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6根鐵柱 京城

賀沉绛用實際行動告訴顏茵, 他不僅今晚歇在這裏,接下來的兩日、直到沙船在京外停下,他都歇在她屋中。

每日半夜時、在半醒半睡中, 顏茵都感覺有人摸了摸她的額頭,觸感停頓片刻後消失。

迷迷糊糊的, 等早上醒來一切宛若夢境。

時間就這樣悄悄流過一天,中途沙船停過一次,岳氏兄弟下船買藥材。

買的藥是給顏茵治紅斑的,藥熬出來以後, 她喝了一回, 偷偷倒過一回。

喝藥的時間還短,所以縱然顏茵身上的紅斑未完全消退, 賀沉绛也沒有起疑。

回京時,顏茵頭戴氈帽, 面上蒙着面紗,一張臉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

馬車咕嚕嚕的走着, 在入城時, 顏茵悄悄掀開車簾子。

入目的是熟悉的城池,城門高且威武, 守城的士兵身穿重甲、手持長戟, 身上帶着地方守備軍沒有的氣勢。

京城。

時隔将近兩個月, 她回來京城了。

進城需要提交文書, 駕車的岳山将文書遞過去。

不知曉守城的士兵看到了什麽, 臉色一變,肉眼可見的恭敬了許多,“大人請!”

馬車穿城而入。

“先去北街蓉苑。”車裏傳出低沉的男音。

岳山應聲。

京城的繁華是無可比拟的,這裏有至高的權貴, 也有最精明的商人,以及最熱鬧的集市。

顏茵這一行進城時正是午時,京中熱鬧的很。

行人的嬉鬧聲透過單薄的車簾子鑽入馬車裏,偶爾有熟悉的店鋪闖入視野,街道也是她熟悉的街道。

顏茵看癡了,眼睛一眨也不眨。

她在看車窗外之景,賀沉绛卻在看她。

女孩兒把自己包裹得嚴實,賀沉绛能瞧見的不多,只有那雙漂亮的狐貍眸子。

她的眼睛幹幹淨淨,情緒太好懂了,賀沉绛只稍一眼就看出她的癡。

不過有成日做着京城夢的江聽雪在前,賀沉绛下意識覺得顏茵這一份“癡”,是被京城震驚的癡呆。

賀沉绛哼出一聲笑,“京城好看麽?”

顏茵自然是點頭,“好看的。”

她的故鄉,如何會不好看?

賀沉绛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手掌托着下颚,有種回到熟悉地盤的慵懶感,“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那當然。”顏茵唇角小幅度地往上勾,眼睛亮如星辰,小小一只坐在那裏,乖巧得不得。

京城裏本來就有她的家呀,她從小就在這裏長大。

這裏不是她的家,還有哪裏能是?

賀沉绛心口蕩漾,面上更柔和了些,“我把岳河留在你那裏,平日若有吩咐可以直接與他說。”

顏茵一聽,第一反應當然是拒絕的。

這人身邊的侍衛各個武藝高強,有他的人在,歷時她要跑路,那得大費一番周折。

遂,顏茵說:“不用,有小滿就可以了,你......你身邊需要人,讓他回你那兒去。”

賀沉绛嘴角弧度上揚了些。

她在意他,設身處地的為他考慮。

這個認知讓賀沉绛只覺有只小貓兒闖進了他心裏,小貓兒不老實,用它那毛絨絨的尾巴輕輕掃着他的心尖。

一顆心又酥又麻。

賀沉绛忽然覺得今日的天氣真真好,空氣清新,秋高氣爽,連帶着心情也好了許多。

賀沉绛:“我身邊不缺人。”

顏茵懊惱地抿了抿唇。

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中,馬車駛過一條條街道,最後車速放緩。

“爺,蓉苑到了。”

顏茵掀開車簾子往外看,賀沉绛則先行下車,從馬車下來後利落轉身,看向還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兒。

男人伸手,“先下來,有的是時間讓你慢慢看。”

把人牽下馬車後,賀沉绛帶着顏茵在這閣院裏四處逛了逛。

閣院在鬧市旁邊,四通八達,開門往外走便能隐于人群。

這裏以前是賀沉绛專門用于與朝臣私下會面的地方,算是他的一個秘密據點。

以前賀沉绛覺得這閣院不錯,但如今帶着顏茵一圈走下來,他卻生出了很多以前沒有的嫌棄。

屋子太小了,外面的院子亦是,這屋裏擺的是什麽破爛東西,一點都不好看。還有外頭院裏種着的,那是雜草嗎?簡直半點觀賞性全無。

顏茵還沒說什麽,他自個倒越看越不滿意,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賀沉绛:“岳山!”

岳山迅速應聲,“爺。”

賀沉绛神情不悅,“你怎就選了這破爛地方?”

岳山:“......”

您忘了麽,這地方一年前您還誇過它好。

賀沉绛目光掃過周圍,“把屋裏的破家具全換了,還有這院裏的雜草除一除,移植......”

話音稍頓看,賀沉绛向她,“你喜歡什麽植類?”

顏茵想了想:“梨樹吧。”

她喜歡吃梨子,連帶着也喜歡梨樹,那就種一棵梨樹好了。

賀沉绛颔首,“行,岳山你讓人挪棵梨樹過來。”

岳山當即應聲。

賀沉绛忽然問:“喜歡吃梨子?”

顏茵點點頭,“梨子好多,多汁解渴。”

賀沉绛若有所思。

沉寂已久的蓉苑開始忙碌起來,下人們幫幫擡擡的聲音混入旁邊的鬧市中,迅速被同化。

***

京城郊外,驿站。

岳河一下沙船便迅速趕往此處,這平平無奇的驿站人來人往,看似與其他驿站并無不同。

然而這裏卻是他們的一個接信點。

當初離開松山縣時,賀沉绛與柴陽說好,倘若調查到有用消息,先行送信至渡口小鎮的信點。

但中途下船查看,賀沉绛并沒有在那裏接到柴陽的信。包括賀沉绛在內的所有人,都覺得是調查還沒結果。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等回京再看。

從松山縣回京,他們一行用了十天,十天時間,總該查出來了吧。

然而讓岳河震驚的是,沒有!

驿站裏居然沒有柴陽捎回來的信!!

這是調查沒結果?

還是說,柴陽自己出狀況了?

岳河驚疑不定,仔細想想,他覺得這兩種情況都不大可能。

以柴陽的能力,在确切知道镖局位置後,怎麽可能會一無所獲?

但同樣的,以柴陽的武藝,這家夥出意外的可能并不大。

岳河陷入了兩難之地,思來想去,他終究還是騎馬回京。

這消息得趕緊告訴爺。

***

這一去一回,等岳河來到榕苑,太陽已經有西斜的征兆。

剛進來時,岳河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從遠處看,這屋子造型是他熟悉的,但這庭院卻陌生得很。

岳河撓了撓頭,站在庭院門口沒繼續往裏走了。

恰在這時,岳山從屋內出來,瞧見不遠處傻站着的弟弟,頓時沒好氣,“站那做什麽,看門嗎?趕緊進來。”

看到岳山,岳河才确認自己沒走錯:“哥,榕苑變化整這般的大?”

這跟記憶裏的完全不是一個樣啊!

岳山也頗為無奈,“爺對榕苑不滿意,遂下令讓人重新做了一番修整。”

岳河瞠目結舌,“不滿意,我總記得一年前他......”

岳山打斷他的話,“如今不一樣,這處是給夫人住的。”

岳河啞然。

好吧,有夫人入住後,那确實不一樣了。

岳山問:“對了,信件取到了嗎?”

說起信件,岳河臉色一正,“沒有柴陽的信件。”

岳山愣住,眼裏錯愕難掩。

“我去向爺彙報。”留下這一句,岳河匆匆往屋裏走。

主屋內。

賀沉绛正給一個花瓶調整位置,屋裏的擺設換了一套後,他忽然來了興致,于是揮退欲要将家具擺設好的小滿,親自上手來。

花瓶,香爐,木匣子等,這些小物件都一一按着他的想法擺好。

顏茵坐在邊上的椅子,看着他來回走動,實在想不明白他又不住這裏,這人在高興個啥勁。

岳河進來時,便看見賀沉绛擺弄着花瓶,從微勾起的嘴角,能看出對方難得有閑情雅致。

但該說的還是得說,于是岳河開口,“爺,京外信點無消息。”

沒說太明白,但賀沉绛一聽就懂了。

男人将花瓶随手擱下,神色晦暗不明,“看清楚了?”

岳河:“屬下很确定!”

顏茵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從椅子上起來,小聲說:“你們慢慢聊,我去院子裏逛逛。”

在京中随便能辦下一座閣院的,身份一定不簡單。

顏茵猜測賀沉绛應該是朝中某位權貴。

但她平日出門不算多,而且女兒家的聚會鮮少會有外男在,故而直到如今,顏茵除了知道他的表字以外,對這人還一無所有。

當然,這讓顏茵覺得安全。話本裏說了,那些被滅口的,通常就是因為知道太多了。

賀沉绛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嘴巴動了動,但到底沒說什麽。

“爺,柴陽會不會出事了?”岳河說出自己的擔憂。

信件中斷又或突然失聯,這類事此前并非無先例,但此行出去的是他們當中武功最好的柴陽。

所以岳河不确定了。

賀沉绛思索片刻,“讓揚州的人去一趟松山縣。”

岳河:“是。”

顏茵剛走到院子沒多久,她便看見賀沉绛跟着過來了。

這人步履平穩,閑庭邁步,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賀沉绛:“今晚想吃什麽?”

顏茵覺得有些奇怪,怎麽聽他這話,好似他打算在這兒用晚膳。

京中有宵禁,用過晚膳後就沒剩下多少時間回去了。他今夜該不會打算宿在這了吧?

“啞巴了?”賀沉绛眸子微挑,但目光掃過顏茵臉上的紅斑時,他恍然,“算了,晚膳的菜式由我來安排。”

顏茵:“......”

她能不能把這人送走呀?

事實上,顏茵還真不能。

賀沉绛用過晚膳後,真不打算走了,今夜直接歇在蓉苑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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