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練字的姿勢
裴深還是途中才聽田二提起,關于寫回帖的事。
田二提到餘魚本想着讓他幫忙,他實在無法,才趕緊來找裴深。
“到底是您未婚妻的身份,哪裏能讓一個外男教她寫字呢。”
裴深聽到這裏,趕緊誇了一句:“你做得對。”
這種事,怎麽可以讓別人代勞。回去以後還得給小丫頭說說,凡是,都得讓他來才行。
田二把人送回府時,自己就在院子門外不肯進去了,然後叮囑了裴深一句。
“您養的這姑娘,是不是得好好教一教?”
裴深乜了他一眼。
“用你說。”
小丫頭先前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諸多事情不太明了。
不過無妨,他總能抽出時間來,好好教她的。
這一趟回來的急急匆匆,算上田二離開的時間,也不過大半個時辰,餘魚這邊才啓封了一只墨錠,正在準備研墨。
正房的大門敞開着,漸漸天氣暖和,也是蚊蟲肆鬧的時候,院子裏的丫鬟往正門那兒挂了兩扇紗簾,左右門窗各放着一株驅蟲草,就連餘魚用着的書案上,也擺着一株綠茵茵的驅蟲草。
餘魚挽着袖子,硯滴傾斜,滴入清水,然後捏着墨錠推入水中慢慢研墨。
她手腕還帶着一條珊瑚串子,紅色的珊瑚,映襯她手腕白皙如玉。
裴深掀了紗簾進來,就看見餘魚坐卧在蒲團上,手捏墨錠,慢騰騰在那兒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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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幾步,小丫頭都沒有發現。
背手站在一側看了半天,裴深還是出言提醒。
“先快後慢,重按輕推。”
他的聲音讓餘魚手上一劃,濃墨險些弄到手上。
她回首擡眸。
“你回來了?”
餘魚驚喜地放下墨錠,正要起身,讓裴深按了按肩膀,重新坐了回去。
田二不是說,裴深有事,不到深夜不會回來嗎?
怎麽這才中午呢,人就回來了?
“不是說你有要事尋我回來嗎?不着急,還專門讓人去叫我?”
餘魚低聲辯解:“也不是多急,就是我不懂如何回帖,想問問你何時回來。”
“你忙着回不來,請田二郎幫忙也是一樣。”
裴深不動聲色松了口氣。
還好他趕回來了。
小丫頭不懂事,他的确得處處留心,能多陪着她就多陪着,多教一些。
裴深在餘魚身側落座。把玩着墨錠,輕描淡寫說道:“他不合适。”
“你需要記住,只要是有不知道的,需要人教的,只有我才是最合适的。”
“哦。”餘魚似懂非懂,“可是你是世子,不是很忙嗎?什麽都找你,耽誤你的時間。”
“笨。”裴深毫不客氣在小丫頭腦門兒上輕輕敲了敲,“我既養你,便是你的……哥哥。外人才叫耽誤,凡事找哥哥,是親近。”
原來如此。
餘魚小小吐了一口氣,心下也松了松。
偌大的楚國公府,她只信賴裴深一人,就連半路伺候她的小蓮,都并不是熟悉的,他不在,她心中的确空落落,甚至在有些時候,會不安。
本來只是想問問他,沒想到他居然回來了。
他回來便是不怕耽誤,與她而言,随着裴深回來,心中安寧了不少。
“我知道了。”餘魚點了點頭。
裴深這才将墨錠塞給小丫頭,指了指端硯。
“不是要研墨嗎?來,重新磨,我教你。”
餘魚攥着墨錠,剛慢慢磨着,裴深就在旁邊指點:“硯滴入了清水初磨時,可快一些。”
“哦。”
她依言加速研墨。
“剛剛聽田二說,你是要給幾位姨娘寫回帖?”
裴深一邊看着小丫頭笨拙地研墨,一邊問她。
餘魚就把三位姨娘和三位姑娘遞來的帖子說給裴深。
“姨娘們你可以不用理。”裴深并不太給這些姨娘臉色,他本就不喜楚國公府,對那幾位姨娘,談不上多少厭惡,只是自然的排斥罷了。
“田二說,幾位姨娘是長輩。”
餘魚想到自己家中時,府裏也是有幾位姨娘的。
後娘恨她們恨的牙癢癢,奶娘來看她時,有時會提一嘴,幾個姨娘和後娘關系不睦,後娘天天打罵姨娘,奈何她父親護着,每次都鬧得不可開交。
她偶然也是聽後娘說,妾這個玩意兒,就是打死,也就是賠點錢的事。
但是在楚國公府的姨娘不一樣,田二之前與她說時,姨娘們與世子關系不親厚,但是也是半個長輩,尤其是作為丁姑娘,初來乍到,必須要有些晚輩的禮儀。
“你若搭理她們,她們只會蹬鼻子上臉,拉近關系。”
裴深不喜楚國公府裏的這一套。姨娘們為了給庶子某個前程,心裏的小九九,并不少。
不過這些陰私,倒也不用給小丫頭說。
沒得讓她聽了不舒服。
“那這回帖……”
餘魚遲疑了。
“你初來,寫個回帖見一見,倒也無妨。”裴深順手指點她研墨的姿勢。
“手握緊,用力些,推出去時,要輕。”
裴深見她動作多少有些生疏,忍不住伸手,将她的手指捏着重新固定位置。
只幫她糾正了一下姿勢,并不多留,匆匆片刻就收回手來。
餘魚手指蜷了蜷。
半天,才繼續順着裴深教的姿勢重新研墨。
“見她們時,随意問候兩句,不到半個時辰你就走。”裴深繼續指點她之後該做的事情,“她們不敢攔你,你只要見過這一次就不用再見了。”
餘魚聽着,歪頭小聲問:“你不喜歡她們嗎?”
裴深沉默片刻,把小丫頭的腦袋推回去。
“談不上,她們與我不熟。”
餘魚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我也與她們不熟。”
裴深聽着,嘴角忍不住一揚。
“好。我們小魚,說話算話。”
餘魚臉蛋有些泛粉。
他又叫她小魚了……
墨汁濃淡适中,潤了筆尖,在灑金信箋上落下一筆。
餘魚書寫的很認真,書寫了整整一張信箋,墨跡還未幹,她興沖沖擡眸問裴深。
“是這樣寫的嗎?”
“當然不是。”
裴深看着她一手無筋骨軟綿綿,形态又散的字,書寫着冗雜又白話的內容,頭疼地扶額。
批評她?小丫頭之前讀書不多,似乎也是沒有什麽寫字的條件,勉強能寫出來,已經比絕大部分尋常人厲害許多。
再挑剔她,也沒有什麽道理。
“罷了,今日時間太匆匆,我且教你怎麽寫,日後每天書寫五頁字,練一練你的字體。”
裴深說罷,擡手,然後在餘魚的肩頭頓了頓,沒有繼續。
“有一件事,我得提前說明。”
他一臉正色,餘魚也跟着嚴肅。
“哥哥請說。”
裴深抿着唇努力不讓自己唇角上揚。
他輕咳了聲,眼神落在她的手。
“今日我教你寫字,多少要摟着你,”裴深挺直背,俊美的少年一臉認真時,叫人不敢多看一眼的迷人,“動作或許有些輕佻,但是我并非輕佻之人,你可懂得?”
餘魚沉默片刻,想了想,需要教着寫字的動作。
的确有些過于親密了。
她以往是從未與旁人有過這般近距離的接觸。
可是換做是裴深,也許是從被救下來睜開眼的那一刻,就在心中認定他是一個及其安全的人。
仿佛只要他做的一切,都是她能毫無抵觸接受的。
餘魚點了點頭。
裴深得到了允許,手慢慢繞了過去,教着她如何着筆,又握着她的手指,沾墨,在嶄新的花箋上,行雲流水的書寫下簡短的兩行字。
手被攥在他的掌心,餘魚只需要卸了力道,跟着他的方向走就是。
本來是該趁着這個機會好好看看,裴深落筆是如何把控的,可是他下巴幾乎枕在她的肩膀,微弱的呼吸撲在她耳廓,攪擾的她心裏頭亂蓬蓬,別說要看着他如何落筆寫字,就連自己手下寫了什麽,都不知曉。
一張回帖寫完,裴深放開她,等花箋墨跡幹透,他重新着筆沾墨。
“我再教你一張。”
他輕聲說着。
裴深牽着餘魚的手,寫下幾乎相同的七份回帖。
墨跡都幹透,餘魚和裴深沉默着收拾書案上的紙筆。
裴深清洗毛筆時,忽地叫住餘魚。
“你的字練習太少,一時半會靠自己寫不出筋骨,讓別人看了去,容易露餡。”
“……嗯。”
裴深回眸,他狀似不經意地說道。
“從明天起,我教你寫字。”
餘魚抿着唇,片刻後,小小聲低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