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7根鐵柱 出門找兄長

賀家。

庭院深深, 盆栽精美,身着銀白閃珠緞裙的少女手執着一把銀剪,正慢悠悠的剪着面前盆栽多餘的枝葉。

悠閑而雅致。

頭梳雙髫的丫鬟靜立在一旁, 與主子有相似的恬靜。

忽然有嬷嬷匆匆走來,“小姐。”

女子只是輕應了聲, 并未扭頭。

嬷嬷走近,湊到女子耳畔小聲說:“今兒我去北街找我一老姐妹,小姐您猜我看到誰了?”

雖說是疑問,但嬷嬷也沒想着真讓對方回答, 徑直往下說:“我瞧見岳侍衛了, 岳侍衛在,二公子定然是回京了!”

嬷嬷口中的二公子, 正是賀沉绛。

賀問岚手中動作一頓,銀剪恰好陷入枝條中, 堪堪将其剪去大半。

剩下了小半相連着,那多餘的枝條欲掉不掉。

“二哥回京了?”賀問岚轉眼過去。

她模樣不算極為美麗, 但勝在在氣質異常出衆, 仿佛一朵空谷中的幽蘭,在月夜下靜靜飄逸着屬于大世家的濃郁書香氣。

嬷嬷琢磨着, “應該是回京了。”

岳侍衛作為二公子的貼身侍衛, 他既在京中, 那麽二公子很大可能也回了京城。

賀問岚不慌不急的問:“在北街看到人的?”

嬷嬷點頭, “小姐, 要派人去北街瞧瞧嗎?”

賀問岚溫聲拒絕了,“不用,二哥不喜歡那樣,而且既然他已回京, 想來不久後便會回府。”

倘若沒被發現就算了,但二哥身邊的侍衛哪一個是好糊弄的?

對方肯定認得賀府的人,貿然派人過去只會弄巧成拙。

當然,這些心思不為外人道也。

“咔嚓。”

銀剪刀收合,把那剪了一半的枝條削下。

“姐!姐~”身着彩衣的少女像花蝴蝶一樣飄入庭中。

來的正是賀家二房的嫡女。

賀家大房是賀太師一脈,賀太師二子一女,只有賀問岚一個女兒。

二房倒是更枝繁葉茂,算上續弦生的孩子,足有五子一女,如今來找賀問岚的是賀從霜。

對比起男孩,賀家的女兒少得可憐,故而兩個女兒家在賀家裏小輩裏地位非凡。

“毛毛躁躁的。”賀問岚看着急匆匆來的堂妹,嗔怪了聲。

賀從霜一臉複雜的抓着賀問岚的手,像高興,又像郁悶,“姐......”

“你們且先下去吧,也讓這花園裏的所有人都撤了吧。”賀問岚打斷她的話,示意周邊的丫鬟婆子退下。

等周圍只剩下兩姐妹後,賀問岚才讓賀從霜繼續說。

賀從霜早就迫不及待了,這會兒像倒豆子一樣說,“姐,之前按照你說的做,周公子對我的态度确實好了些,偶爾也有笑容,但也僅此而已,他與我還是疏遠的很。”

兩道柳眉皺起,賀問岚眼裏透出一縷陰郁,“他一定還想着顏家那個罪眷!”

說到這賀從霜就氣悶。

據她所查,周肆與顏游風走得近,但最多也僅是見過顏茵五回。

只見五回就讓他牽腸挂肚了?

這算什麽,一見鐘情?那真是可笑的一見鐘情!

賀問岚神情淡淡,“你慌什麽,你不是說找人把她弄到揚州去了麽?不管如何,她是不可能回來了。”

賀從霜緊皺的眉瞬間舒緩了,“姐姐說的是,她不可能回來了,就算回來......”

哼出一聲笑,“殘花敗柳”四字在舌尖繞一周,但賀從霜到底沒說出來。

賀問岚拿着銀剪子繼續修剪着枝葉,“确定尾巴都掃幹淨了?今時不同往日,顏游風如今是鎮國将軍府的女婿,等他從慌亂中緩過來,他幺妹的事他定會徹查。”

賀從霜下巴微擡,“早就掃幹淨了,除非禁衛軍那種級別的來查,否則休想找到賀家頭上來。不過姐,真是奇了怪了,聖上時至如今竟還未有任何表示。明明平樂郡主這般的膽大包天,直接從大理寺裏劫人,這完全是置國法于不顧啊!”

賀問岚攏眉,“長公主救過今上的命,且今上能榮登大寶,當初長公主可沒少使勁,後面甚至不惜下嫁到将軍府當續弦。她就一個女兒,當然是當眼珠子疼。”

頓了頓,賀問岚繼續說:“都說顏游風平日性情溫和,公子如玉,但依我看你以後最好還是繞着他走。”

賀從霜撇了撇嘴,“那是當然,撇開顏茵的事不談,平樂郡主就是個吃人的母老虎,我可不想挨她鞭子。”

關鍵挨了還沒處說理,哪怕回家告訴父親,父親也讓她息事寧人。

別問她如何知道的,問就是挨過鞭子!

賀問岚又剪去一根橫生的枝葉,“周公子之事你莫急,讓長輩動一動。”

賀從霜眼珠子轉了轉,想明白後一把抱住賀問岚的手臂嘻嘻的笑,“還是姐姐你有辦法,哎呦~真不知曉我這般冰雪聰明的姐姐,以後會便宜了誰家郎君。”

賀問岚裁剪枝條的動作一頓,嘴角勾起一個小弧度,“那定是要人中龍鳳。”

不知曉是否錯覺,賀從霜覺得她姐在說這話時,“龍”字說得尤為重些。

***

北街,蓉苑。

顏茵有些着急,距離她臉上身上生出紅斑,已經過去四天了。

倘若時間再往下拖幾日,保不準她就得全好了。

她想出門找兄長,兄長比她聰明多了,且如今又已從獄中出來,兄長一定有應對之策。

但是!!

顏茵目光飄到不遠處,落在書案邊的男人身上。

這人還在這裏,從那日回到京城始,他竟然一直待在蓉苑裏。

說好的半個月才來一回呢?

不僅人在這裏,每日還要看着她喝藥,顏茵愁苦得不行。

書案邊的男人忽然擡頭,目光精準的與顏茵對上,他濃長的眉一挑,“在看什麽?”

尾音微微上揚,似乎是漫不經心,也似乎是饒有興致。

目光已經對接上了,他明明知道她在看什麽。

“季不歸,你不忙嗎?”顏茵慢吞吞的說。

賀沉绛聽着這三個字眉心直跳。

季不歸?

這是什麽名字?

“你喊我什麽?”賀沉绛目光沉沉,眼裏透出一絲惡狼似的兇惡,似乎只要她說錯半句,他就會好好收拾她一頓。

被他的目光震住,女兒家絞了絞細白的手指,幹巴巴的說:“你不是說你叫不歸嗎?”

應該是沒記錯的,當初她還覺得這個表字的意頭不好呢......

賀沉绛眼底泛起幽幽的光,如同一頭已經鎖定獵物的狼,“我告訴過你,我姓季了?”

他這副模樣是真的吓人,起碼顏茵就被他唬住了,當即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腰杆挺直,一動也不敢動。

只有那雙大眼睛挪開目光,不敢再去看他。

片刻之後,女孩兒低聲說:“那你也沒告訴過我,你不姓季呀。”

聲音低低的,軟軟的,像天上綿白柔軟的雲朵。

賀沉绛忽覺犬齒泛起幾分難以言說的癢,叫他想尋一些白白軟軟的糖糕磨磨牙。

她說得有理有據,但有人就是蠻不講理。

賀沉绛似笑非笑,“我沒告訴過你,你就不會問我了?”

顏茵被他說得不吭聲,本來想裝聾作啞,但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存在感實在太強了。

最後顏茵扛不住,小小聲的問,“那你姓什麽?”

賀沉绛一頓。

有兩個字如同龍虎一般在他喉間相互搏殺,似乎過了很久,也似乎僅僅是一息之後。

賀沉绛吐出一個字:“謝。”

顏茵怔住。

姓謝?

謝是國姓,但這并不代表平民中就沒有姓“謝”的。

歷朝歷代中,與帝王同姓無礙,但不能重名。

再說了,哪個已及冠的皇子會千裏迢迢的去揚州,且身邊帶的人也不多。

所以顏茵只驚訝了一下對方的姓氏,并沒有将之往皇親國戚這方向想。

“謝不歸......”顏茵嘟囔了一聲。

聲音不大,奈何這屋中有人習武,聽力過人。

那只調皮的小貓爪又來了,在他心頭上輕輕撓了一下又一下。

十指連心,賀沉绛的指尖下意識抽搐。

其實他并不喜歡自己的表字,雖說那是母親給他取的,但取這個表字時,她只是單純向那人傳達一個信息——

她不會回那人身邊。

而表字本該寄予的含義、又或者是與被賜字者的的關聯,在他這裏通通沒有。

但現在,賀沉绛忽然覺得這個表字還可以。

從少女柔軟的唇中吐出,外層裹着的冷漠好像被一刀刀削去,也變得與女孩兒一樣的柔軟。

賀沉绛喜歡這種溫軟,但很可惜,在回京後的第三天,他不得不離開蓉苑了。

餌料已經上好,大魚也上鈎了,他是時候該去收網,也是時候拿回屬于他的東西。

在離開蓉苑前,賀沉绛特地交代顏茵只能在北街逛逛,顏茵乖乖點頭應下。

但等賀沉绛離開,顏茵帶上面紗就出門了。

她要去找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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