼,而是……

而是世界陷入黑暗時,在他腦中掠過的一行大字——

脖子以下不可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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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間竟有如此玄妙之事?

雖然容卓是個擁有古代價值觀的男主,但他并不愚笨,稍微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理了理,便明白了昨日違背世界意識後發生的一系列變故。

也就是說,起初世界意識奪取了他的身體,準備對女主做些不可言說的行為,然而到關鍵時刻,卻被另一條規則阻止了。

此條規則的優先級高于世界意識,所以當劇情走到某些脖子以下不可觀看的情節時,規則索性關閉了世界。

因而拉燈以後,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

容卓挑了挑眉,嘴角漸漸勾起一抹笑意,從未這般快意過。

沒成想,他的清白之軀竟被一個突然殺出的規則守護了。

規則似乎存在于一個叫作“網站”的地方,容卓曾經見那女人在作話裏提起過。

這麽說來,那女人就是在這個網站創造出自己的?

容卓方才舒爽些的心緒,因為想起所有糟心事的始作俑者,頓時撲撲直線下降,蕩到了谷底。

他想,是該有個規則好好約束下那女人,不然以他這些時日對她品行的了解,指不定往後還要在故事裏加上許多強制寵愛的情節。

他在書裏已經被寫得足夠霸道狷狂,不想再變得荒淫好色。

正當容卓不知第幾次咒罵作者的時候,他身旁的嬌美人終于不再裝睡,輕柔地動了動身子,擡起一張楚楚可憐的小臉,含羞帶怯地喊他:“皇上~”

這聲音有點刻意而為的嬌媚,容卓登時打了個激靈,冒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察覺這道可怖聲音正來自頸邊,他僵硬地轉過脖頸,不耐煩地瞥了一眼。

神色微怔了怔,随即不給女主反應的時間,在她羞怯而期待的目光中,毫不留情且無比迅速地抽回手臂,冷臉半起了身。

事後場景搞得如此溫存缱绻,好像他們真做了什麽似的。

在蕭如錦的意識裏,面前的男子昨夜确實對她做了許多羞人的事情,縱然她一點都想不起具體的畫面和情景,但內心就是肯定無比,仿佛本該如此。

而剛才對着一雙無情冷眸時,蕭如錦心上不由地顫了顫,陛下的眼眸裏哪裏有絲毫喜愛她的樣子。

他們不是有了肌膚之親嗎?難道天下帝王,皆是這般薄情寡意的嗎?

蕭如錦初經人事,又還沒有歷練出堅韌的大女主心境,眼下被晾在一邊,便覺委屈難耐,眼圈漸漸紅了。

她咬着一雙豔色紅唇,看男子自顧自穿衣,馬上就要跨下龍床,來不及深想,撐起身子拽住了容卓的衣袖:“皇上,臣妾……”

容卓對自己沒穿衣裳這件事,本就大為光火,連對住了幾年的寝殿都生了嫌惡,現在只想出去透透氣。

這下被人扯住衣袖,更是不滿,因而輕擡下颌居高臨下看着蕭如錦,一雙冷肅眼眸裏,滿是刺人的寒光。

蕭如錦被吓得一哆嗦,趕忙松開了手。

原本今日醒來時,她便做了打算,既已成為皇上的女人,便不能再端着從前清高的姿态,應當盡可能讨得皇上的寵愛才是。

只是眼下還一時摸不清皇上的性情脾氣,便做出大多數男子都不會拒絕的柔羞姿态。

可惜,對皇上好像沒什麽用。

見她低眸咬唇的委屈模樣,若是從前的容卓早将人攬入懷中好生安慰了一番,然而現在他不僅不安慰,還冷着聲音說:“你先歇着,宮人自會送你回宮。”

低沉穩重的嗓音裏,聽不出絲毫憐惜。

蕭如錦委屈不已,她不明白昨日還對自己百般寵愛的皇上,怎成了這般不解風情的模樣,難道她哪兒惹皇上不高興了嗎?

略微思索了一番,蕭如錦深吸一口氣,索性向着即将轉身的容卓撲了去,一把抱住了他剛健有力的腰,聲音柔弱得使人頭皮發麻:“皇上別走……臣妾身子疼,好疼……”

女子第一夜都是會疼的,可是…...

關朕何事?!

容卓頂着一口難以言喻的黑鍋,臉也如鍋底一般黑,僵硬地扭回了身體。

劍眉倒豎着,嫌棄地扯開蕭如錦抱着他腰的一雙玉臂:“疼便好好歇着。”

說罷,還刻意拉開兩人的距離,似是嫌不夠,則又後退了半步。

接二連三的疏離冷淡,給了蕭如錦極大的打擊,她從未想過讨寵竟是這般艱難!

恰在這時她擡起了頭,容卓眉宇間不加掩飾的嫌惡還未散去,蕭如錦一見頓時怔了怔,所有的難堪委屈盡數襲上心頭,眼淚便簌簌地滑落了臉頰。

這淚多半是惱的,氣的。

她生得美豔,笑起來若丹花嬌豔,哭起來亦是梨花帶雨抓人心肝,确乎是個美人兒。

容卓在內心毫無波動地評價,半點哄人的舉動和想法都沒有,早不知料憐香惜玉幾個字怎麽寫了。

本不想管她哭不哭,然則容卓眸光一掃,恰是落在她半遮半掩的淨白身子上,頓覺眼睛受傷,忙扯了被子給人捂嚴實了。

他覺着,自己像個謹遵戒律的和尚,對于美色已經到了恐懼的地步。

“遮好。”他的聲音依舊是不變的冷漠。

有時候面對一個冷心冷眸的人久了,偶爾一句平平無奇的算不得關切的話語,竟能使人感覺溫情。

蕭如錦亦是如此,僅從短短二字裏,竟然生出了皇上正在寵愛她的錯覺。

的确是天大的錯覺。

“小德子,進來!”

容卓不再多給蕭如錦眼神,也不再給她扒拉自己衣袖的機會,趕緊起身,大步繞過遮擋龍榻的寬大屏風,眼不見心不煩。

他決定将眼下的爛攤子交給德公公處理,暫時先不送他去浣衣局,再給他的死期寬限個幾日。

德公公早在殿外候了多時,一聽傳喚便趕忙入了殿,恭敬地躬着腰,笑呵呵地問:“陛下,有何吩咐?”

一衆負責伺候的宮女太監也相跟着進了殿,此時容卓正由宮女伺候着穿衣梳洗,聞言不悅地瞅了眼身旁的德公公:“你似乎很高興?”

德公公自然高興,畢竟昨夜的皇上對蕭美人很滿意,否則怎會特意吩咐今日不早朝了呢。

夜裏的那些激烈動靜,他一個公公,可都聽得臉紅心跳的。

容卓見他神色不對,立馬覺得其中有貓膩,待看見宮女拿過來的衣裳并非上朝的龍袍,而是常服時,這才反應過來。

“為何是常服?”

話語簡短,衆人卻知皇上動怒了。

德公公的笑容聞聲凝在臉上,雖覺着疑惑,但還是喏喏解釋道:“皇上,昨兒夜裏,您吩咐說今日不早朝……”

容卓捏着漱口玉杯的手緊了緊,險些将茶杯捏碎了,德公公不知何處惹怒了皇上,但今早他機靈了些,腿彎一顫趕忙跪下:“皇上,請息怒。”

“啪——”

茶杯被重重拍在桌上,一衆宮女太監駭得齊齊跪地,身子猛顫,個個噤如寒蟬,把頭埋得極低,生怕引起皇上的注意被遷怒掉了腦袋。

容卓氣的倒不是面前的一衆宮人,而是那個該死的女人,為了體現他對蕭如錦的寵愛,居然搞出了不上朝的戲碼。

“從此君王不早朝”,說得好聽浪漫,實則是置國家和百姓于不顧,實乃昏君所為。

再說他整日被後宮的脂粉氣熏得腦仁疼,就想去朝堂看看剛強威武的臣子們,好讓陽剛氣熏陶下精神,這點僅有的寄托,輕而易舉就被剝奪了。

真真是一點人權都沒有。

容卓緊抿嘴角,渾身散發着凍人的寒氣,面前跪着一排排瑟縮的宮女太監,場面一瞧就很吓人。

這時候,那在宮女伺候下已然穿戴整齊的蕭如錦,卻從屏風後出現,纖腰輕擺着走了過來。

她臉色有些凄白,杏眉輕瞥,輕咬的嘴角破了點皮,又紅又腫,走路的姿勢也有點怪,一看就是被狠狠疼愛過了,還是剛剛疼愛過的那種。

容卓嘴角狠狠一抽......

他發誓!

之前的蕭如錦真不是這副模樣,真不是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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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容卓:朕發誓,朕沒有!

莘凝:萎了,我知道。

容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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