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裁員

容卓玩了玩貓,或者說貓玩了玩容卓。

待一貓一人建立了“和諧”、“有愛”的關系後,容卓環顧周圍,沒有瞅見胖橘的主人,便将貓一把攬入懷裏,打算将這闖入他殿中的喵咪據為己有。

正在這時,從殿外“噔噔”跑來一個神色驚慌的宮女,望見橘貓時眼睛一亮,然而一擡頭見到一襲龍紋錦袍的皇上時,霎時臉色大變,駭得後退了大半步,覺着不妥,又慌忙跪下身。

“奴婢叩見皇上。”

小宮女看起來約莫十三四歲,臉頰處有些稀散的麻斑,身子瘦小而單薄,模樣身段都極為普通。

容卓收回疏淡的視線。

不怪他連個宮女都要打量,實在是出于被作者坑出來的警惕,畢竟宮女扶正的劇情不是沒有。

在腦海中搜尋一圈,确定沒有納宮女做妃嫔的情節,容卓稍稍舒了口氣。

再說了,這宮女還是個半大小姑娘,那個女人雖然放肆又可惡,應該還不至于這般禽獸,連個小女孩也要禍害。

“這貓是你的?”容卓抱着橘貓淡聲問。

宮女點點頭:“回皇上,是……是的。”

她雖模樣寡淡無奇,但衣裳的布料裁剪卻不似一般宮女普通,應該是某位娘娘宮中之人。

容卓便問:“你是哪個宮的?”

“奴婢在延晖宮裏當差,做……做灑掃的活。”

延晖宮嗎,那裏是宸妃所居的宮院,宸妃亦是容卓覺醒前最為寵愛的妃子,性子張揚跋扈,但容卓偏生就喜歡她身上那股嬌縱傲氣的鮮活勁兒。

想起昔日的愛妃,容卓沒什麽表情,心裏卻有些許道不明的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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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後,又垂首看了眼懷裏已經眯眼打起瞌睡的胖橘,冷峻的面色柔了柔,這才有些不舍的将貓遞還給宮女。

“貓你帶回去吧。”頓了頓,他又叮囑道,“好生照料。”

小宮女怔怔地接過貓,随後便在德公公的帶領下出了勤政殿。長長的宮道空無一人,遠遠傳來些稀碎的語聲,她方才猛地回過神,雙腿軟綿無力,跪在冷硬的青石板上。

皇上竟是這般溫和的嗎?

容卓沒拐成貓,心情卻不差,回到沒有女人的寝殿更覺神清氣爽,呼吸都順暢了幾分,聞着毫無脂粉氣息的泠冽空氣,這夜睡得極好。

翌日,天還蒙蒙亮,雞都還未起,容卓便喚宮人進殿伺候,迫不期待要去上朝。

好在今日意識高擡貴手,沒有剝奪他上朝的權利,容卓坐在大殿中,聽着大臣們吵架互怼,滿臉笑意,看得津津有味。

皇上不僅不呵斥,還這般奇怪,兩名大臣吵了片刻,竟有些吵不下去。

容卓喝了口宮女遞來的明前茶潤了潤嗓子,不解地望向同時噤聲的兩人,漫不經心地問:“兩位愛卿,怎麽不吵了?”

他這話一出,兩名吵架的大臣神色皆是一變,忙垂下頭,面紅耳赤的臉上透着些難堪。

他們想:聖上動怒了。

容卓:胡言,朕沒有!

戶部尚書趙修率先認錯:“陛下,微臣殿前無禮,望陛下責罰。”

兵部尚書封燃,性子要火爆些,索性直直跪下,拱手說:“臣不該高聲妄言,但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削減軍費的提議臣不同意,堅決不同意!”

兩人争論半天的,還是銀子的事。

戶部這邊覺得當下國泰民安,不該浪費銀子養兵,兵部則認為目光應當長遠,有強大的軍事力量才能保國之安泰,削減費用可以找別的部門,為何次次都盯着兵部。

說起來,大齊确實已有數十年未有戰事,邊境的小國亦是臣服安分多年,年年上供不說,甚至還想送美女來齊國和親,當然皇上不喜異族女子,便沒同意。

容卓挑了挑眉:“朕頭一回覺着,聽兩位愛卿吵架頗有趣味。”

他說得真情實感,兩人臉色卻猛然白了白,戶部尚書趙修也趕緊跪下:“臣惶恐!”

除卻這兩人背上冷汗津津,其餘人亦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偌大的朝堂鴉雀無聲,甚至有膽小的宮女太監哆嗦了身子。

咦?朕難得表揚下臣子,怎地一個個吓成這樣?

場面總不能繼續僵着,容卓輕咳一聲,說道:“罷了,并非大事,兩位愛卿先平身罷。”

兩人惶恐得緊,但也不敢違抗聖意,便聽命起了身,只是方才吵架時的激動勁,早沒了蹤影。

容卓繼續道:“封将軍所言在理,軍費的确不該削減,雖國家繁榮安定,但別國一直對大齊虎視眈眈……”

“封将軍,朕命你,定要對兵将嚴格訓練,不可有絲毫怠惰。”

“是!臣謹遵!”封燃聽皇上贊同自己,看皇上的眼光裏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崇拜,還有點含情脈脈。

一個九尺大漢的深情目光實在太滲入,容卓趕緊別開眼睛,望向表情不佳的戶部尚書:“至于趙愛卿所言削減用度一事,朕有些想法……”

聞言衆大臣紛紛擡眸,頓時都來了精神,生怕削減銀子的刀子割到自己身上。

容卓怎會不知他們心中所想,卻也沒想拿他們開刀,而是在衆人或擔憂或興奮的目光中,不以為意地說:“若是削減,不如減少後宮宮人數量以及各宮用度,再讓部分願意歸家的妃嫔離宮。”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裁減宮人數量倒是可行,讓妃嫔出宮是什麽鬼主意?呸,不能這麽說,哪能說皇上是鬼,應該說這是什麽神仙主意!

衆人的反應容卓看在眼裏,等了片刻,等他們慢慢消化後,又提聲問:“衆愛卿以為呢?”

此時衆臣都成了啞巴,就連之前口若懸河的戶部尚書也沒了聲,縱使他管着國庫銀子,但後宮的銀子他不敢要。

後宮裏雖然都是些不幹朝政的娘娘,但是哪一個不與前朝的世家有關,牽連太盛太廣,他又不蠢,怎會去做這吃力不讨好還得罪人的事。

容卓望着神情各異的臣子們,心說:怎地一關系後宮就都慫了?

後宮裏難道有什麽可怕的豺狼虎豹嗎?堂堂男子漢們,竟然害怕區區弱女子們!

容卓堅決不會承認,其實後宮的女人比豺狼虎豹還可怕,他深有體會。

遲遲無人敢發表意見,容卓有些不快,擡起手移動着,打算随便點個最慫的臣子開刀。

一個個臣子就差将腦袋折下來,揣在兜裏,更不消說,與皇上有半點對視。

這時敢擡頭的絕對是不怕死的勇士。

不過還真有一人,不似其他人畏畏縮縮,坦然地望着皇上,目光裏還多了幾分長輩對後輩、老師對學生的欣賞。

這人便是之前給容卓遞奏折,勸他不要沉迷美色的大學士周老,他想,皇上果然不愧為明君,折子才遞上去兩天,這就改變主意了呢!

周老感動得險些老淚縱橫,好歹他還知道現在身處朝堂,不想多惹非議,便悄悄抹了把臉。

“臣附議,皇上所言極是!”

“此舉乃開辟天地之壯舉,為國為民,頗具人性之風,百姓定感懷皇上英明持儉,宮中女輩亦會感激聖上,親人團聚實乃倫常情意所歸,恐是連神靈亦會為之觸動......”

馬屁拍得太響太大,居然扯到神仙去了,愈發離譜,容卓本人都有點受不住,趕緊咳了聲制止。

“周老所言有理......那便這麽定了。”

“戶部回去商讨下,三日後,把方案遞……”容卓怕遞折子他看不見,又改了話,“親自進宮向朕彙報。”

一場詭異的早朝,就在此種難以言喻的氛圍中散了場。

幾日後,前代的太妃太嫔,本朝皇帝後宮中未受臨幸的妃嫔可許歸家的聖意傳下來,後宮霎時炸開了鍋,一時間真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懿瑞軒的蕭如錦得知此事,更是惶惶然,魂不守舍,手上一松,便摔了前幾日升了位分所得的一柄青玉如意。

如意摔在地上,碎成兩截,飛起的碎玉鋒利地劃過她的臉頰,卻未有分毫躲避,也不覺得疼,只簌簌無聲地落下淚來。

綠拂憂慮地喚她:“主子……都是命罷。”

蕭如錦渾身一震,淚水在眼睫顫了顫,複又撲到軟榻上,嘤嘤哭了起來。

綠拂懶得勸她,對自家搖擺不定的主子早已無語,便在擾人的哭聲裏,默默将碎玉收拾了。

過了些日子,裁減宮人的事宜便如火如荼開展起來,不少從未見過皇上的妃嫔紛紛報了名,有一些還不死心,抱着一朝飛上枝頭的期盼仍舊猶豫着。

容卓對此無所謂,政令實施并非一天兩天的事,她們可以慢慢考慮,只要有了別的出路念想,別整天往他跟前湊就行。

前些日子他都沒敢往禦花園去,因為每次不管走到哪裏,總能看見些奇奇怪怪的場景。

掐着嗓子唱歌的,拿着個團扇佯裝撲蝴蝶企圖撲倒他懷裏的,更甚還有不怕死的,在他路過的時候自個往水裏跳。

他每次出去一趟,都搞得各處十分驚險刺激,雖然驚險的是別人,但他受到的驚吓也不少。

政令頒布出來後,這些莺莺燕燕的女子總算消停了些,禦花園裏也清爽許多。

此刻走入一派安靜祥和的禦花園,一眼望去,只有幾個負責灑掃的宮人,四處靜悄悄,容卓滿意地颔了颔首。

再一路游至湖心亭,湖面被一層薄紗般的霧氣微微籠罩着,風一吹,霧氣散去,又蕩漾出圈圈漣漪。

微風拂着面頰,輕柔而舒适,容卓不禁迎着風享受般地閉了閉眼睛。

忽地,腳邊的衣擺傳來幾分拉扯感。

他随之側身低首,只一眼,便綻開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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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容卓:弱水三千……朕一瓢全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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