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喬老太太每年過壽,作為其親外孫的皇帝和親女兒的太後,雖不能親身駕臨,卻會在這一日送上極豐厚的賀壽之禮,今年自然也不會例外。

皇帝與太後遣人送來賀禮,不管是出于熱鬧之心,還是敬畏之意,到場的賓客傾數走出花廳,看華貴厚重的壽禮,被妝飾的團花錦簇,高端大氣有檔次的一路流水似擡進院內。

劉全祿與莊德福各手捧一柄拂塵,一同笑着走來,劉全祿一張臉生的白白圓圓,胖乎乎的本來就極有喜感,眉花眼笑之際,活生生一團又白又暖的軟棉花,莊德福勾着脊背,生了一張幹幹瘦瘦的絲瓜長臉,此刻也展露出薄削喜淡的笑意。

待近到前來,二人雙雙拱手致意,尖細着嗓音喜氣洋洋道:“老太太,奴才們代皇上和太後,來給您老人家賀喜來啦,祝您身康體泰,福壽綿長。”

劉全祿是皇帝的第一代言人,莊德福是太後的首席代言人,若是再把內侍省的張英壽也一道弄來,福祿壽三仙齊來賀壽,那就更有喜感了,喬嫣然不由默默地想。

被喬娘和喬嫣然攙扶着的喬老太太,頗有歡悅激動神色,眼中不自覺浮上些許淚花,顫悠着聲音喜答:“有勞二位公公。”

莊德福佝偻着腰背,神色懇切的說道:“能替太後娘娘給您老賀壽,是奴才的福氣,老太太莫要客氣。”

喬老太太含淚關切問道:“太後身子可還安好?”

莊德福仔細着話端,答道:“太後在宮中一切安好,她惦記着您老愛看翠竹,這次特意吩咐給您移來七十竿蓬萊竹,賀您七十大壽。”

喬老太太張目一望,果見後方有一排綠竹,竹竿雖低矮,枝葉卻極秀麗,青翠的茂盛向榮,正是蓬萊竹,卻見萬綠叢中夾雜幾點紅意,不由疑惑道:“喲,是不是老身眼神不好使了,怎麽竹子上還開出紅花來啦。”

這會子,劉全祿便喜面顏開的接住了話,笑道:“老太太,不是綠竹開了紅花,那幾枝呀是美人梅,今年也不知怎的,宮裏的紅梅開的格外早,太後知道喬小姐喜歡看花,便讓奴才折了些順道帶來,都還打着嫩嫩的花苞呢。”

說着話時,一雙眼珠子已滴溜溜的瞅向喬嫣然,拿眼神和她溝通交流道,喬小姐,奴才這會只能明人說暗話,奴才的意思,您都懂的是吧。

喬嫣然微一颔首,如常笑道:“請公公代我謝過太後。”

劉全祿嘴裏答道:“一定,一定。”眼神卻在告訴她,這些梅花枝,可都是皇上今早散朝後,親手一條條挑剪下來的,皇上一定、一定更喜歡您當面謝謝他。

賀禮送罷,又稍寒暄片刻,劉全祿和莊德福便提出告辭之意,笑道:“奴才還得趕回去伺候皇上,這就要告辭啦。”

而後與來時一般,劉全祿的目光不着痕跡的再掃視一圈,暗暗記下到來的各路人馬,以及他們顯露出來的表情,只不過在瞄到景國公身邊某個粉面小子時,劉全祿當即決定,待會給皇上彙報情況時,這個要放在第一位,什麽三王爺盛懷淵依舊只有王妃前來,什麽四王爺那個盛懷澹也依舊沒到場,什麽二王爺盛懷漓和六王爺盛懷澈有到場等等,通通往後挪一位,特麽的,你那是啥眼神兒,竟敢這般盯着我家皇上主子的心上人,咱家多看一眼,皇上都怕給瞅壞啦,你敢那麽肆無忌憚的看。

Advertisement

宮中一行人浩浩蕩蕩離去,也基本到了午宴開席的時間,一道道模樣精致味道可口的菜式,被端上圓桌,蜜蜂似的歡聲笑語,喬嫣然已再聽不到,她此刻的耳根很清淨,只有竹雨在一側殷殷布菜,笑語清脆道:“小姐,侯府特意帶來的花翎錦,廚子只炖了兩碗湯羹,一碗送了老太太,一碗給您端了過來,奴婢聞着都好香呢,您快嘗嘗。”

喬嫣然執筷将一片肉丁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咽下後方道:“味道再鮮美,也得讓我先吃完這塊雞丁。”

竹雨嘻嘻一笑,又道:“小姐用完午飯,是否午睡片刻,您若是累着,一堆人又該跟着擔心了。”

盛懷澤說了,壽辰當日,她只午前露一露面就行啦,不必全天陪着,午飯要精精細細的用一頓,至于逢年必唱的戲臺子,叮叮咣咣吵得耳朵疼,也不用再去溜圈了,直接在屋裏好好歇着便是。

他已這般了解她的喜好,喬嫣然垂眸攪一攪鮮魚羹,輕笑道:“自然要睡。”為什麽不睡,她本來也不耐與那些貴婦交談。

喬嫣然躺到床上困倦而眠時,用罷豐盛筵席的老爺貴婦公子小姐們,好聽戲的這一口的,自然轉戰熱鬧歡暢的戲臺子,不愛聽戲的,便繼續詩酒茶話會。

喬老太太是幾十年的鐵杆老戲迷,喬娘時常也會安排戲班子來府裏唱幾出,自己的大好日子裏,喬老太太興致勃然的當先過去。

戲臺子很大,數十張漆彩方桌有序擺開,左側坐男客,右側坐女客,沒有礙事門窗的阻隔,悄悄的眉眼傳情,淡淡的暗送秋波,便無聲上演,本質來講,各種筵席和花會,其實也是各家公子們和小姐們難得的相識機會。

陳貌林眼神難藏顧忌之色,目光放肆的掃蕩一圈女客,只見一片錦緞華綢珠光寶氣中,一張張俏麗妩媚的俊臉映入眼中,端看了半晌,竟未發現想要一睹的芳影,心中頓時好不失落。

喬庭然冷冷盯他半晌,拈起一粒花生米,卻不放嘴裏吃了,只放在指尖“倏”得一聲彈出,直擊陳貌林的脖頸之中,而後若無其事的看向戲臺子。

陳貌林簡直要出離憤怒了,七次,七次啊,他特麽一上午被花生米偷襲了七次,基本次次都分毫不差得鑽到脖子裏,因已在花廳中鬧過一次笑話,陳貌林被老臉差點丢盡的景國公,很是聲厲疾色的訓了一通,當下再不敢随意拍桌子怒吼,只捏出那粒可惡到要死的花生米,給老爹看了一眼,咬牙切齒道:“爹,你看……”

景國公也有些崩潰,特麽的到底是哪個混蛋,三番四次的捉弄我兒,轉視一周,發現一個個都是人模人樣,不露絲毫端倪嫌疑,在家裏超級無敵橫的景國公,此刻卻怎麽也橫不出來,每張桌子都擺有一碟花生米,他若是橫着發個威,可要把人全得罪光了,特麽的,這啞巴虧說不得又一次忍下,只得道:“貌林,冷靜。”

陳貌林何曾吃過這等虧,将可憐無辜的花生米暗器,在指尖使勁擰啊擰啊擰,也只揉掉了最外層的薄皮,并且暗暗發誓,以後他特麽再也不要吃花生米。

盛懷澈腹內幾乎笑憋到內傷,臉上卻一本正經低聲道:“一會輪我來。”

喬庭然低語嚴肅警告道:“你要再打偏,就把今天沒吃淨的剩菜全部兜走。”

盛懷澈頓感壓力倍增,特麽的那得要多重啊。

大戲叮叮咣咣唱了半下午,壽筵已臨近尾聲,而忍氣憋聲到快發瘋的陳貌林,對于這如同噩夢的一天,産生出終于擺脫的舒暢情緒,他已經打算好,晚上要使勁折騰他最漂亮的兩個通房,好好洩瀉火,特麽的,今天過得實在太憋氣了。

基本送客完畢後,喬庭然站在大門口對喬初然道:“大哥,我要出去一趟,晚上不回來,你幫我和娘說一聲,說我找駱承志喝酒就成。”

喬初然眉眼中盡是穩重,只問道:“你做什麽去?”

喬庭然握了握拳頭,也不隐瞞的說道:“揍姓陳的龜兒子去。”

喬初然颔首,臉上竟露出淡淡的笑意,說道:“嗯,去吧,記得帶上大哥這一份,別落下什麽痕跡,刑部大牢的獄卒一點也不想看到你。”

喬庭然咧嘴一笑,驕傲得揚起下颌:“保管悄無聲息。”而後與等候在門外的駱承志,一道策馬而去。

喬湛然溫雅的表情略有抽搐之色,無奈道:“大哥,三弟要去行那枉法之事,你不勸誡便罷,還這麽任由他胡鬧。”

喬初然凝眉低斥道:“姓陳的那個小子,的确該打。”

喬嫣然美美睡了一覺,醒來之時已日落西山,尚打着殷紅花苞的一束美人梅,已被插到一玉白瓷瓶中,疏影橫斜的花枝清逸,喬嫣然輕輕嗅了一嗅,暗香浮動。

撥了撥胭脂紅霞似的花苞,喬嫣然問道:“客人可都走了?”

竹雨笑答:“除了侯爺,別的都已送走。”

喬嫣然淺淺一笑,收回撫弄柔嫩花苞的手指,道:“舅父想來應和我爹在把酒言歡,咱們去正屋看我娘。”

喬娘笑了一天,本已感覺臉皮都僵硬不少,被小閨女的小手揉揉捏捏半晌後,又不自覺的慈和微笑,将喬嫣然摟在懷中,晃悠着道:“行啦,好好坐娘身邊,讓娘抱一抱。”

喬嫣然倚着喬娘,柔音輕笑道:“娘,三哥中意的小姐,今天碰巧遇着了,您預備怎麽辦,她居然是方大将軍的獨女呢。”

喬娘沉沉地嘆了口氣,輕聲道:“你爹說了,棘手。”

喬嫣然心中也輕嘆,确實棘手,樹大已然招風,再這般強強結合,終歸會有所猜忌啊,從來帝心難測,盛懷澤能坐上皇位,雖素來禦下寬和,又豈會真如表面那般神情溫和,他的鋒芒從來都是內斂的。

作者有話要說:難得堅持一件事,要加油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