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2根鐵柱 被他詐出來了
于現在的顏茵來說, 她根本拿不出這筆錢押送費。
但事情就此作罷,她又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想到與阿姐的聯系方法,如何能因為錢財退敗?
在回來的路上, 顏茵便想到了賀沉绛。
不得不承認,從平時的吃穿用度看來, 這位爺确實是個不愁錢的主。
顏茵身邊能拿得出那麽多的錢的、且稍微熟悉一點的人,真就只剩下他了。
至于去當鋪把身上的首飾當掉,以此換得押送費,顏茵是從來沒想過的。
她不聰明, 但清楚記得父親說過做人得堂堂正正。
銀子可以借, 卻不能偷。
“有話要跟我說?”
聽賀沉绛這般問,顏茵慢吞吞的走到他跟前, 絞着手帕的細白手指更用力了些。
女孩兒低着頭,小聲說, “有一點......”
賀沉绛眉梢微揚。
有就有,什麽叫做有一點?
早說與晚說好像都一樣, 因為她沒有第二個借錢人選了, 遂顏茵小聲開口,“你能不能......借我些銀子, 我、我以後會還給你的。”
賀沉绛剛開始以為她是逛街看中首飾, 但介于身上銀子不夠, 才回來與他說, 但一個轉念後, 這個猜測被他否決了。
不對,不是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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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縣這等地方能有什麽好首飾,能讓她開口借銀子。
賀沉绛雖不懂女兒家的飾物,但也絕對知道當初他在揚州讓人給她院裏送的首飾, 肯定比這裏的值錢。
她要銀子做什麽?
縱然心中有疑惑,但賀沉绛面上很平靜,“你想借多少?”
顏茵一聽有門,大眼睛瞬間就亮了,“借二十兩白銀。”
二十兩白銀于普通人家來說确實挺多的,這是一家五口一年所有的生活開銷。
但于富貴人家,二十兩也就能買一塊稍好些的玉佩。
賀沉绛又問,“你打算借多久?”
顏茵回來時算了一路,所以回答飛快,“最多兩個月。”
賀沉绛繼續問:“算利息?”
顏茵點頭,“當然算的,歷時連本帶利,一共還你三十兩。”
賀沉绛聲音平緩,“當真會還?”
顏茵小小地哼出一聲,“那當然,我言而有信!”
賀沉绛語速加快,“借錢做什麽?”
顏茵很自然地順着說下去,“去镖局......”
說到一半,女孩兒驟然睜大了眼睛,驚呼着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睜得圓滾滾的,宛若一只受驚的貓兒。
賀沉绛前面提了那般多的問題,其實都不是重點,最後一個問題才是他真正想問的。
這結果麽,嗯,不出意料。
賀沉绛失笑,“你有東西要讓镖局押送?”
雖說話沒說完,但還是被詐出來了,顏茵惱得不行,“你這人怎麽這般的壞呀?”
哪怕是生氣,小姑娘的聲音依舊清甜,賀沉绛看着她微鼓的雪白腮幫,很想伸手捏一捏。
賀沉绛輕咳了聲,“不用镖局,我讓人幫你送。”
顏茵立馬拒絕,“我不要!”
她才不願意呢。
當初他在馬車上問她、是否在看姜家镖局時,顏茵就驚覺對方肯定知曉那日她與衙差的對話了。
該問的不該問的,後來他肯定也通通知曉,畢竟他又不是普通商人......
在這情況下,顏茵哪還敢讓對方插手。
顏茵後來想明白了,如今面對的一切壞情況,其實都不太糟糕。
因為這裏沒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丢臉就丢臉吧......
等她把該還的通通還清,“歲歲”就會病亡,從京城去洛陽探親的顏家幺女會去她該去的地方。
顏茵自覺她的想法很美好,卻下意識忽略了......又或者說她潛意識逃避的不去想,倘若中途遇到困難、以至于計劃無法實施,歷時她又該如何是好。
被拒絕了,賀沉绛卻也不意外。
他知道她有小秘密。
利落的拒絕完對方的提議後,顏茵眉頭蹙了蹙,很快,拒絕時的氣焰跟被澆了水的火苗一樣,嘩嘩的熄滅。
悄悄擡眸,顏茵瞄了賀沉绛一眼。
而這一擡眼,她對上一雙明顯帶着笑意的狹長眸子。
對方饒有興致的看着她,等着她再次開口。
顏茵蔫了,小小聲地說,“能不能借我銀子,就二十兩,到時候還你四十兩,成麽?”
剛剛說還三十兩,現在顏茵加了十兩。
“可以。”賀沉绛爽快應答。
這股爽快勁兒完全出乎顏茵的預料,小姑娘的嘴角勾起,勾成一個彎彎的月牙,大眼睛也彎了起來。
低沉的男音緊随而至,“但我有個條件。”
這一起一落,把顏茵吊得夠嗆,嘴角彎起的弧度拉平了,眼睛也睜大了。
紅豔豔的嘴巴張合幾下,似乎在不可思議這人怎麽還留了一手,但最後顏茵洩氣了,“你說說看。”
賀沉绛:“過些天我們去橫縣一趟,從現在起,到離開橫縣之前......”
後面的話頓住,因為菱角端着午膳回來了。
顏茵是踩着飯點回來,她回來之後,菱角去了膳房取餐,年輕的小丫鬟腿腳快,沒多久就回來了。
菱角将食盒裏的菜碟子取出,挨個擺在桌上。
顏茵眼巴巴地賀沉绛,看看他,又看看菱角。
菱角注意到她的目光,以為顏茵是餓了,“大小姐,奴婢快要擺好了,待會能用膳啦!”
顏茵遲疑了一下,但到底點點頭,認下自己餓了。
等菱角擺好碗筷,快要忍不住的顏茵連忙說,“菱角,你去用膳吧。”
怕待會兒趙嬷嬷也過來,顏茵又說,“對了,你把嬷嬷也喊上,我跟夫君不用人伺候。”
菱角見顏茵說的堅決,于是點頭出去了。
在菱角離開後,顏茵去将屋門關上,一轉身,便瞧見賀沉绛靠在松軟的寬椅上,模樣慵懶,眉目含笑,嘴角微勾,多了幾分以往他在揚州面客時的風流。
來了松山縣後,顏茵很少再見到他露出這副神情,當下不由愣在原地。
這人在笑什麽呀?
不過疑惑僅是一瞬,很快被她抛到腦後,顏茵迫不及待的詢問,“離開橫縣之前要如何?”
賀沉绛卻不直言,而是對女孩兒招招手,“過來。”
顏茵皺了下眉頭,但到底走過去,在對方身旁乖乖坐下。
脊背挺直,坐姿端正,少女輕聲說:“說吧,我洗耳恭聽。”
賀沉绛倒沒她這般嚴肅,“我只有一個要求,且要求很簡單。在離開橫縣之前,我們得是一對在外人看來恩愛兩不疑的夫妻。”
“恩愛兩不疑”這幾個字說得特別難,顏茵還聽出當中的“兩”字咬音稍重了些。
顏茵籠着眉頭琢磨了片刻,懂了,“好,我知道了。”
賀沉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知道什麽?說來聽聽,看是不是我想的。”
顏茵嘟囔,“不就是做戲麽,我知道的。”
雖不清楚這人暗地裏又在打什麽算盤,但既然有求于人,她考慮過後也答應了,那就絕不會食言。
賀沉绛挑眉看她,“真知道?”
顏茵沒好氣,“那當然,我又不笨。”
賀沉绛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旋即才起身朝已擺好餐碗的圓桌走去。
顏茵愕然,他剛剛那個眼神什麽意思?
女孩兒氣鼓鼓的跟過去,但她本身就有些排斥與賀沉绛交談,更別說得自己開口了。
于是努嘴,到底是就此作罷。
用膳。
賀沉绛已經提前告知顏茵他們要去橫縣一趟。
故而當他尋了“秋游”的由頭,告知江和暢等人他們要出門時,除了顏茵之外的許多人都挺驚訝的。
大小姐跟大姑爺好像才回來沒多少天吧,又要往外跑了?
不過轉念一想,想起這附近有座楓葉山,如今入了秋,楓葉紅于二月花,楓葉山那處定然極美,去觀景也不錯。
遂,江府很快活躍起來了,顏茵院子裏的丫鬟少,為此羅氏還特地調了幾個丫頭婆子過去,幫忙一同收拾行李。
小夫妻要去秋游的消息傳到江聽雪耳中,她腦中混沌一片,仿佛有數道聲音同時在她耳邊呢喃。
蠱惑的,引誘的,激勵的,不甘的。
左思右想許久後,江聽雪到底是去找顏茵了。
有一件事她後知後覺,且想了兩天都沒想明白。上一輩子江歲歲直到她随樊致遠離開松山縣,都沒有回江府,這一輩為何就回來了呢?
思來想去,江聽雪都不得其解,後來她幹脆不去想了。
可能是哪個角落發生了偏差吧,不過這與她何幹,如今的局面于她來說只好不差不是麽?
江聽雪來時,顏茵與賀沉绛正在下棋。
黑白棋子盤亘在棋盤上,相互交錯,連成兩張交纏的大網,也似激烈的龍虎鬥,博殺得不可開交。
江聽雪:“姐姐。”
顏茵聞聲扭頭,“聽雪來了呀,你等等,我跟......我跟你姐夫很快就下完這局了。”
顏茵真不是那種能一心二用的,下棋就下棋,做不到一邊下,一邊還跟別人聊天。
江聽雪忙說,“沒事姐姐,你跟姐夫繼續,我正好在旁邊偷偷師。”
于是顏茵繼續了。
黛眉微蹙,想了一會兒,女孩兒執起一枚白子,鄭重的将其放到棋盤某處。
細白的手指指尖帶着淡淡的粉色,指甲被修的圓潤可愛,執起白子時,竟讓人分不清楚是那漂亮的手指更白皙,還是被雕琢成白子的玉更好看。
賀沉绛的目光在她放下棋子時一頓,先是看了眼白子的位置,而後目光如藤,沿着那粉白的指尖攀沿而上。
放下棋子的顏茵收回手。
旁邊的江聽雪注意力逐漸落在棋局上,眉頭越蹙越緊,她幼時酷愛棋藝,家中請了女夫子教導她下棋,故而她是懂棋的。
不僅懂棋,過往還被夫子誇過天縱奇才,但如今江聽雪再看,卻越看越驚訝。
這兩人的棋藝都在她之上,且比她好太多了。
季子安是季家公子,季家雄厚,舍得下本錢栽培他倒可以理解。
但江歲歲又是為何?
莫不是她幼時極為好運,後來又被大戶人家收養,這般好似也說得通,不然她如何會嫁給季子安。
江聽雪思緒逐漸飄散,越是想,她心裏越是漫出一絲絲難以言說、卻也不可忽略的妒忌。
好不容易一局下完,顏茵将手裏的白子扔進其盒子,“好吧,你贏了。”
對方棋藝比她好,這沒得說,甘拜下風。
賀沉绛笑道,“承讓。”
顏茵逐個将棋盤上的白子捏回,想要收進盒裏。
她手裏才拿了三顆白子,這時一只寬大的手掌伸過,厚實的大掌精準的握住那只軟白的小手。
顏茵愣住,擡眸對上那雙深沉的眼。
賀沉绛手上稍用力,将顏茵往他這邊牽,顏茵不由起身,遁着他的力道走過去,而後在他身旁坐下。
顏茵眉心皺起又松開,“夫君,棋還沒收呢?”
“這等小事讓丫鬟來收拾,用不着你。”賀沉绛捏了捏掌中嫩如青芽的粉白指尖。
顏茵臉蛋紅了,小小的抽了一下手,卻被那只寬大的手掌握得更緊。
對方低眸一眼,顏茵蔫了。
他們若無旁人,江聽雪再也忍不住了,小聲開口,“姐姐,我聽過你們要去楓山那邊秋游,我在家閑來無事,能跟你們一同去嗎?”
顏茵沒回答,而是扭頭看向賀沉绛。
她知道的,這人出門肯定不是去秋游那般簡單。
賀沉绛點頭,“那便一起吧。”
江聽雪眼中驟然迸發出驚喜,“謝謝姐夫,姐夫你人真好!”
賀沉绛笑而不語,狹長的眼眸中深意滿滿。
江聽雪目光與他一觸,下意識挪開眼,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