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英雄之歌

6.

衆人正在平整廣場,以備青辛練兵之用。

"青辛,大家的任務是不是有點重?白天建設,晚上還要操練。"瑤光問道。

"你不是也和大家一起在做?大老爺們兒還能說什麽?"青辛笑道,卻又收攏笑容,"我們不得不如此啊!朝廷如果出兵圍剿,應該就在今年秋,我們即使現在開始準備,也未必來得及。雖說橫渡蔭州難如登天,但對精銳軍隊來說不是不可能。如果他們有類似松伯的人才,即使法力只有一半,已夠我們受的。"

"我想遞個文書給堯天,表明我們的立場是為了重建蔭州,蔭州能恢複,朝廷也會高興吧?将來可以建立聯合政府,共同治理。"

"你這麽說是不是幼稚了點?"浩瀚問,"哪個上位者願意與人分享權利?這個景王一登基就與靖共黨奪權,心胸狹窄,還會容得下我們?我選小石城的本意是憑借蔭州各種天險,以景河為界,分廷而治,根本沒想去作景王的臣子。"

"不,我堅持與靖共協議。"瑤光斬釘截鐵的說道,"告訴他,我容得下他。慶實在經不起戰亂了。"

青辛見瑤光推着一車土走遠,對浩瀚問道:"她這話什麽意思?"

"你也注意到了?她說要與靖共協議,而不是景王。"浩瀚思索着。

"她該不會是想與靖共合力推倒景王吧?"

"那個白頭發是誰?"一人小聲問。

"不知道,昨晚和仙女一起來的,好象叫香什麽。"

"男人還香什麽?是什麽來歷?你昨天不是幫仙女搬行李來着,還聊了半天,沒問嗎?"

"我哪有聊天?搬完行李,仙女對我一笑,我立刻昏了。"

"你也沒出息!嘿,瞧他那樣兒,穿金戴銀的,臉還那麽白,一看就知道是個繡花枕頭。我去逗逗他。"

瑤光聞言看過去,見景麒遠遠站在廣場邊觀望着,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嘿!阿香!在瞄姑娘嗎?這兒可不是地方,小石城裏都是大老爺們兒,有女人也是男人婆,比的是這個。"說着伸出光着的胳膊,炫了炫肌肉,"穿得這麽好,釣姑娘得去堯天的窯子,有路費嗎?"

人群哈哈大笑起來。那人還嫌不夠,伸出泥手摸在景麒純白的衣服上。景麒愛潔淨,急忙躲開,但看到瑤光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回護,身子立刻僵住了,緞面的白衫印了個大紅泥印。

"做什麽?"祥瓊伸掌把那人的泥手打掉,"一群野蠻人!"

衆人哄笑着散了。景麒一臉的羞憤,臉色漲得通紅,但沒有跑開,翻起衣袖走進場裏。

祥瓊一把拉住,"你要幹什麽去?"

"幹活。你也一起來吧。"景麒說道。

祥瓊連忙向瑤光使眼色,不料瑤光卻背過身子只當沒看見,覺得沒趣,回去換了件樸素的衣服,在場邊擺了個茶攤。

瑤光将一切忙完,天已漆黑。她走到景麒的住處,敲了敲房門,沒人應。一回頭,見一黑影站在身後,吓了一跳。

"才回來?"瑤光問。

"操練剛結束。"景麒推開房門,點燃油燈,将瑤光請進來。

瑤光借光一看,見他一襲白衫已變得黑紅,滿頭滿臉的土。

"王者,講究人盡其用,但若不能讓人盡其才,還是個昏王。這是延王曾對我說過的話,景麒以為呢?人都有所能,有所不能,揚長避短才當得大任。景麒的力量不在手上,而在筆下。"瑤光說道,打了盆水,"快來洗頭發。"

"這是什麽植物?真好聞!"

"荊棘草,非常耐旱的植物,這兒的人都用它的汁液洗頭發,我覺得比金波宮裏的玫瑰露好用。"

"我以前讀到過,"景麒頭埋在水裏說,"傳說如果把它的刺紮在心上,用血培育,寄給戀人,愛慕之情一定可以傳達到戀人的心裏。"

"很好聽的故事,但我從未聽說,這種植物蓬萊沒有。擡頭吧。"瑤光說,拿起毛巾拭幹景麒的短發。

景麒擡頭坐下來,看不見她的臉,只感受到她站在身後輕柔的動作,仿佛生怕一用力會擦掉幾根頭發。以後你也能天天為我洗頭發嗎?那我就天天把頭發弄髒。景麒傻傻的想着,心知不可能,只願頭發再也擦不幹,這一刻能永恒。

"這頭發怎麽越擦越濕?"瑤光說道,"咦,盆裏的水哪兒去了。"

景麒立刻從思緒中醒來,卻見自己手指捏了個訣,心裏一驚,慌忙撤去。空中嘩啦一聲,室內下起了大雨,将兩人淋了個濕漉漉。他手忙腳亂拿起毛巾遞給瑤光,毛巾卻滴着水。

瑤光沒在意,笑了笑,一指戳在他腦門上,"你呀!正經的大法術使不來,卻跟我開這種小玩笑!"

兩人相視笑起來。長久的分離,思想的隔閡,主仆的上下在這一笑中煙消雲散。

"我來是想請景麒做點事。寫封信給靖共表明我們和平建國的立場,我不與他這能臣争,他還當他的宰相。景麒的字,靖共認識吧?"

景麒點點頭。

"你的字別人僞造不來,他沒有不相信的道理。"瑤光說着,嘆了口氣,"小石城裏的人民真可愛呀!說實在的,我怕打仗。戰争,無論正義非正義,都要流血,給生者留下無盡的痛苦。如果我是男人,而不是女王,或許對戰争會更理智客觀些吧?戰争,讓女人走開。"

"我現在終于明白,瑤光不是讨厭麒麟,而是痛恨懦夫。"景麒道。

瑤光笑起來,"景麒還是這麽細致體貼啊!可是萬一戰争真的來了,景麒怎麽辦?"

"那就讓它來吧!越恐懼,恐懼越會追着跑,直面穿過它,一切都會消散,剩下的只有英雄。"

瑤光望着景麒,一時無語。他曾經高高在上,萬人景仰,其實并沒有入世,心靈依舊純潔稚嫩,但他會成長,從他剪斷頭發,抛下臺輔身份來到這片荒漠的一刻已經開始茁壯。此時,她想哭,想拉起他的手說'對不起,讓你傷心。'

她開口道:"還有事需要景麒,虎嘯一直在忙內務,還要同時在雁慶兩地跑,現在固然承擔得過來,但城市越來越大,太細致繁瑣的事務也有違他的本性,景麒來做吧?對堂堂瑛州侯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

"好!"景麒高興的答應了,"其實我作州候是一團糟,對政事沒興趣,都是州宰在忙,我只一邊瞧着撫琴吹簫。"

"現在有興趣了嗎?"

"不知道。但我想一切從頭開始,這是好機會。"

"那我給景麒提點意見吧。景麒性子随和,對下屬太放縱,但執政者還是該寬嚴并致。"

"我也給瑤光提點意見吧。小石城很多方面的政策都非常新,有些更是前無古人。我想,自由新思想的産生固然可喜,正确的方向卻很難把握,新舊時代交替時的百花齊放容易使年輕人彷徨,所以仍然需要逐漸确立明确的信仰。對老腦筋的老人們,更不可強求,最好讓他們切身體會新事物的利益。思想不必統一,理想一致更重要。"

"景麒才來了一天,就已經了解了這麽多事了!明天可以和浩瀚這個立法者好好談談。"瑤光歡暢的笑起來。

這樣面對面平等的坐着多好啊!沒有君臣主仆,只有夥伴的暢所欲言,小石城真是個風景如畫的好地方!景麒望着她的笑容欣喜的想着,兩人精神矍铄的一直聊到天亮。

"對了,還沒問景麒的新名字。"

"阿香。"景麒不好意思的說,"大家都這麽叫我一天了。"

"那麽,阿香,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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