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又一會兒, 李德全領着三四個得力的漢子急匆匆過來,還沒到地方就扯着嗓子喊:“咋回事,我聽波子說有人欺侮咱西河大隊的人?”

到了跟前, 李德全眼睛瞪的溜圓, 四處尋找:“人呢,人呢,老子帶人捶不死他!”

“叔,樊老頭沒回來。”霍海洋解釋。

李德全一聽樊老頭三個字就犯惡心:“他回不回來管老子啥事,誰欺侮咱大隊的人?”

等鬧明白原來是樊家人擔心樊老頭, 李德全當時就想扭頭走人。

霍海洋攔住他:“叔, 樊家到底屬于咱西河大隊, 萬一出事到時候你也沒法說話。”

李德全一聽,是這麽回事, 但是讓他盡心去幫老樊家找人是不可能的。

他随意指了個方向:“那大家沿鄉道找找。”

霍海洋一瞧,正是樊老頭待的河溝方向, 便沒出聲,慢悠悠跟在大家後面。

果然沒一會兒,李德全還沒瞧見人, 就聞到一股熏天酒氣,他再順着味一瞅:“娘的,樊賴子摔溝裏了!”

樊勇聽見, 立即撥開人群擠到前面, 果然樊老頭仰卧在河溝裏。

他想不通明明去霍海洋新院裏使壞的樊老頭,怎麽出現在河溝裏,但是不妨礙他救人:“大隊長,幫我把爺爺撈上來啊。”

李德全嫌臭:“你爺爺你自己撈,大半夜老子出來幫你找人已經夠可以了!”

樊勇也知道自家在隊裏名聲不好, 只能忍氣吞聲自己将人背上來,爬上來的時候還是霍海洋拽了他一把。

人送到老樊家,李德全等人以為沒事了,正要回家。

結果樊勇說:“不對,我爺爺是被人扔到溝裏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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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着樊老頭身上青紫的印子,非說有人打他爺爺,老樊家的人也圍上來,纏着不讓李德全走。

李德全:“……”

心裏一萬匹草|泥|馬|飛奔而過。

樊老頭這時候都不醒,該不是被人揍的壞了腦子,老樊家可不願意自己出錢看病,全吵着鬧着要李德全做主找出來兇手。

李德全煩了:“大半夜去哪找兇手,你們家得罪多少人自己不清楚?實在不行天一亮你們自己去報案,老子是生産大隊長不是公||安!”

“是他,肯定是他!”樊家大媳婦指着霍海洋說:“肯定是他!”

抄着手看熱鬧的霍海洋一臉茫然。

李德全瞅他一眼,生氣的說:“人洋子大半夜出去幫你們找人,轉頭就被你們反咬一口,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跟來的幾個人也說:“對呀,老樊家你們能不能要點臉。”

“如果不是洋子喊我們,誰願意幫你們家找人。”

“就是!”

眼看着大家矛頭都對向自家人,老樊家不但不反省,還變本加厲。

老頭子本來就是去霍海洋那搞破壞的,出了事肯定要算到對方身上,反正她們不可能自掏腰包給老頭子看病的。

于是樊家幾個媳婦不管不顧,非說是霍海洋打的人,就很無賴了。

李德全讓樊勇解釋,結果對方躲老娘們後面去了。

老樊家的媳婦繞過他直接朝霍海洋撲過去。

眼看這霍海洋要吃虧,李德全攔不住,閉上眼不敢看,想着這回大侄子估計要吃虧。

“哎呦!”

“我的媽哎!”

接連哀叫的卻是老樊家三個兒媳婦。

大侄子打女人?

李德全心裏一沉,打女人這個事回頭說起來,肯定是霍海洋不占理。

他睜開眼,正要為霍海洋找補回來,卻發現蘇婷婷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手裏拿着把鐵鍁護在霍海洋前面。

李德全轉轉眼珠:“蘇知青,剛才是你攔的?”

“廢話!”蘇婷婷沒好氣:“你個大隊長不護着自己人,我可得護着我對象!”

李德全鬧了個大紅臉,對老樊家的印象更差勁了。

蘇婷婷就嗆他這一句,得虧自己聽到找人動靜不放心跟過來,要不霍海洋就被人撓了!

越想越生氣,她轉頭又對着老樊家三個媳婦:“有本事撓你們自己老爺們去,誰敢動我的人,今天鐵鍁就拍誰腦門上?”

老樊家三個媳婦往後縮了縮,但是想到醫藥費,還是有嘴硬的:“你們把我們老家人打了,還有理咋滴?”

“打人?我還不知道空口白牙就能污蔑人呢!”蘇婷婷冷笑:“打人總要有個理由,那你們說說,你們老家人為啥挨揍?”

為啥?

當然是因為要去破壞你們的梁頭。

但這事老樊家的人不能說,說出來更嚴重。

要知道房梁很重要,哪家哪戶都很看重,如果知道他們要破壞人房梁,老霍家的人還不得将他們撕吧了。

就算不撕,去公社随便告他們個罪名也夠受的。

老樊家的人全不吭聲。

蘇婷婷:“說話啊,剛才不是特有理,還想對我們動手嗎?”

她見沒人說話,瞅一眼地上的樊老頭:“這麽大酒氣,明顯是他喝醉酒自己摔的,真是沒見過你們那麽厚的臉皮,硬訛人!”

“反正路上就你們一家,我們家老人飯後出門就沒再回來,不是你們打的也是你們袖手旁觀!”老樊家其中一個媳婦越想越對。

“呦!”蘇婷婷說:“那他的酒哪來的?不會偷我們家的吧?”

這帽子扣的。

老樊家的人也奇怪,難道是老頭子偷酒喝誤事?

大家的關注點被蘇婷婷給帶歪了。

蘇婷婷說:“不行,那是我爸送的好酒,半瓶也價值五十塊錢呢,我要報案!”

一提報案老樊家害怕了,老百姓天然怕當官的,他們也就在大隊裏耍無賴。

樊家的兒子們這時候跳出來:“大家都是一個大隊的,算了算了。”

“算什麽?”蘇婷婷瞪眼:“剛才你們家污蔑人的時候咋不算?你們家打人的時候咋不算?現在你們家沒理了,就跳出來說算了?告訴你們,這事沒那麽容易算完!”

為免老樊家繼續跳出來惡心人,蘇婷婷決定一次将人整趴下。

霍家本家投鼠忌器,覺着這畢竟是老姑奶奶家的血脈,她蘇婷婷可不管那些。

老樊家沒想到遇到硬茬,就很害怕。

報案肯定不能報案,萬一查出來他們對人家房梁使壞,西河大隊的人就能将他們家給綁起來往死裏批||鬥。

沒辦法啊,誰讓他們家無賴又沒本事,上不了革|委|會|的小船,想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否則不至于在這麽混亂的年代只窩在家裏耍無賴。

主動權一下子被蘇婷婷掌控在手裏。

局面一下子僵住,累了半宿的李德全又不知道房梁的事兒,只以為是老樊家訛人,私心也不想這點爛谷子破芝麻的事兒鬧到公家那裏,影響不好:“蘇知青,你看……”

正在這個時候,樊老頭醒了,李德全話沒說完就被老樊家的人打斷。

樊家人好像找到了主心骨:“爹啊/爺爺,你可醒了,到底咋回事啊?”

樊老頭剛醒過來,腦子轉的慢,就覺着脖子後頭疼的難受,根本不知道現在啥情況。

老樊家一個媳婦小心翼翼問:“爹,你是不是被霍海洋揍暈的?”

她問的就很有技巧,屬于引誘型問話。

樊老頭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去隔壁沖房梁撒尿,然後被人打暈,他才不會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挨揍。

誰揍他誰賠醫藥費,于是樊老頭叫起來:“沒錯,我被霍海洋揍了!”

得了這個話,剛才被蘇婷婷罵的退避三舍的樊家人可算有依仗了。

樊家媳婦當場就跳起來:“我爹都說是你們揍的,還有啥狡辯的,報案就報案!”

“哎呀我的爹啊,你挨揍挨的可真冤吶!”

樊家媳婦自認為有了理,也不怕報案了,坐地上打滾撒潑,非要老霍家賠錢。

蘇婷婷随便她們哭鬧,就盯着樊老頭問:“那你說我們揍的你,在哪裏揍的?”

她聽得清楚,剛才樊家媳婦只問了樊老頭是不是被人揍,可沒說河溝這個地點。

樊老頭剛醒,啥也不知道,又是個顧頭不顧腚的無賴,只要問肯定露餡。

果然樊老頭氣呼呼說:“肯定是霍海洋揍的,除了他誰進你們新院!”

“我們新院?你進我們新院幹啥?”蘇婷婷緊逼一句。

樊老頭:“……”

他這才發現,家裏人都朝自己使眼色,讓他別再說話。

但是已經晚了,李德全等人全聽見了。

李德全覺着不太對勁:“樊賴子,你去洋子新院幹啥?”

“撒尿啊,不行嗎?”樊老頭也是光棍,認了就認了,這麽多年西河大隊的人也沒怎麽他,無所謂:“對了,我那泡尿還沒撒出來呢!”

說着他站起身就要當衆解褲子。

以前他就是這麽不要臉的,然後吓走所有人。

今天反正是占不到便宜,那就将人惡心走。

樊老頭專門對着蘇婷婷。

霍海洋捂住蘇婷婷眼睛,卻被蘇婷婷扒拉下來,她還瞪着樊老頭:“樊老頭,你脫啊!你只要敢脫褲子,我就告你當中耍流氓!”

“西河大隊的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現在還是知青身份呢,大隊不管我就去公社,公社不管我就去縣裏,告你對知青耍流|氓|搞|迫|害!”

因為頭兩年确實有當地人對知青不利,上頭很重視,一旦發現必須嚴懲。

偷東西壞房梁可能會不了了之,但是迫|害知青,絕對是重罪。

樊老頭無賴,但是也知道輕重,否則也不會十幾年安然無恙。

他動作一頓,沒再繼續脫褲子。

只是霍海洋臉色鐵青,對方怎麽敢!

他餘光見李德全也有圓場的意思,知道對方不想鬧大。

霍海洋心中冷笑,他早就想到了,所以房梁的事一直壓到現在沒說,就等着堵衆人的嘴。

他一抹臉,換了個想不通的表情:“我就是想不明白。”

衆人看向他。

霍海洋若有所思:“德全叔,樊老頭為什麽跑我們院,對着房梁撒尿?”

“啥?”李德全和帶來的霍家的幾個本家,皆是臉色一變。

雖然新社會破四舊,但那是城裏娃鬧騰,農村對有些東西還是很忌諱的。

房梁對新房子來說是多麽重要的東西,升梁都要選好日子,放鞭炮宴請四方,為的就是家主平安。

誰動他房梁,李德全不弄死這熊貨都算心慈手軟。

搞半天,樊老頭是對房梁使壞!

霍海洋眼看着衆人變臉,長嘆口氣:“我年輕不太了解從前的事兒,就是想不明白,我跟他有啥深仇大恨,要壞我家房梁害人?德全叔,你知道嗎?”

李德全眼皮子一跳,當初老樊家三|代|還|宗,是霍老爺子帶着人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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