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有人不舒服了
楚國公府的袁姨娘生辰宴高興,酒後跌到,摔倒了頭,昏迷不醒。
為了好生靜養,送了袁姨娘去京郊的莊子休養,四姑娘一片孝心,也跟着去伺候了。
國公夫人把孫姨娘和趙姨娘叫到院子裏來,伺候夫人之前因為雙雙不規矩,被罰跪了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夫人才把她們叫進去說話。
孫姨娘和趙姨娘在府中也十七八年了,主母訓斥,以往也是有的。
更何況這一次,她們心中多少有點數,說罰跪,就跪在夫人院子裏足足一個時辰,揉着顫抖走不穩的腿,又進了夫人的屋子裏去。
這次沒有跪着,夫人給她們賜了坐,準許她們坐着說話。
“就你們兩個人來,我一時半會兒也不習慣,袁姨娘素來是個心思活絡話多的,她不在,都沒人說話了。”
夫人這麽說,似乎還嘆了口氣。
孫姨娘低着頭:“夫人說的是。”
卻是不敢接話。
趙姨娘笑容也有些僵硬。
“是袁妹妹無福。”
“她這一摔,腦子怕是壞掉了,若是說些瘋言瘋語,你們聽着了,可該怎麽辦?”
孫姨娘低眉順眼地:“袁妹妹早先腦子就不清楚,總說些不着調的話。我們就算聽了,也不敢信的。”
“可不是,我也時常跟三姑娘說,袁姨娘說什麽,只聽着就是,別當真。不過三姑娘是個傻的,聽過就忘,袁姨娘說的話,都沒放心上。”
趙姨娘也賠着笑。
“嗯,四姑娘去照顧她姨娘了,府上還有兩位姑娘,可要看得緊一點。別瞎聽旁人說什麽,自己也要學着聰明些。若是有什麽不知曉的,就去一塵院多問問,她們年紀小,以後和她們嫂嫂相處的日子,還長着呢。”
兩位姨娘都是低頭應下。
“是,夫人說的是。”
“妾回去後,會好好叮咛二姑娘的。”
等兩位姨娘走了,嬷嬷扶着夫人起身。
“夫人,丁姑娘那麽大的事……”
“算什麽大事。”
國公夫人眉眼淡淡。
“惡仆诋毀主人,罪大惡極。”
“袁姨娘是個腦子不好的,她也就是在國公面前,能耍些小聰明。诋毀我的兒媳,找死。”
“夫人對丁姑娘,倒是格外的寬容。這種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指不定要鬧出什麽事來。”
的确如此,女子的生存空間本就被那些條條款款所束縛,更何況從丁管家和袁姨娘口中說出來的,無異于是對當下女子最大的羞辱。
換做是旁人家,若是得知自己家未來的兒媳,婚前不檢點,有過小産,或者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定然是要大鬧一番。
也就是國公夫人和世子,不但沒有聽信,反而處置了生事之人。
國公夫人的确不怎麽當一回事。
她兒子現在捧着的這個小姑娘,她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丁姑娘,丁姑娘不過是國公為了報恩定下的一門婚事,若是,皆大歡喜,若不是,也不妨。
同樣,現在那些丁管家口中的,是诋毀,還是真事,也無妨。
裴深認定的是什麽人,她這個母親,就必須把人高高捧起來。
順便料理了礙眼的袁姨娘,倒是意外之喜。
關于國公夫人對袁姨娘和丁管家的安排,餘魚後來問過裴深。
問丁管家為什麽沒有告訴袁姨娘她的身份。裴深的解釋是,丁姑娘是假的,認下丁姑娘的丁管家,就是個背主的惡仆,該打死的。倒不如說些旁人無法佐證,還和丁管家無關的事情。
至于打死這個處罰,裴深說丁管家本來早就該是為自己惡行付出代價的人,只不過為了稍微遮掩一二,才留他至今。
至于袁姨娘,則是夫人的意思,跟小輩沒有太多的關系。
餘魚得了答案,也就不問了。
本來她還覺着,讓一個好好的人,成了得了瘋病的,有些過了。等裴深教給她,什麽是‘暗結珠胎’,什麽是‘在室女’後,餘魚氣憤地漲紅了臉,終于知道夫人為什麽要這麽安置袁姨娘了。
她就是得了瘋病,瘋言瘋語。
楚國公府一夜之間少了一個姨娘,一個姑娘,除了前院的國公過問過,幾位公子禮貌性詢問過,在被各自姨娘拉扯着囑咐過後,就再也沒有提及了。
同樣,二姑娘和三姑娘也被自家姨娘叮咛過,什麽該知道什麽不該知道,都要做到心中有數。
這件事本來就被壓着,無人敢議論,正巧遇上世子即将的生辰,整個楚國公府上下,都忙着籌備世子的生辰,一時間,倒是無人在意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一塵院內這些天一直忙忙碌碌地,在為世子的生辰做準備。本來沒有餘魚什麽事,偏裴深親口說了,關于一塵院內的一切安排,都要她來。
她哪裏做過這些,餘魚兩眼一瞪,滿腦子空白。
還是張嬷嬷來提點她,該做些什麽,怎麽吩咐底下人,要置辦些什麽。
未了又提點餘魚。
“姑娘初初做這種事,可能是不太熟手的。不如去夫人院子裏請教一番?畢竟夫人掌家多年,很有經驗。”
餘魚十分心動,但是還是拒絕了。
“算了,我自己摸索着來。”
國公夫人對她固然好,到底不夠親厚,餘魚和她獨處過幾次,都是挺直了背,怪不自在的。
何況從裴深那兒學到了袁姨娘之前說過的詞,她覺着國公夫人是一個大度到讓她不敢直視的人。
國公夫人不知道她不是丁姑娘,那麽在夫人眼中,這些事都該是真的。即使這樣,夫人也能站在她這邊,完全沒有詢問她任何,而是反手處置了那幾個人,這讓餘魚覺着欽佩,同時也挺心虛的。
讓她去跟國公夫人學這些,豈不是又要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說話做事?
餘魚多少還是有些怵得慌。
她不去找國公夫人,但是國公夫人得知一塵院的所有安排,都是要由她親自來,自己沒有來,倒是打發了一個常年管事的嬷嬷,說是暫時借調給餘魚使喚些日子,等忙完了世子的生辰,再還回來就可以。
姓陳的嬷嬷在府中管事多年,到了一塵院,大體看一下,就知道餘魚管家水平堪憂。
就算如此,陳嬷嬷也沒有多說什麽不該說的,而是和張嬷嬷一起,在一側協助餘魚,不時提點着。
明明是裴深的生辰,偏偏他是最不上心的一個。
每日裏就那麽看着餘魚折騰,還笑她笨呼呼地,餘魚問他有什麽想要的,裴深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卻不說自己的想法。
一眨眼,就是裴深的生辰了。
餘魚昨晚本來打算早點睡的,可是兩位嬷嬷讓她重新再核對一番,鬧得她點着燈看冊子看了許久,深夜裏才睡下,早早地天不亮,就有人叫她起床。
餘魚還當是小蓮,翻了個身喃喃:“我好困,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那人坐在她床榻邊,耐心地等了一會兒,小丫頭已經又睡熟了去,他索性直接把小丫頭拿被子一卷,抱在懷中出去。
這會兒天還沒亮,除了起身随侍的小蓮外,還沒有旁的仆從。
裴深吩咐小蓮給餘魚拿上了一些東西,直接把餘魚抱上馬車。
馬車許是早早就準備好的,寬大的車廂內用錦墊做了一張小榻,餘魚睡在上面,剛剛好。
一面是困倦,一面是本就長身體的年紀睡不夠,這番折騰下來,餘魚還沒醒。
馬車的減震做得不錯,等餘魚自然睜開眼時,還以為自己在床榻上。
只是有些疑惑,怎麽換了一張拔步床。
她攬着被子半天,才發現‘床’一直在晃。慢騰騰地,她發現了不對。
這哪裏是一張拔步床,分明是一輛馬車。
她睡得好好的,怎麽就睡到馬車上來了?
餘魚還在納悶,一側的馬車窗被敲了敲。
餘魚擡手掀開簾子來。
初晨曦光,騎着高頭大馬的少年郎笑吟吟彎腰看着她。
“醒了?”
餘魚揉了揉眼睛,剛睡醒,聲音都還是黏黏地。
“哥哥。”
她輕輕叫着他,又茫然地問:“這是哪裏?”
裴深聲音裏都含着笑意。
“帶你去個好地方,過生辰。”
“在此之前,小丫頭……”裴深扭過頭去,輕笑着,“先把衣裳穿好。”
餘魚一愣,放下馬車簾子後,才發現自己只穿着一身薄紗的裏衣,貪圖夏日的涼快,衣裳薄薄地近乎透明,平日裏只有自己和小蓮,她倒是從未注意過這身衣服,可是剛剛裴深明顯是看見了!
餘魚臉頰升起紅暈。
馬車停下來時,餘魚也換好了衣裳。
不知道裴深又從哪裏準備來的一套石榴紅裙,下了馬車在陽光下走着,裙尾居然有些波光粼粼,仔細一看,卻是鑲嵌其中的金絲線。
這是一處四處空曠地,又巍峨的高山。
走了半路的山間小徑,停在了一處山中莊子外。
偌大的垂柳下,有一套石桌椅。
小蓮跟在馬車後的一輛青布馬車裏,這會兒了才能上前來給餘魚梳理頭發,三兩下把餘魚本亂蓬蓬的長發,梳回了她平日裏的雙髻。
莊子外等候的仆從一個個規規矩矩,不聲不響,只在見到人時,恭敬行禮。
“這是何處?”
餘魚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跟在裴深身側進了莊子。
此地仿佛是許久沒有人來,縱使從莊子的正門進來,處處幹淨整潔,滿地花草,青石板洗的幹幹淨淨,可是沒有人氣。
是一種冰冷的感覺。
裴深自然而然牽着小丫頭的手,領她進去。
“我小時住的地方。”
餘魚哈欠沒打完,眼睛裏憋了一股子霧氣。
裴深小時候……是不是指他被先帝抱走的時候?
她憂心忡忡地擡眸看向裴深,卻見他一臉淡然,甚至還有心情給餘魚指,柱子上他劃過的痕跡。
位置太低了。
餘魚是半蹲着才能看見。
木質的柱子上刷着紅漆,只是年代久遠,顏色褪去,有些黯淡。
而柱子的低位置上,被刀刻出來的痕跡,是淺淺地,又用力的。
說淺,許是因為握刀的人沒有什麽力氣,刻不下太深的痕跡,說用力,卻能從這道痕跡中看出,那人的掙紮。
只這麽矮的位置,餘魚比劃了一番,感覺不過是五六歲的孩童身高,心裏頭一下子不是滋味。
小小年紀的裴深,就因為先帝的一些猜忌,被迫離開家中。
他那時候也不過是個孩子,焉能不怕。
在擡起頭時,餘魚眼中的同情與難過藏都藏不住。
裴深不過是想給小丫頭看看他過去的痕跡,不想卻讓小丫頭這般難受。
“做什麽用這種眼神看我,當我是無力反抗的小可憐?”
難道不是嗎?
再聰慧,那時候他不過是五六歲的孩童,還是被從家中送出來的。心裏面是要有多惶惶。
裴深不打算告訴餘魚,他記事早,早在更小的時候,祖父就跟他說過一些事。而那些事,支撐着他在逆境中平常心渡過。
小時候或許有些苦悶,但他絕不是要被同情的那種。
餘魚只當他在嘴硬,她牽着裴深站在臺階下,自己站在臺階上,忍不住伸手落在裴深的頭頂。
“別難過,我陪着你。”
小丫頭的手軟乎乎的。
裴深忽地發現,或許被小丫頭同情,不是一件壞事。
“好啊,那你可要一直陪着我。”
果不其然,得到了餘魚認真地點頭。
此地山莊是裴深小時常年居住的,一應環境改過又改,近來又添置了不少家具器皿,軟化了原本單調冷淡的格局。
莊子裏的仆從也不知道是怎麽調|教的,走路輕飄飄地,沒有聲音,沒什麽表情,說話只說最重要的,沒有任何廢話。和國公府的仆從相比較,是完全不同。
餘魚還挺好奇地,在這種環境下,會不會長久不說話?
起碼她就不太想說話。
還好,裴深離開了片刻就回來了。
“想去打獵嗎?”
餘魚還捧着一杯果茶坐那兒發呆,聽見打獵,眼睛到了亮了。
“打獵?”
“也談不上正兒八經的打獵。後山有一片林子,裏面放了一些動物。沒有什麽大的獸類,你若是感興趣,我們去玩。”
沒有危險,又有裴深相陪。餘魚哪裏有不同意的。
自然是點了頭急匆匆地催促裴深。
她長這麽大,還沒有打過獵呢。
說是打獵,裴深換了一身輕便的騎裝,高高梳着發髻,簪着一根木雕簪,翻身上馬時,朝着餘魚伸手。
餘魚一看着要騎馬,過去久遠的記憶讓她有些抗拒。
“上來,不傷着你。”
裴深一看小姑娘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到了什麽。
早先他也騎馬帶過她,給小丫頭腿磨傷了。
餘魚慢騰騰地伸出手,握上了裴深的手。
下一刻,她直接落到了裴深懷中。裴深又笑吟吟指點她,雙腿并着,側坐在他懷裏。
這一次,裴深大大方方一手摟着她的腰,把小丫頭幾乎是按在胸膛上。
餘魚也沒有反抗。側着坐,太沒有安全感了。被裴深這麽緊緊抱着,反而讓她心裏松了口氣。
她也乖,知道騎着馬的時候不能亂動,雙手扶着馬鞍,靠在裴深懷裏不動。
起初,裴深只是驅着馬慢騰騰走着。
從後門繞出去,小路片刻,就到了後山偌大的林子,仆從們不敢跟着太近,都遠遠墜着,別說說話,就連人影都看不太清。
也不敢去看。
懷裏的小丫頭明顯是被周圍的景色給吸引了,擡着頭四處張望。
裴深卻嘴角一勾,牽動缰繩。
馬匹忽地小跑起來。
“呀!”
餘魚被吓了一跳,心裏漏了一拍。
“抱緊我,別摔了。”
始作俑者還一本正經叮囑餘魚。
餘魚哪裏還能分辨,趕緊雙手環過裴深的腰肢,緊緊摟着他。
如此一來,小丫頭卻是整個人都貼着他的。
柔軟的手,柔軟的身軀,還有小丫頭的呼吸,就在他衣領子處。
衣裳下,渾身燙得難受。
少年人的身體,實在是受不起任何撩撥。
半響,裴深勒緊缰繩,放松後背。
整個人幾乎是趴在餘魚的肩頭。
“哥哥?”
偏小丫頭還不懂,茫然地喊着他。
喊得裴深身體一緊。
他喉頭滾了滾,只能抱着自家小丫頭,求饒似的低語。
“乖,別動,讓我緩緩。”
餘魚察覺有些不對,抱着她的裴深,手上都發燙,更別提他身體緊繃着,總是不舒服的表現。
“你哪裏不舒服嗎?要我幫你揉揉嗎?”
餘魚擔憂地用手在裴深後背拍了拍。
怎麽好端端地,一下子就不舒服了呢?
裴深本半瞌着眼,聞言緩緩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晦澀。
幫他揉揉?
“……好。”
裴深眯着眼,吃人似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餘魚。
“你來幫我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