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梨園

法則說蕭如錦給賢妃問安之後,不知為何一個人去了梨春園,園中粉花綴滿枝頭,正是搞浪漫的好地方、好時機。

容卓稍稍回顧下劇情,确實有男女主在梨園中談情說愛的俗套情節,不外乎就是兩人在梨春園“偶遇”,上演一系列害羞心動的感情戲份。

雖兩人已經上了肌膚之親的重頭戲,但也不能整天圍着床榻上的那點事,還得在必要的時候走走心。

再思及那女人對此類惡俗情節的鐘愛程度,指不定還有按在樹上親的強迫戲碼。

想到自己等下要被迫出演狷狂邪魅的霸道皇帝,容卓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法則大哥反倒揶揄他:天快黑了,大家也看不清楚,你不用真親。

容卓:并沒有被安慰到。

話說皇上真會大晚上沒事逛後花園嗎?還不帶侍衛,除了吃飽撐的,他實在想不到其他理由。

有時候為了強行讓男女主相遇,劇情真是不太合乎情理。

半晌後,容卓立在梨春園前,側臉被晚暮照耀,微抿嘴角,帶着幾許克制的不虞。

懶得執宮燈,便負手借着昏黃的暮色緩步踏向梨園。

剛一走入,壓枝欲低的朵朵潔白頃刻映入眼中,白清似雪,清風微微蕩漾,便有暗香浮動其間,确乎是一片絕美景致。

此番美景當前,待會兒還有美人相伴,容卓卻無端有點發怵,下意識緊了緊手,穩了心神,方才向園林深處走去。

法則也不說那蕭如錦究竟在何處,偏要容卓在園裏瞎轉悠。

天色暗了些,林苑深深的昏暮下似有暗影飄蕩,愈發詭谲,容卓也端了幾分警惕在心裏。

良久,又穿過一條通幽小徑,不經意間,一棵比其他梨樹繁茂百倍的古老梨樹已然闖入眼簾,容卓起先抱着敷衍心态而來,此時見到如此景致,心中不禁溢出些許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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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漫枝頭,盈盈如蓋,的确很美,很美。

天幕悄然暗去,皎皎月色投下清晖的一剎那,幾片潔白梨瓣飄落他的肩頭,盡是溫柔缱绻。

他出神地望着,忽地,笑了一下。

恰在此時,一道女子的驚呼亦然傳入耳中,那極淡的笑又隐沒了去。

“貓貓,你去哪兒了啊?”

蕭如錦的聲音卷着夜風傳來,有點陰森的感覺,容卓被她的話引得心中一動。

她在找貓?

容卓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借着月光瞅了一眼發出動靜的地方。

那處好像在大梨樹的另一側,他沒有出聲,放滿了腳步,不帶聲響地繞了過去。

刻意将身體藏在暗影下,眼眸盯着前方,落在眼裏的畫面印證了他的猜想,果不其然,蕭如錦找的貓就是本該在他殿裏呼呼大睡的胖橘。

那胖橘圓墩墩的身子窩在一根手臂般粗壯的樹叉上,離地約莫三四米。許是知道怕了,并不像平時在地面時胡亂竄悠,貓爪子緊緊扒拉着身下幾朵粉白白的梨花,愣頭愣腦的。

容卓一瞧,竟有點兒心疼。

想要出去将這不懂事的小家夥抱下來,可還沒動作,在樹下轉悠了一陣的蕭如錦終于發現了胖橘,頓時高興地笑起來:“小貓兒,原來你到樹上去了呀。”

她說着,就手腳并用地要去爬樹。

按理說,容卓應該出去制止如此危險的行為,可他跨了半步又頓住腳步,幽暗不明的目光繼續望着大樹的方向。

樹幹粗壯,即便是蕭如錦這樣的弱女子,爬起來也并不困難,因而沒過多久她便到了胖橘所在的樹杈旁邊,而胖橘察覺她上了樹,已經從先前的主幹樹杈子爬到了樹杈尖尖。

視線落在這處的容卓有點頭疼,他方才起了點擔心蕭如錦的心思,便投了點目光過去。

誰知這一分神的功夫,那貓又挪了地方,不是怕高嗎?

“貓兒,你怎麽又過去了,快到這邊來呀。”蕭如錦繼續在一側勸貓。

她對貓并沒有惡意,上樹也是想将它帶下來,可是胖橘卻不怎麽喜歡她,準确來說,後宮裏的女人它都不怎麽喜歡,平日裏也只有容卓和幾個年紀小的太監宮女能夠近它身。

見狀容卓幽幽嘆了嘆氣,不知是為貓還是為人。

随後自陰影中走出,輕言道:“蕭婕妤,下來罷,你吓着它了。”

蕭婕妤随聲猛地扭過頭,圓睜的眼睛眨了眨,不敢相信皇上出現在此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忽地察覺自己的行為有失妃嫔儀态,忙不疊要從樹上下來。

爬樹時小心翼翼,下來時卻慌慌張張,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腳下一滑,手胡亂一抓,恰好抓到胖橘所在的那根樹杈子。

“小心!”

剎那間,容卓都還來不及奔至樹下,一人一貓已向下跌落。

幽夜在此刻亂了幾分,彷如攪暈開的潑墨,待一切落定,容卓已站在摔懵了的胖橘面前,下颌輕擡,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它。

再次被忽略的蕭如錦則摔在樹幹另一側的暗影裏,落下時被樹枝勾擋了下,倒沒怎麽摔着,只是腳踝處有點扭傷。

顧不上微疼的傷處,擡眸一瞧不遠處的高大身影,只覺那與黑暗交織的面龐十分森寒,趕緊跪下道:“臣妾見過陛下!”

容卓輕“嗯”一聲,算作回應,頭都沒轉一下,依舊盯着團卧在草地上的胖橘,半晌,才帶着嫌棄語氣說:“真夠蠢的……”

聽見皇上的聲音,蕭如錦原以為是同她說話,待擡起頭看去,登時啞然地瞪大眼睛。

她從未見過,皇上如此溫和的表情。

月色下的一雙劍眉少了往日的泠冽,溫和雅致,嘴角似笑非笑,卻任誰都瞧得出,他此刻心情不錯。

“宮裏還不夠折騰,怎麽跑這處來了?”

蕭如錦已經明白皇上不是問她,沒有自作多情去回應。

而被問的對象卻不理不睬,“喵嗚”一聲,別開了腦袋。

容卓雖不懂貓語,卻看得懂胖橘所要表達的意思,被氣得抽了抽嘴角。

“哦?不關朕的事?”

“整日吃朕的用朕的,這下又不關朕的事了?”他自己都沒想到會跟一只貓置氣,但看着它不講道理還鬧脾氣的模樣,偏生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胖橘還是不理他,容卓氣得冷哼一聲,索性趁它不注意,上前拎住後頸就将它提到了半空。

身體突然騰空,先前傲嬌不已的胖橘立即慌了神,四只爪子對着空氣抓繞,嘴裏發出“喵嗚”的罵人聲,容卓一見,登時氣性去了大半。

覺着這傻貓有趣又好笑,便借此吓唬它:“若被壞人抓去,挨餓受凍不說,扒皮抽筋都有可能,方才,不是差點被抓住嗎?”

“陛下,臣妾沒有想扒它的……”

容卓擱這逗貓正起勁,忽然聽見一道突兀的女聲,瞬間渾身不爽地僵了僵,這才想起女主還在呢。

他似乎忘記了什麽事?

哦哦,要和女主搞浪漫,可眼下這個情況,似乎不大合适。

“簫婕妤,你可有摔着?”容卓敷衍地關心道。

“臣妾……”蕭如錦頓了頓,想說自己無礙,轉念一想又覺得腳上的傷是個讨寵的機會,便嬌柔了聲音,“陛下~臣妾扭傷了腳,疼……嗚嗚,好疼……”

容卓現在的火眼金睛練得程亮,只消聽聲音便知道蕭如錦是在做戲,原先那點念及她是女子的憐意,霎時消失得毫無蹤影。

冷漠的颔了颔首,便沒了然後。

蕭如錦眼看讨寵再次失敗,委屈地咬起了嘴唇,美人神傷的模樣好生惹人憐愛,可惜黑燈瞎火的,誰也瞧不見。

過了片刻,許是覺着太難堪了,心髒泛出的酸澀到了眼睛裏,終于真情實感的掉了眼淚。

容卓聽着隐隐約約時斷時續的抽泣聲,不僅未生出半分疼惜,反而有種驚悚詭異的感覺,夜幕搭配鬼泣,委實吓人得緊。

換了換提貓的手,容卓大發善心地說:“若是疼得狠了,朕便送你回宮。”

聞言蕭如錦驀地擡眸,雖然看不見皇上的表情,但從話裏感覺到一絲皇上對自己的關心,心裏就好受了些。

法則也對容卓要送蕭如錦回宮十分詫異,問他:“你不是不願意嗎?”

容卓沒搭理他,向着蕭如錦的方向走了幾步,這時貓也不掙紮了,放直身子,跟條毛毛蟲似的。

容卓順勢将它捂到懷中,锢得死死的,随後繼續向前,直到站在蕭如錦面前才停下。

沒有衆人期待的橫抱女主的浪漫情節,他只是微微彎下腰,垂着冷眸,用極為平靜的語氣說:“你要記着對外說,今日是朕送你回的宮。否則就,殺了你。”

真是好浪漫呢。

蕭如錦已被這話砸懵了,吓傻了,眼淚也被駭得懸在臉頰上,不敢落下。

“影。”

容卓話音剛落,一個比黑夜還黑的人影驟然出現,此人身量與他相差無二,身着同色刺繡龍樣錦袍,不仔細瞧的話,定會将他錯認為皇上。

法則傻了眼,竟不知容卓何時做了這樣的準備。

其實容卓并沒有特意吩咐影衛扮作自己的樣子,而是自奪嫡時便一直如此,只是登基後不再經歷那些危機四伏的時刻,也就将此事淡忘了。

今日忽地想起來,影衛雖與他相貌不同,但在夜色遮掩之下,替一替他倒是無妨。

“送他回宮……”

蕭如錦聽着容卓淡聲吩咐影衛的話,整個人恍恍惚惚,還沒有從被皇上恐吓的震驚中回神,待稍微回神想要說點什麽的時候,影衛已二話不說将她抗到了肩上。

“啊——”蕭如錦一聲驚呼,緊接着被影衛點了啞穴,再沒了聲響。

影衛扛人與扛麻袋毫無區別,一路施展輕功,只在回到秀陽宮時才換成抱人的姿勢,刻意露出龍袍做了做樣子。

法則:閣下是個人才。

容卓:過獎。

成功鑽了劇情的空子,容卓心情頗好。

頭頂被墨雲遮擋的殘月也悄悄展露光華,清晖重新籠罩了梨園,花朵們紛紛溢出與月色交輝的清致芬芳,霎時香溢滿園。

容卓嗅着鼻息的幽香,将貓提到眼前,緩緩揚起了嘴角:“現在可以好好收拾你了。”

那笑裏,似有幾分殘酷、霸道、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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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打卡撒花舉手手在哪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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