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英雄之歌

4.

月亮的臉又藏起來,每年的這個時候傷口都會複發,讓他從傷口到心口痛得想将靈魂一舉毀滅。這時若能有她陪着一起看海,該有多好!只一時昏了頭,竟忘了她還有個蒼猿,一場甜蜜頃刻化為虛僞的猜疑和謊言,什麽真摯都沒了。并不想欺騙她,只是有些事,是地獄裏的死魂靈,永遠不能暴曬太陽,她偏偏卻是光。

勒石潦倒的在街上走着,随便進了個俗氣的大門。

"公子爺來了,和哪位姑娘相好啊?"

他抛出一錠足金,"最漂亮的。"

老鸨高興的接了,立刻把人引進一間房。姑娘果然漂亮,甚至還透着幾分純情,一見勒石的模樣,已十二萬分的歡喜。

"公子聽曲兒嗎?"

"彈吧。"勒石坐下。

姑娘千嬌百媚的撫着豔麗的芭蕉琴彈了一曲,看向勒石,卻見他臉向着窗外。

這時的她,是否也在舉頭盼着月亮?

一股刺鼻的脂粉味迎面撲來,姑娘白慘慘的臉湊上來。

他忽然的一陣惱怒,對姑娘,更對自己,擡手将姑娘粗暴的推開,姑娘站立不穩,頭磕在桌腳上,破出血來。他看也沒看,又掏出枚金錠摔了出去,人已出大門。

這算什麽?他咒罵道,疲累的靠坐在曠野中一株大樹下,已是一個死人。一個聲音對他說:"去找她吧!"可是此時這個模樣如何去見她,見了她說些什麽,她又會怎樣質問自己,而自己該如何回答?聲音又說:"去找她吧!"他苦笑,自己怎麽會變得如此脆弱,已經不起心的饑渴,只想見她,見她,見她。

瑤光忙到很晚才回來,推門進來時已一眼看到他。兩人都沒說話。

半晌,瑤光點起昏黃的油燈,打破沉默,"你來了。好嗎?"

他仍不答,甚至扭着臉看都不看向瑤光。

瑤光向他走去,"我們已無話可說了嗎?"

他還是不答,轉身躲開。

瑤光不禁惱怒,拉住他的衣服,"你到底要怎樣?"

只話音剛落,已聞到濃重的血腥,立刻瞥見他紅衣上的血跡。

瑤光大驚,"你怎麽了?是殺了人還是受了傷?"

但無論哪一種,都不是瑤光想看到的。她不等他躲開,已強硬的撕開他的衣襟,衣下滿是奇怪的血斑,流着血,潰爛着,卻是老舊的傷。她慌忙取出碧雙珠,看傷口在寶珠藍色的光芒下漸漸結痂,卻不消失,已将淚落下來。原來他根本不是喜歡穿紅衣,只是為了掩蓋血痕。

"你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你什麽都不對我說。"

本以為見了面,以她的烈性會質問,會争吵,卻收到了她的蘭眼淚,自己千萬般珍惜的寶石。勒石只覺什麽樣的傷已無所謂。他笑起來,"我是男人,難道你要我向女人撒嬌?"

瑤光卻惱怒了,"有病治病!你諱疾忌醫!我去找浩瀚來診診。"

勒石一把捉住,"什麽大不了的毛病,興師動衆,我只要你這副良藥。"

他抱住她只想吻下去,立刻被躲開了,這卻挑起了他的憤怒,"怎麽回事?"。

瑤光摸出他衣服裏的大手帕,仔仔細細的将印在他唇邊的胭脂擦得一幹二淨。

他不禁又笑起來,"這麽可愛的小動作!不過沒有別的女人,這幹醋吃得沒道理,但我喜歡。"

瑤光展開笑顏,将自己迎上去。

但此時他已不想玷污她的潔白,只抱緊她,将頭埋在她的胸口。很幹淨的感覺,沒有任何味道。他的心立刻寧靜下來,仿佛漂泊太久的航船終于駛進了無風的港口,只想無言的擁着她到世界的盡頭。

"勒石,你肯讓我了解嗎?"

"無論怎樣都會原諒嗎?"

"你教我飛翔,支持我抱負,我不能欠你幸福。"

"無論怎樣全部都接受嗎?"

"我只知道,再不能淚眼看着黃昏盡、滅晚霞,任你獨自浪天涯。你願意為我停下腳步嗎?願意嗎?我們在一起編織很多幸福。"

幸福嗎?這樣的我真的可以擁有嗎?他長長嘆息,"我--"

"瑤光!瑤光!"門外一把女聲拍着門,急急的喊。

勒石噌的站起來,臉上湧起極度被打攪的不快,一腳将門踹飛出去。

門外的女孩險險躲開,吓得面無血色,但似乎是除了眼前這個人,還被更恐怖的事情吓着。

"什麽事?"瑤光扶起女孩問。

"穿甲!很大的妖魔!撞斷城牆了!"女孩戰戰兢兢的答。

"立刻去請松伯!"瑤光交代着,已飛奔出去。

城牆根下一片火把。一只幾乎與城牆等高的巨大妖魔正用金剛的身體用力碰撞着單薄的牆壁。城牆已塌下一段,但比起妖魔的身體還不夠寬度。而更恐怖的是,這只妖魔身後,還有兩只,象複制出來似的,也期待着從破開的斷牆闖過。

青辛已帶着一群體格健壯的勇士手持弓箭将斷口圍起來。

"堵住頭一只,否則第二只也會進來!"

箭如簧射出,射在妖魔身上,發出叮咚的聲音,閃過火花,都跌落在地上。穿甲身外披着極堅硬的外殼,在火光中反射出青黑的金屬光澤。這時,第一只穿甲已終于把身體擠進來,長長的尾巴帶着尖刺,左右一掃,已将最前頭的壯士掀翻在地,鮮血四下飛濺。與其說它象穿山甲,瑤光覺得倒更像恐龍。

"把它賭在斷口,上床子弩!"青辛喝令。

幾臺機器被推上來,機簧攪動。

"放!"青辛一聲令下。

粗長的标槍砰的一聲齊被大力彈射出去,這回終于紮進穿甲的身體。穿甲咆哮着,雖已重創,卻皮厚肉糙,未及致命,此刻更因疼痛而狂暴,大尾掃動,又掀起一片血雨腥風。

"再上标槍,瞄準頭部!"

但這回穿甲也學乖了,射出的标槍被攪動的大尾撲了下來。

"來不及了!"青辛回道,"但願我有把好劍!來人!把我的長槍取來!"

"退後!"瑤光對青辛叫道,"暫時放進來,把人撤出,等松伯對付。"

這時,穿甲大尾又起,瑤光的頭被一只大手用力一按,險險避過。身後跳出一人,一身火紅。

瑤光着急的上前一把抓住,"勒石,這是大妖魔,不是妖獸,你馴服不了!"

卻見他鄙夷的笑着,"你以為我是誰!"

說着,人已抽劍躍起,在空中幾個轉身,靈巧的避開穿甲橫掃的長尾,幾劍已将所有穿甲的頭削掉。穿甲巨大的身軀轟隆倒在地上,地面顫動,然後一切都靜了。

"好劍!"青辛贊嘆道,不知贊的是鋒利的寶劍,還是用劍的人。

勒石不稀罕贊揚,扭身走了。

瑤光急急跟上去,"你去哪兒?"

"燕子呢?"他問,口氣極端不客氣。

"在房裏。"

"我不是讓你放出去嗎?為什麽不照做?"

"燕子是溫順的騎獸,外面都是兇惡的妖魔,舍不得。"

"愚蠢!"他走出幾步,又暴躁的轉回來,"燕子是精衛!立刻給我放出去,別讓我說第三遍!"他氣急敗壞的吼道。

瑤光不明其意的正想問個清楚,他已幾個跳躍翻過城牆,消失在黑暗裏。

此時,虎嘯帶着松伯趕到了,"青辛,你本事不小!獨自都解決了。"

"不是我,是個怪異的紅衣人一人殺的。他包着頭臉,身份不明,瑤光有同他說話,應該是瑤光的朋友吧?"

"連夜把城牆修起來,受傷的人立刻請浩瀚治療。"瑤光沒有回應青辛的問題,忽然想起祥瓊來。祥瓊膽子小,別吓得黑夜裏到處亂跑撞上什麽,她是芳國人,不能在這兒受了傷。

瑤光急急往回走,虎嘯也跟了上去。

"祥瓊!祥瓊!"瑤光進到祥瓊房間叫道。

"唉,唉,我在這兒!"祥瓊滿頭滿臉的土,貓一樣從床底下四條腿的爬出來。

"你也太--沒出息了。"虎嘯嗤之以鼻。

"哼!我可是芳國人。才不要在慶稀裏糊塗的送了命。"祥瓊白了一眼,"怎麽除的穿甲?"

瑤光思忖了一下,對虎嘯問道:"虎嘯原來在金波宮時認識一個叫勒石的人嗎?"

"沒有,"虎嘯回憶了一下,"說不定是軍中的,得問青辛,但如此厲害的人若在朝中,我決不會沒有耳聞。不過我離開朝廷太久了,也說不定是新人。怎麽,連瑤光也不認識?"

瑤光沒說話。

"他人長什麽樣?"虎嘯問。

瑤光搖搖頭,"很難描述。"

"總有特征吧?比如眼睛、頭發的顏色。"

發色嗎?他整天包着頭,我從來沒見過。至于眼睛,他憤怒時是黑色,思考時又是深藍色,心情快樂時卻變成淺綠色,殺生時是血紅色,非常不可思議。

瑤光搖頭,"我不知道。"

不料祥瓊眼尖,手指在瑤光胸口上一撚,長指甲挑起根頭發。

"紅頭發!"祥瓊借着燈火仔細瞧着,"血紅血紅的,這麽好看的顏色!"

瑤光卻已不想繼續話題,我已經決定不再亂猜亂問的,怎麽又忍不住打聽呢?

"管他到底是誰,這等厲害人物,是友非敵,很好嘛!"虎嘯道。

第二天,祥瓊也不知從哪兒找來的染料,也把頭發染了個赤紅,還穿了件大紅的裙子。不過,她一向神通,好像身上有個機器貓的百寶囊似的,瑤光也不奇怪。

"好看嗎?"

"像個煮熟了的蝦子似的!"虎嘯瞟了一眼,不以為然。

"哼!跟你這種沒品的人炫,真是糟蹋了本姑娘的絕世容顏!我找青辛瞧去!"祥瓊不高興的說着,不再理會瑤光和虎嘯,擺着柳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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