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吐血
既然世界意識看自己不爽,容卓自然要多加防備,然而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世界意識這般陰險,而且性子很急。
法則大哥消失沒多久,容卓就開始感覺身體不适,短短幾分鐘,從心跳加快逐漸發展為手腳發抖。
最後心口猶如被揉碎一般,劇烈疼痛的疼痛令他渾身發抖,剛壓住胸口兩秒,一陣腥甜立即上湧,居然就這樣吐血暈了過去。
重重的倒地聲引來門外小冬子的注意,若非如此,恐怕就給世界意識“陰”死了。
另一處,莘凝在漱玉軒等在半夜,容卓頭一次食言了,他沒有來見她。
在涼風幽寂的庭院中反複踱步,此時莘凝心中的憂慮早已大過了白日,随着容卓遲遲不出現,越發心慌難忍。
“主子,要不先回屋歇着吧。”晴月勸道。
莘凝捏緊手,轉過身,搖搖頭,“我靜不下來,總覺得心神不寧。”
雖然這麽想有點涼薄,但一個寵妃死亡在這宮裏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大事,晴月心裏嘀咕,并不懂自家主子不安的原因。
因為皇上嗎?可皇上不是沒事麽?
晴月不解地看着莘凝,想了想,轉身去小廚房燒水,打算泡茶。
壺中白水漸熱,冒出一個個小氣泡,即将抵達沸騰的臨界點,恰在這時,庭院中傳來主子與人談話的聲音。
晴月透過半開的窗棂看去,另一人正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李公公。
經過一番搶救以及頑強的意志力鬥争,容卓那裏命是保住了,或者說世界意識只是先給他個下馬威,暫時還不打算讓他死。
容卓恢複清醒後,首先記挂着與莘凝的約定,這才派了小冬子過來。
“娘娘,皇上有些緊急政務需處理,特意差遣奴才前來告知娘娘不必等了。”小冬子按照容卓的吩咐說,是怕莘凝擔心,“皇上還說,等忙過這一陣,自會來看娘娘。”
Advertisement
這一次,容卓不敢再給準确的期限,他心裏沒底,不知世界意識又會出什麽幺蛾子。
莘凝不會相信小冬子的說辭,但既然這是容卓的意思,她願意先等一等。
“好,勞煩李公公。”莘凝說罷,從衣袖裏拿出一張疊好的紙遞給小冬子,夜色下的神情有點兒難為情,“這個……還請李公公交給皇上。”
情書什麽的,莘凝素來嗤之以鼻,總認為都是從前人玩過的老把式,土得掉渣。
但往往許多時候,紙張筆墨所表之意,最是直觀。尤其對于慣用手機溝通的現代人來說,紙墨甚至變得過于厚重了。
若非今日情況特殊,莘凝斷不可能給那人寫“情書”,就跟“正經人不寫日記”一個調調。
小冬子看着“情書”,微微愣了愣,雖沒見過此等情況,倒也機靈地接過:“是,奴才一定親自交給皇上。”
緊張的氣氛,在這封尚未抵達收件人的情書出現後,稍微輕松了些。
偌大的華乾宮燈火通明,候在寝殿外間的幾名太醫面面相觑,他們都是宮裏醫術最高的醫者,之前還在內間為皇上診病,後來那太監總管回來後,神神秘秘地遞給皇上一張折紙,幾人便被請了出來。
老太醫們交換着眼神,暗自猜測那紙大有名堂,卻半句都不讨論,深谙“知道越少活得越長”的道理。
然而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皇上看的壓根不是什麽機密,而是一副寫實又抽象的繪畫。
打開畫的瞬間,容卓便被震懾住,這畫……實在太難以形容。
只見描繪的是一名女子向男子狂奔而去的畫面,其實人物畫的極為簡單潦草,之所以能夠分辨出男女,則是因為莘凝簡單粗暴地在人物旁邊寫了字:“我”和“可愛的男朋友”。
再結合背景上幾顆猥瑣發育的樹木,以及地上随便長的半人高的雜草,容卓大膽猜測,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的場景,對了,狂野的雜草邊還有一條盤成奇怪形狀的呆頭蛇。
“這個女人……”容卓沒忍住,捂住胸口笑得身體一顫一顫的。
倘若老太醫在這裏,定是以為皇上又發了病。
笑夠一陣,目光下移,沒成想畫上還有點名堂。與幾乎占了整張紙的各種奇怪繪畫相比的角落裏,寫着幾個不起眼的小字,看筆墨痕跡,應該是後面才加上去的。
——與君長相守,願君歲安康。
頃刻間,容卓面上的笑容凝固,笑意随之消散,逐漸被晦暗寂寥取代。忽地,神色又變得淩冽,嘲諷似的勾起嘴角,喃喃道;“長相守,歲安康……”
你能接受失去嗎?
這句仿佛咒語的話再次回蕩在他的腦中。
他的回答依舊,“不能。”
許是悲喜交加,又或者世界意識看不下去,容卓胸口再次劇痛。
吐血的瞬間,他竟還記得将畫紙挪開,只不過吐血後還是暈了過去,壓皺了畫紙。
這次急病比第一次更甚,容卓整整昏迷了好幾日。
而在第二日時,皇上重病的消息就悄悄在後宮傳開了。
好在太後得知後,及時處置了幾個宮人,又對外編了一套說辭,才不至于引起前朝動蕩。
莘凝自是也知道了容卓病倒的事,尚來不及想刺客、生病之間是否存在聯系,便匆匆趕到華乾宮,卻被華乾宮的守衛攔住。
同她一樣被攔在宮外的還有其他擔心皇上的妃嫔,有人哭花了妝容,有人嘴裏念念有詞,祈禱皇上安康。
莘凝站在其中,不哭不言語,暗自掐着手心,緊緊盯着半開的宮苑內的青石板,倒顯得十分另類。
有一面善的女子見莘凝不哭,好心地将她稍稍拉到一側,小聲提點道:“妹妹,既然來都來了,還是哭上兩下,畢竟這也是咱們當妃子的本分。”
若是平時聽到這話,莘凝還會覺着這人想法超然,妃子也不過是個職業罷了,誰還沒有點演技呢。
宛如她書寫筆下人物時,傾注再多心血,卻仍舊帶着幾分旁觀者的“冷漠”。
如今身處其中,早已今非昔比。
莘凝搖搖頭,輕輕拂開挽過來的手,沒有多言,重新回到方才等待的位置。似乎站在能夠看見宮苑的地方,心裏便會好受一些。
見她如此,女子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繼續回到一衆妃嫔中,揩着不存在的眼淚哭了起來。
一日日過去,皇上遲遲不醒,華乾宮外每日都來“表演”的妃嫔似是沒了耐心,人數也一日比一日少,到了第六日,僅剩莘凝一人。
背地裏,衆人笑她癡傻,若是皇上醒不過來,豈不是白演了。又有人笑她:“也不看看自己那樣兒,風塵妓子還想飛上枝頭,髒死了!”
後宮中的諷刺冷眼,莘凝在這幾日感受了許多,方才明白曾經自己被那人保護得多好。
越是想起那人的好,越想看看他。壓抑多日的思念和擔憂在心中翻攪,莘凝盯着宮苑的門檻出神,猛地生出一個莽撞的想法。
恰在這時,小冬子匆匆忙忙跑出來,一把拉住出神的莘凝,滿臉壓抑不住的喜色,“皇上醒了!”
-
醒來的容卓有片刻恍惚,然而也僅僅片刻罷了,他以不似昏迷多日的病人的速度恢複了清醒,迅速撐起上半身,用沙啞的嗓子吩咐道:“傳凝婉儀。”
這話對于因他醒來而欣喜不已的每個人來說,都非常突兀。所有人像是被掐住了咽喉,說不出半句話。
其中又以太後和皇後的表情尤為難看,太後素來不喜凝婉儀,而皇後李成嬿自從得知皇上在意之人并非男子,而是青樓女子假扮成太監後,可沒少想方法對付莘凝。
可惜之前一直沒讓李成嬿逮着機會,當然,這幾日将莘凝攔在殿外自然是她的主意。
這幾日統管後宮讓李成嬿找到了身為皇後的威儀,眼下見皇上傳召凝婉儀,下意識便要發表身為皇後的看法,袖子裏的手指絞緊,面上端着深深的關切。
“皇上方才醒來,臣妾憂心不已,還是讓李太醫先行診看……”
“放肆!”不等她說完,容卓厲聲喝道,“出去!”
容卓性冷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平時裏即便生氣,也極少會對人呵斥。如今,他卻當着太後和一衆宮人,不留情面地呵斥了他的皇後。
李成嬿驚懼之餘,很快紅了眼睛,太後見狀要說什麽,卻見容卓冷冷的視線投向衆人:“朕說滾,沒聽見嗎?全部出去!”
聲如寒霜,眼角發紅,宛如一只即将發狂的野獸。宮人們不敢違抗,一個個忙退下了,溫太後多看了容卓兩眼,一番欲言又止,又不知如何勸說,只好也走了。
太醫們出殿後繼續候在外間,溫太後走得幾步,愈發生氣,不想再管容卓死活,便帶着眼圈發紅的皇後離開,邊走邊安慰道:“今兒的皇上定是病糊塗了,皇後莫要在意。”
可不只是糊塗了,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李成嬿剛這麽想,一擡頭,恰好看見被小冬子領着走過來的莘凝。
容貌尚可,身段一般,皇上為何就對她格外不同呢?
李成嬿咬着唇,越想越難過,連身旁的太後也不想理睬了,索性大步沖出了宮苑大門。
溫太後微愣,轉頭看着滿目急切、視旁人為無物的女子,更是生氣,可有皇上在,她便管不着這人,于是沒比皇後好多少,同樣拂袖離開了此個荒唐無比的地方。
先前小冬子聽皇上傳召凝婉儀,立即機靈地出殿叫人,因而并不知道殿內皇上發怒之事。這會兒将人領到皇上面前,方才覺得氣氛詭異。
殿內連個宮婢都沒有,莫名的冷風往脖頸裏灌,小冬子不由縮了縮脖子,怯聲道:“皇上,凝婉儀到了。”
“嗯,你出去。”容卓應聲,不擡頭,也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只覺聲音清冷,帶着低沉的寒意。
小冬子總算明白為何殿內沒有其他人,他自個兒亦是受不住,忙不疊溜了。君心難測,走之前,給了莘凝一個同情的眼神。
莘凝倒是不怕容卓,可同樣覺着氣氛不對勁,又說不上何處不對。
“過來!”容卓喊她,聲音透着不容拒絕的強硬。
莘凝想說話,雙腳卻不停使喚一般,還真在詭谲的氛圍中,走向了自始至終沒有擡頭的容卓。
剛一靠近,容卓猛然擡頭,一下掐住了她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