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失蹤

今日晨時的勤政殿,氣氛凝重。

近日,大理寺少卿周安已将蕭如錦溺斃一事徹查清楚,正在向容卓彙報。

那謀害蕭如錦的兇手,此刻跪在地上,衣衫髒污不堪,雙眼耷拉,神情灰敗。

手腕臉頰上還有不少鞭打的痕跡,看來沒少遭受拷問。

再仔細一看,正是蕭如錦的貼身婢女綠拂。

此前在獄中,她已供認不諱。的确是她趁蕭如錦游玩碧湖時,從背後将人推入湖中。

究其弑主的緣由,則是出于對季承風的愛慕,以及對蕭如錦的嫉妒。

綠拂老老實實交代着謀害蕭如錦的前因後果,而一直神色漠然的她,唯有提及季承風時眼裏才會閃過些許光彩,叫人唏噓。

容卓神情恹恹的,對這些人的情感糾葛素來不感興趣,就連綠拂說出大皇子其實是蕭如錦與季承風所生時,他也沒什麽反應,眼皮都懶得掀一下。

陡然,一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趙清漪?”容卓擡眸,冷然的目光落在綠拂身上,“你是說,季承風與趙清漪私下亦有來往?”

綠拂不敢直視皇上,微微擡頭,咽了口唾沫,才道:“是的,奴婢……曾在季公子那裏見過一個刻有'漪’字的青玉佩。”

‘漪’字作為姓名不算常見,但若單憑一個刻字的玉佩便關聯到趙清漪身上,就連不喜趙清漪的容卓也覺得有些牽強。

“還有一事!”綠拂知曉這麽說衆人定然難以相信,緊接着道,“季公子在睡夢中曾喊過‘清漪’二字,奴婢親耳所聞。”

親耳所聞?該是怎樣的情況才能親耳所聞?實在引人遐想!

故而此言一出,衆人的表情都有點怪,就連見過許多後宮和朝臣內宅中腌臜事的周安,神色也幾番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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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他又擔憂皇上的怒火殃及自己,于是乎,悄悄用餘光偷瞄着。

好巧不巧,容卓此時正望過來。

周安趕忙站直身體,垂頭垂首,恭敬而老實。

随後,聽皇上問道:“可去浣衣局調查過趙清漪?”

聞言周安擡頭,面不改色,一副正經樣子,回道:“查過,并無異常。”想了想,又補充道:“季……季太醫處卑職也調查過,同樣沒有異常。”

容卓微微颔首,轉了轉指上的扳指,凝思着。

宮女的話只能說明趙清漪與季承風可能有染,僅僅是可能,她拿不出确鑿證據。而且一個弑主宮女的話,又如何能完全聽信。

不過眼下季承風與蕭如錦私通一事既已捅了出來,關乎皇家顏面,容卓自是不能像從前一樣置之不理,略作思忖,吩咐道:“季承風私通後妃一事,交由大理寺處理,莫要對外伸張……”

周安忙點頭:“卑職明白。”這樣的醜事即便是真,也只能将人暗中處置,萬不能放到明面上來。

“至于……”容卓瞥了眼跪地的宮女綠拂,揮揮手,不耐煩道,“按律處置,朕乏了,退下吧。”

綠拂呼喊“饒命”的聲音随着侍衛一記手刀,徹底沒了聲。

偌大的宮殿恢複空寂,容卓心中漸漸升起絲絲縷縷的不安,卻又難以在短時間抓住那根暗藏真相的線索。

陽光灑向宮苑各處,不知不覺間,容卓回到崇寧軒。

剛剛跨入花廳,便聞到一陣菜肴的香氣,看向擺着葷素小菜搭配得當的餐桌,容卓方知,此時已到該用午膳的時候了。

莘凝見他回來,笑着起身:“陛下,你回來了。”彎彎的眉眼之間,猶帶一點兒羞怯。

容卓輕輕颔首,眉眼柔和了幾分。

緩步走近桌邊,方才看清桌上的菜肴與平時大為不同,并非禦膳司所做。

“你做的?”容卓淡聲問,臉上看不出喜怒。

莘凝不怪他冷淡,主動上前親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笑答:“是啊,快來嘗嘗。”說話的同時,忙拉着容卓坐下。

落座後,他手裏立即被塞入一雙玉筷。

“陛下你是不知,這魚放進鍋裏時居然還會動……還有海帶好滑,很不好切……”莘凝用略顯誇張的動作和語氣說起做菜時的各種突發情況。

容卓靜靜地聽,不經意間嘴角漸漸上揚,窗外斜照而入的陽光照在他的肩膀上,逐漸勾勒出溫柔而堅實的弧度。

見此,淡笑同意浮現莘凝的臉上,忽地,她指着那盤品相不怎麽好的魚香茄子說:“對了!最不好做是這個!炸茄子時那油濺得老高,可吓了臣妾一跳……唉,怪我,廚娘說要用鹽腌制一下的……”

“可有燙着?”容卓一下拉住莘凝亂比劃的手。

手上傳來溫熱,亦如容卓真實的內心。

莘凝怎會不知,不過這會兒當着一衆宮女太監的面,難得有些害羞,抽回手,甜甜一笑:“沒有沒有……菜要涼了,快嘗嘗。”

随即在一桌子菜裏找了找,先夾了其中做得最完美的西紅柿炒雞蛋給容卓,緊接着自己才坐下,微歪着頭,用期待地眼神盯着他。

容卓被她這模樣逗得好笑,笑意深了深。

可惜,剛夾上碗裏的炒雞蛋,還未品嘗,目光登時冷了。

他的目光落在桌沿的角落裏那碗涼透的藥湯上,酸苦的氣味被一桌子菜肴香氣掩蓋,一開始并未被人發現。

“為何不喝?”容卓擱下玉筷,發出清脆的冷聲。

莘凝一直知道藥湯放在桌上,也沒有刻意隐瞞,本是打算用過飯才同容卓商量的,此時既已提起,便道:“為何總喝這個?臣妾覺得孩子……順其自然即是,這藥……我不想喝。”

她沒想過一定要生孩子,對此事抱着随緣的态度,但是每日都喝避子湯,總覺着心頭不是滋味。

“呵……”容卓輕笑,轉過頭,目光染了冷色,“你想要孩子?”

他冷漠的眼眸讓莘凝心裏泛起酸澀,可她仍舊是信任他的,深吸一口氣後,主動挨近容卓,挽上他的手臂,輕言細語地說:“不可以嗎?孩子什麽的,本就是緣分……再說了,那藥黑乎乎的,甚是難喝。還有,若是……”

莘凝擡眸,抓緊他的手臂,微微撅起嘴,不滿道:“若是不想要,那就別……別每晚都……那樣。”

要臉,只能這麽含含糊糊說了,反正他又不是聽不明白。

果不其然,容卓聽懂了,片刻後,很是無情地拒絕道:“不行。”

什麽不行?是晚上那事兒不行?還是不能不喝藥?又或者,是都不行?

莘凝心裏嘀嘀咕咕,垮起個臉,有些生氣了。半晌,猛地松開手,拍在桌上。

聲音之大,可把在場的宮人吓得身子抖了抖,一個個驚詫地望着她,礙于皇上在,又忙不疊收回視線。

見狀,一旁的小冬子觀察着皇上的神色,忙機靈地朝宮婢們揮手,宮人頓時會意,逃命般紛紛退下了。

莘凝還是很郁悶,難得伏低做小撒嬌賣乖一次,竟然沒用!

愈想愈氣,若不是念及這些日子容卓不對勁,她恐怕真要發火了。

可是,瞥了眼面色森冷的容卓,她又沒了發火的氣焰。

“容卓,”沒有其他人在,莘凝終于可以喊他的名字,“要不我們……離開好不好?”

離開?

容卓猛然看向她,眼裏閃過一抹亮色,可很快便暗淡了。

他不是沒想過離開,可那世界意識無處不在,又能逃到何處去?

其實在他患病昏迷的那段時間,他是與世界意識博弈過、抗争過的,只是,每一次都以他的失敗而告終。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清醒後性情大變。

那時孤獨死去的悲戚,讓他有了殺死心愛之人的沖動。

溯及過去,煩悶漸從心起,容卓壓抑着想要摧毀一切的怒意,先是拉開與莘凝的距離,随後起身,冷聲道:“此事莫要再提。”說罷拂袖大步離去。

身側的溫度不在,菜也涼了,莘凝失望地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又忍不住心疼他。

因為擔憂,她才會提議離開。

這裏本是她的小說世界,如今卻似乎不是了,一切早在女主死亡的時候就亂了套。連她這個所謂的作者,也猶如一片風雨中飄搖的落葉,不知該去何處。

她與他一樣,始終找不到真相的源頭。

而今周圍的一切,看似風平浪靜,看似兩人過着帝妃情深的日子,但莘凝內心其實一直萦繞着深切的不安。

甚至在那些耳鬓厮磨相擁纏綿之後,她會悲傷地覺得,那是最後的歡愉。

倘若真如他所言,他會死,那自己能否真的與他上窮碧落下黃泉呢?

莘凝垂下眼簾,始終沒有答案。

一場午膳不歡而散,這夜,容卓頭一次沒有回到莘凝身邊。

翌日,大理寺少卿周安帶了一個令人更加不安的消息。

原來昨日周安離宮後,便按照吩咐去周院判府中捉拿季承風,可誰知,季承風竟是失蹤了。

“失蹤”是周府給的說辭,實際說來,這人定是聽到風聲逃走了。周安心有猜測,于是派人去了趟浣衣局,果不其然,趙清漪也不見了。

若此前對于宮女綠拂所說兩人有染的那席話,僅僅只是懷疑的話,那麽這時,則很難不讓人加以聯想,未免太過巧合。

周安說完情況,立即跪地請罪:“此事實乃卑職辦事不當,未能先做準備,望陛下責罰!”

微靠着椅背的容卓眉頭緊蹙,面色很是難看。

由于昨夜徹夜未眠,精神本就不好,這會兒聽到周安彙報的情況,更覺頭腦漲疼。

按了按發疼的額角,沉默良久,才道:“此事交由東廠去辦,務必捉拿兩人,死要見人活要見屍。至于你……協助東廠通緝兩人。”

他未提責罰,看來是想再給周安一次機會。再說這些日子周安為了徹查蕭如錦溺斃一事,勞心又勞力,容卓并非不知,如此處置,也算是對于臣子的體恤。

“是!卑職這就去辦。”周安告退。

沒過多久,容卓又召見了封燃,讓他加強皇城內外的巡邏,斷不能放過任何可疑人員。

不怪容卓草木皆兵,季承風和趙清漪的失蹤再次讓他有了很不好的預感,不論是兩人自身作祟,還是受到世界意識的驅使,他都不能掉以輕心。

這場與世界意識的博弈,他,還未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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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結局應該沒有猜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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