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0根鐵柱 給她擦眼淚
似乎覺得自己的話過于簡單,柴陽低聲又補了一句,“那個衙衛回去是為了解手。”
解手完後,對方回到原先的崗位,沒再離開了。換言之,他不是去通風報信。
當然,這并不足以證明什麽,你要說他在換班後才行動,那也說得通。
故而為了保險起見,柴陽裝作顏茵的家人,過去旁敲側擊。
問是問出來了,但得到的結果卻讓柴陽大感意外。
紅葉瞳仁收緊,“怎麽可能?她不是揚州人士,而且還去官府,官府那......”
“夠了!!”
一聲厲喝砸下,威嚴且不可侵犯,隐攜着跳動的怒火。
紅葉當即噤若寒蟬,柴陽垂下頭,徹底絕了再向紅葉解釋的心思。
兩人都是見識過賀沉绛發怒的,勉強還能頂住那份驚人的威壓,但顏茵可沒有他們這份閱歷。
無緣無故被抓上馬車,還被綁了手腕,後面不僅挨了紅葉一腳,又在馬車裏磕了額頭。
一路被拽到書房,好麽,手上的綁帶好不容易解開了,又挨了一陣吼。
顏茵眼眶更紅了,漂亮的眼睛裏漫起一層水光,水光凝結成淚珠,跟斷線的珠子一樣落下。
剛開始,顏茵還忍着聲音,只打算默默地哭,不知曉是哭了個開頭,還是太害怕了,想忍也忍不住。
針落可聞的書房裏,響起一道突兀的抽泣聲。
賀沉绛微微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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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葉悄悄扭頭看向顏茵,眼裏藏着一縷不易被發現的幸災樂禍。
退一步來說,哪怕她真不是探子,這事确實鬧了烏龍,但那又如何?
她知道的太多了,爺肯定會将之處理。
只是可惜,原先她以為穩穩收入囊中的功勞,多半會變成責罰。
責罰就責罰吧,反正她已達到目的......
顏茵哭得鼻子都紅通通的,眼淚不斷的掉,女孩兒擡手想擦擦眼睛,手擡到一半,卻忽然被握住手腕。
那只寬大的手掌掌心灼熱,并不握得十分緊,反而是輕輕貼着顏茵手腕處已經微微泛紫的肌膚。
“別哭了......”
這話說的有些僵硬,聲音也壓得很低,帶了少許不知所措的沙啞。
顏茵情緒還沒發洩完,哪能因為他一句話停下來。
賀沉绛僵住片刻,扭頭對房裏的其他兩人說,“你們先出去。”
自那句“別哭了”始,紅葉便宛遭雷擊,雙目直愣愣的,最後還是柴陽将她拉走。
在快要踏出書房門時,紅葉才回過神來,她先柴陽一步接過關門的動作。
而借着這個轉身,她看見書房中、那身着玄色長袍的高大男人不知從哪兒拿出一條素色的帕子,将之塞到少女手裏。
書房門阖上的那刻,紅葉後知後覺事情要糟了。
賀沉绛的态度與她想像的何止不同,簡直是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昨天爺才警告過她,今天就出了這樣的岔子......
想到這裏,紅葉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旁邊的柴陽瞧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的離開。
書房裏。
顏茵手裏拿着賀沉绛塞過來的帕子,但她只是拿着,并不擦。
繼續哭。
男人臉上的神色從一開始的僵硬,逐漸變得無措。
停頓片刻,賀沉绛将顏茵手裏的錦帕拿回來,自己給她擦眼淚,“莫要哭了,剛剛我不是......兇你。”
這話說的略為僵硬,中間還不自然的停頓了一下。
目光掃過女孩兒紅彤彤的額角,賀沉绛長眉皺起,眼底漫起一層薄薄的寒意。
連賀沉绛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麽每當看到她哭,又或者是哪兒磕着碰着,他就渾身不得勁。
像是瞬間患了各種奇疾一般,坐立不安,也跟被人下了蠱一樣。
明明算起來,他與她相識并不久,哪怕加上夢中,也就是最近一兩年。
顏茵哭過情緒最洶湧那個階段,哭聲漸收。
雖說賀沉绛給她擦了眼淚,還把那個忽然變臉的紅葉給喊了出去,但其實顏茵還是對他沒半點好感。
紅葉是他手下的人,還不是聽他命令行事?
所以歸根到底,這個人才是源頭......
但人在屋檐下,很多事都不能做,比如說把這個讨厭鬼打一頓。
見顏茵不哭了,賀沉绛悄悄松了一口氣。
如今是夏末,夏暑還殘餘着熱,書房中放了些碎冰,讓溫度正好。
但賀沉绛這時卻驚覺自己背後出了一層薄汗。
剛剛急的。
賀沉绛:“去椅子上坐着。”
話畢,男人轉身朝書房一處靠牆的木櫃走去。
見他距離拉開,顏茵放松了些。
她小腿還疼着,不想多站,幹脆就不委屈自己,慢吞吞挪到椅子上坐下。
等賀沉绛找出一瓶玉花膏,剛轉身便看見小姑娘乖乖巧巧坐在椅子上。
她的儀态很好,坐有坐相,脊梁挺直,肩部不會像很多人那樣一挨到凳子就松垮下來。
小姑娘正在低頭看自己的裙子,不知看到了什麽,明顯遲疑了一下,但到底是伸手拍拍裙子。
賀沉绛腳步不停,很快,他看見了。
只見那條金絲繡花的霞色長裙上,約莫是小腿位置,有一個不甚明顯的腳印。
下腳的人鞋底其實不怎麽髒,但只要下過地的鞋子,就絕不可能纖塵不染。故而先前紅葉踢的那一腳,到底是留下了印子。
賀沉绛眸光暗沉沉的。
顏茵是個愛幹淨的小姑娘,見裙子髒了,忍不住去拍拍,好将上頭的灰拂去。
她低着頭,直到眼角餘光闖進一雙雲紋玄錦靴,顏茵才驚覺賀沉绛走到了她面前。
小扇子似的眼睫微顫,停頓幾息後,顏茵決定當做沒看到這人,繼續拍拍。
那雙雲紋玄錦靴停在面前,靜靜地等着。
磨磨蹭蹭,裙子上的灰被拍幹淨了,顏茵不得不擡頭。她面前的男人身形偉岸,站在坐在椅子上的她面前,好似一座巍峨挺拔的高峰。
對方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壓迫感更強。
顏茵緊張的絞了絞手上的帕子,身子微微往後傾,企圖與對方拉開距離。
然而她是坐在凳子上的,後面有木質的椅子靠背,顏茵很快挨在靠背上,再也沒有退後的空間。
女孩兒垂下那雙帶着水光的漂亮眼睛,不去看他。
賀沉绛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将手中的藥膏擰開。
帶着花香的乳白色藥膏被男人用指尖沾了少許,抹在女孩兒紅彤彤的額角處。
顏茵微顫。
男人的指腹帶着一層厚繭,哪怕動作放得很輕,顏茵還是覺得疼。
這一疼,顏茵便側頭想躲開。瞧見她的小動作,賀沉绛稍頓,等片刻後再上藥。
但往往他沒碰多久,顏茵又避開了。
賀沉绛難得的好脾氣,既不發怒,也不嫌麻煩,等顏茵适應過來又繼續。
用了足足一刻鐘,藥膏才抹完。
顏茵感覺額角涼涼的,疼痛頓消,鼻尖彌漫着淺淡的花香,悠悠的,是那種不刺鼻的好聞。
顏茵絞着手帕的細白手指松開了些。
然而下一刻......
“把裙子撩起來。”
男人低沉的聲音比平日多了一分喑啞,聽不出是隐藏的怒意,亦或者其他。
顏茵松開手上帕子,改抓住自己的裙擺,小聲說:“腿上不疼了。”
瞧她紅着一雙眼說的這話,賀沉绛眉心擰起,但又見她是真的堅決。
仿佛只要他再多說一句,她又能立馬哭出來了。
賀沉绛沉默片刻,最後将藥瓶子放到她手裏,“回去自己塗,今晚我得檢查。”
顏茵一聽就高興了。
不是因為拿到藥,而是對方說“回去”,她可以回去了。
于是拿了藥膏的顏茵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走,她剛剛被踢了小腿,如今走路還有些不順暢,但這半點也不能影響顏茵的歡喜。
賀沉绛瞧着她像是瘸腿小兔子一樣,歡歡喜喜地走出書房,眉心跳了跳。
大抵是急着走,也大抵是不知曉賀沉绛平時有沒有關門的習慣,顏茵離開時并未阖上房門。
賀沉绛自小習武,耳力過人。
就當他想讓人把紅葉與柴陽喊過來時,他聽見門外飄來一聲音量不大、但辨識度極高的軟糯糯罵聲。
“......大壞蛋。”
賀沉绛愣了愣,不由失笑。
罵人都不會罵,這種話不痛不癢的,根本沒任何效果。軟得要命,怪不得盡遭人欺負。
但想到這裏,賀沉绛眸色迅速轉冷,看向某處,“去把紅葉跟柴陽喊過來。”
風聲微動,暗衛迅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