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流亡啊流亡（2）

暴雨下起來，空氣驟熱得煎熬。

她躺在樹下，一動不動。一天過去了，第二天接踵而來。

蒼猿湊過去瞧了瞧，看見她大而無神的雙眼在雨水的沖刷下仍在抖動，于是又遠遠的坐回去。

第四天，她坐起來，呆了一會兒，用僵硬的手指在地上刨了個坑，将兩段枯骨埋了進去，拜了幾拜，站起來，看也不看蒼猿的走了。

"去哪？"蒼猿跳躍着，忽左忽右的閃在瑤光兩側，"離開野木，要生要死？"

"生！"她幹澀的答。

"還嫌痛苦不夠嗎？"

"更怕死亡！"瑤光高高低低的走着，"因為與死神直面過，知道那是一睹無限的黑牆，将所有的希望，無論輝煌的和渺茫的，從生命裏完全隔絕，任憑你拿鋼鐵的心去撞，也穿不透，難挫其灰。我害怕。所以，烈火也好，冰雹也罷"

"--我要活下去！"

前方終于出現一個小村落，卻只是一群無聲的建築。

瑤光沒有計較，翻到一件粗布衣服，立刻穿起來。脆弱的絲袍經過這些天的風雨和攀爬，早已不能蔽體。井是枯井，但經過幾天的暴雨，攢下些水。瑤光打上來一桶，卻是一桶水，半桶的泥。瑤光一頭紮進去，咚咚喝了一肚子，這才覺得身體裏的血液再次開始流動，生機也随着一點點蕩漾出來。

晚上，她睡在裏木下，耳邊雖有妖魔的呼聲，心裏卻坦然，期待着好好睡上一覺。

"就這麽活着？想去哪兒？"蒼猿又鑽出來，陰陽怪氣的譏笑着。

瑤光太疲倦，脾氣很壞，"走開！去哪兒你管不着。"

"這麽着吧，我換個問法，你能去哪？"

"去需要我的地方。我已經想通了，即使我痛苦着，但我為別人帶來過幸福。"

"哪個別人啊？"

"我母親。"

"呵呵，原來你還在自圓其說啊。她真幸福嗎？你考了一個一百分，她就會再要兩個百分；你拿了一個博士，她還要雙料博士；你找了個年薪十萬的男友，她就要求百萬富翁。沒完沒了……幸福是會讓人滿足的！你只是在填她欲望的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她現在會怎樣。"蒼猿學着母親的聲音手舞足蹈，"'別人總說撿來的孩子靠不住，我一直不信，以為自己能感化她，沒想到這些年含辛茹苦的把她拉扯大，翅膀硬了，招呼都不打就飛了。不過，只要她回來，我就原諒她，母愛就是這麽偉大'。"

"啊，很對，我從小到大，背的最多的就是母愛故事。很對，我只是以滿足她的欲望來交換她的關注，談不上幸福。不過，畢竟還有真正愛過我的人。"

"你指那個不怎麽的的男人嗎？難道不正是你将他傷得最深？而且他現在也娶妻生子了，當然，也還會溫存後偶爾想起你，對老婆說：'我很久以前曾像個傻瓜似的迷戀過一個女孩。'"

"不錯，即使愛過，已時過境遷，沒人會守着遺恨過一輩子。但那是那個世界的事了，我如今在這裏。"

"你在說景麒嗎？你以為幫過他一把，他就幸福的感恩了？那不過是你的餌，用來釣他的感情的。瞧，你靠近一步，他不是退得更遠了嗎？'那個醜女人為什麽不本本分分當個好王呢？'"

"不錯，因為他說我是主人，我就想貪他的全部，只是因此而做。但玉葉和虎贲不同，我真心器重愛護他們，所以他們才會為我而死。"

"真的嗎？難道不是因為你是王？你若是路邊的阿貓阿狗，他們連睬都不會睬你一眼，說不定還會順便踢上一腳。'為這麽個無用的王喪命，真蠢哪，你說是不是，玉葉？'"

"對。只是因為我是王。"

"可不是嗎？不正是你的愚蠢把他們都害死了，連景麒也被封印了。你滿心黑暗，還敢說給別人帶來幸福嗎？"

"不曾。"

"你天天想着擔負責任，真是為了成就別人的幸福嗎？"

"不是，只是為了賺別人的眼球。"

"那你活着的真正價值是什麽？"

"沒有，只是一只米蟲。"

"那你想去哪兒呢？"

"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