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流亡啊流亡（4）

之後的兩天，瑤光果真哪也沒去，就呆在村子裏翻東翻西，但一粒吃的也沒找到，只好頹喪的又躲回裏木下睡覺。

第三天早上，瑤光醒得很早。起來後，撿了根枯木，拿個小樹杈在上面蹭來蹭去，在總結上百次的失敗後，終于掌握了點火的方法。她将前兩天翻出來的日常用品打了個包，裝滿一瓶水，都背起來，對蒼猿說："我要走了，你不跟來嗎？"

"你想死在哪裏？"

"你這個家夥真是可怕，"瑤光說，"滿嘴死啊死的。但最可怕的，不是被你這可怕的家夥追着，而是見識了我自己的可怕。以前從不敢正眼瞧自己，鏡子裏的也沒有，現在--"

"終于看到了，就不怕了嗎？"

"更怕。"

"那還想去哪？"

"有一架飛機失事在熱帶雨林裏，一周後救援人員才找到，在飛機殘骸旁找到了全部乘客的屍體。你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嗎？對，是羞愧死的。只是守在原地，沒有為自己的生命做過任何努力。閉嘴吧，我不想再跟你空洞的讨論人生價值。"

"--我要前進。"

野木的數目似乎多了，有時一天能碰到好幾棵。而有野木的地方就有些許生機，瑤光至今已成功的用筐子罩住了一只松鼠，以裝死逮到了一只烏鴉，熱熱鬧鬧升起火，吃了一頓烤肉大餐。雖然是皮包骨頭的松鼠和烏鴉，但那種絕望後的小小成功所帶來的竊喜，讓人精神為之一振，象一根小火在心裏點燃了什麽。

瑤光靜坐了一夜，了無睡意。太陽升起時，她站了起來，精神矍铄，望着紅豔豔的旭日，忽然近乎瘋狂的仰天大笑，但漸漸的，蒼猿聽出笑聲中透出輕松愉快的感覺。

"我再也不要負什麽愚蠢的責任了--我自由了--！"

"自由了--"山谷回聲。

"喔？自由就是不負責任嗎？"蒼猿問。

"不是，"瑤光斬釘截鐵的回答，"我不再以責任為借口，走別人的路來彰顯自己的偉大。我要活下去，因為我還沒有真正活過；我害怕死亡，因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我要精彩的活着，首先找到讓自己幸福的道路。我的內心不全是黑暗，因為穿透黑暗我找到了藏在心靈深處的美麗花園，仍然一如出生時無暇。我為我母親做的不是虛僞的感情交換，只是渴望愛與被愛，雖然我用錯了方法。對于景麒如果我真的曾幫到了他，那很好，如果不是，我道歉。我喜歡他，對，我毫不臉紅，因為歸根結底我不是為自私的占有，我喜歡他，因為他誠實、善良、優雅，在他身上濃縮了世間的美好，我喜歡他是人性對真、善、美無法抗拒的追求！"

她一口氣說出許多，有些氣喘，但仍嫌不夠。

"我否定自己，也對自己作出肯定。我驕傲，但不要無知的狂傲；我堅強，但不能沒有韌性。我要張開眼睛真切的看這個世界，即使我現在仍然不知道自己該作些什麽，但前進的路，我一定會找到！"

"但你忘了，你是王，抛棄玉座，就是失道，你活不了多久，還會把景麒害死。"

"如果我現在坐回玉座，也一樣救不了他。即使時間所剩無幾，我也要真真正正活上一把。也許有一天，我會找到屬于自己的王者之路，那時，如果來得及，我一定救回他，跟他說聲'抱歉，讓你久等了'。"

她臉上洋溢着笑，看着單腳着地在風中搖擺的劍鞘，忽然一把抓住，緊緊的栓回腰間。

"怎麽，不怕我了？那你總還是怕這張臉。"蒼猿掏出面具。

瑤光臉色一凜，"怕，還是怕的，它是我心裏的鬼，曾粉碎了少女所有的童話。所以，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幸福，一點點裝填感情的壺，當我最終填滿時，我心裏就會只有快樂，再也想不起這張臉。"

她笑了，含着淚，昂首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