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2根鐵柱 不知廉恥

日光灑落在青石磚街板上,為街道上的熱鬧籠出一層暖色。

芙蓉街上。

随處可見穿着绫羅綢緞的富商大賈,富商們大多手持玉扇,面上帶着心照不宣的蕩笑。

而在這衆人中,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尤為醒目。

旁人的绫羅錦衣裹不住填滿酒肉的鼓囊囊的肚子,被酒色掏空的虛在他們眼底形成青痕。

唯獨這身着紫衣、頭戴金冠的高大男人俊美無俦,身形挺拔如青松。

玉扇在他手中靈活開合,拇指上的扳指在陽光下翠綠欲滴,成色極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戎老弟,明日是乞巧佳節,是難得不宵禁的日子,此番你可斷斷不能再拒絕我的邀請了。”紫衣男人身旁的中年男人挺着大肚子說。

頓了頓,他湊到紫衣男人耳畔低語,“聽聞明日飛燕樓裏有位絕代美人登臺,為了這絕代美人兒啊,今日飛燕樓竟都不開了。啧啧,也不知曉到底是何等絕色,竟能讓飛燕樓做到這一步,要知道,當初的紅玺與雪錦可都不曾有這般待遇啊!”

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肚腩,說到最後眼裏的笑如有實質。

紫衣男人眉梢微揚,也露出了風流邪氣的笑容,“此話當真?”

“千真萬确!我糊弄誰也不敢糊弄戎老弟你啊,畢竟等商隊運行起來後,咱們可就是過命的交情。”中年男人拍拍紫衣男人的肩膀。

緊接着他話音一轉,“所以此番你定要與我同行。至于你院中那個嬌美人,随便安撫兩句就是,她再難哄再清高,難不成還能離了你?再不聽話,在榻上收拾一番便是,反正女人也就是那麽一回事兒。”

紫衣男人頗為同意的點點頭,“錢兄此言有理。來芙蓉街一逛後,我想通了,她若與我鬧脾氣,大不了我另尋美人,反正天涯何處無芳草,乖巧聽話的多得是,她不入我帳中,多的是旁人入,我夜夜做新郎也不在話下。錢兄你放心,明日乞巧節我絕不失約,到時候咱們飛燕樓不見不散。”

在兩人身後,跟着一侍從打扮的國字臉男人。

他聽着紫衣男人的話,面上表情如常,心裏卻複雜得十分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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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爺您這話說的,還入帳中?還夜夜做新郎?

要真能這樣,京城裏可有人得急眼了......

其實中年男人也是來到之後,才曉得飛燕樓不開。

除卻巫山不是雲,頂好的飛燕樓不開,他也沒旁的心思将就,于是領着旁邊這位從南邊來的巨賈繼續閑逛。

“咯吱——!”

遠處閣樓上,一扇窗戶忽然被推開。

白雪凝脂似的手臂從窗內伸出,陽光落于其上,竟透出羊脂玉似的潤澤。

兩人在閣樓的側後方,中間隔着高牆,也隔着飛燕樓內的一小段庭院。

但小庭院距離高牆不過是兩丈左右,視力好的,倒能看清那閣樓窗臺的情形。

不巧,兩人都是視力好的。

只見那凝脂似的玉臂竟光潔非常,看不見半點衣袖。

還不待中年男人好好欣賞,下個剎那,另一條略粗的手臂伸出,一把拽住那瑩瑩如玉的纖臂,強硬的将其拉回。

“啪”窗戶被關上了。

中年男人摸了摸臉上的胡子,一臉回味,“飛燕樓不愧是飛燕樓。”

紫衣男人面上也随之挂着浪蕩不羁的笑,“确實大膽非常。”

嘴上這般說,但化名戎輝的賀沉绛,此時心裏卻相當厭惡。

光天化日,竟有如此不知禮儀廉恥之人,這些地方果真是藏污納垢。

飛燕樓內。

“我勸你一句,莫要起逃跑的心思,飛燕樓待逃跑的女子,可不會将她們當做人來看。”李嬷嬷緊緊抓住顏茵的手。

顏茵身上裹着一張絲衾,絲衾底下是貼身的裏衣。

被李嬷嬷将手拽回來後,顏茵愣愣的,眼尾的紅意更甚,最後淚水再次沾濕了直長的眼睫。

剛剛她看見了,這窗外有處小院,想要出去,得過了這個小院,然後再翻過一道高牆。

且不論高牆幾乎有兩人高,單是小院處便還有人看守着。

顏茵覺得自己想逃出去實在太難了。

“若是姑娘覺得冷,我讓人給你拿個手爐,至于這絲衾,我瞧着你是不需要了。”李嬷嬷毫不留情的将方才遞過去的絲衾收回。

“不要......”顏茵用指尖勾住,不想放開。但那嫩生生的手指根本吃不住力,才裹上沒多久的絲衾被扯走了。

李嬷嬷将木質食盒裏的飯菜拿出來,四菜一湯,菜式做得挺精致,“吃罷,莫要再起小心思。”

身上的絲衾沒了,顏茵感覺涼飕飕的,哪怕面前房間裏只有一個嬷嬷,還是羞紅了臉。

“這是哪兒的......花樓。”口中摘下小金球的機會不多,顏茵捏緊了指尖,到底是問了。

李嬷嬷目光淡淡,“揚州。”

顏茵一顆心徹底涼了。

揚州。

居然是揚州!

揚州距離她要去的洛陽,哪怕是騎寶馬,最快也要十天時間,距離京城就更不用說了。

顏茵細白的手指攪在一起,紅豔豔的嘴唇抿得緊緊的。

揚州,顏家在揚州并無根基,也沒有......不對,父親好像說過,他有一位好友在揚州。

但具體的,顏茵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

李嬷嬷見顏茵一直沒動飯菜,“姑娘這是決定不吃?若是不吃,那這些東西老身便收走了。”

顏茵猛地回神,緋紅的眼角溢出一點濕意,“我吃的。”

她想逃,但也得有力氣逃。所以再不喜歡,也只能吃東西。

顏茵拿起碗筷,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她吃飯的時候,李嬷嬷站在一旁看着,一雙邊角長滿皺紋的眼睛把顏茵看了一遍又一遍。

嫩黃色的小衣緊貼着少女瑩白的身軀,那處的酥軟将小衣撐起驚人的弧度,豐肌弱骨被紅綢捆綁多時,有不少地方留下道道緋紅印痕,在暗香盈袖中,讓人浮想聯翩。

李嬷嬷暗自感嘆,看來揚州第一美人的位置得換人了。

與身為揚州本地強豪的錢有財在芙蓉街的街頭分別後,賀沉绛乘上馬車,帶着以侍從身份示人的岳山回到前些天新買的私宅。

私宅的面積不小,其內也相當奢華,玉石鋪地,蓮花池中開得正盛的數朵蓮花,竟是用上等青玉雕琢而成。

賀沉绛直接去了書房。

書房裏已經有人在等着,那也是一個國字臉男人,他的模樣與岳山有五分相似,兩人是雙生子兄弟,兄長名為岳山,弟弟名為岳河。

“爺,這是莊邊查到的,一個時辰前剛送來。”岳河遞上一封有火漆的密信。

他口中的同僚被派去了匈奴地域,成為商隊裏的一根暗樁。

自進宅後,賀沉绛臉上的纨绔笑容收斂得一幹二淨,極為俊美的五官褪去了邪氣,矜貴而威嚴。

賀沉绛兩三下将信件取出,一同從信封裏出來的,還有幾片已經缺水幹枯的葉子。

賀沉绛将葉子置于一旁,先将信件展開,一目十行。

岳氏兄弟皆知曉事情的嚴重性,故而誰也不敢去撩虎須。

書房裏靜得針落可聞,片刻後,呯的一下,信件被男人的大掌重重拍在桌上。

“簡直荒唐!”賀沉绛怒不可竭。

岳氏兄弟眉峰一抖,兩兄弟悄悄對視一眼,最後兄長岳山咬牙開口,“爺,不管如何,查到消息,且消息能傳回來都是極好的事。”

賀沉绛又何嘗不知,只是他從未想過竟有人用看似不起眼的植葉,悄無聲息的腐蝕了駐守在玉門關的副總兵。

修長的手指拾起桌上的枯葉,賀沉绛放至鼻下嗅了嗅,但不曉得是否植葉已經幹枯,他并未聞到特殊的味道。

然而他知道,這種被稱為“恰特草”的植物極為非同尋常。

它可直接食用,嚼食者會感覺龍精虎猛,飄飄欲仙,自覺無所不能。

但一旦藥力散去,食用者則頹靡不振,異常想念先前的勇猛狀态。

這些消息賀沉绛是知曉的,此次來報是暗樁發現玉門關處有人悄悄種植恰特草,且暗樁彙報稱,種過恰特草的土地,再難以種其他的糧食作物。

賀沉绛一張俊臉黑沉沉,“幸虧發現得不算晚。”

事情尚且有扭轉空間,若等玉門關那一帶都種滿了恰特草,等那邊的将領全部淪陷在這種古怪的植物中,那才是邊關之禍。

三人在書房裏議事到黃昏,直到夕陽的餘晖從窗臺遛入,事情告一段落。

賀沉绛按了按太陽穴。

“爺,您可是頭疾又犯了?”岳河擔憂問道。

還不待賀沉绛回答,書房“咯咯”的被敲了兩聲。

外面傳來一聲柔柔的女音,“爺,富貴茶莊剛剛送來拜帖。”

岳氏兄弟對視一眼,退到一旁,等着賀沉绛将外面的紅葉喊進來。

賀沉绛本來是想直接喊“進”的,但不知為何,他陡然想起在飛燕樓外看到的那條光潔如玉的纖臂。

太陽穴跳了跳,賀沉绛硬是把到了嘴邊的話換了,“岳山,你去把拜帖拿進來。”

岳山稍怔。

這是不見外面的紅葉?

賀沉绛現在确實不想見。

女人,不知廉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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