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景國公陳景仁簡直要氣到發瘋,他就想不明白了,他那個獨生兒子昨晚明明沒有出去厮混,怎麽自家大門今天清晨一開,自個兒子竟然幾乎全身光溜溜地橫躺在正門口,更讓他腦仁疼到崩裂的是,兒子在這般丢臉的睡姿下,竟還左擁右抱溫香在懷,最讓他不堪羞恥的是,門房告訴他,半條街的人都圍觀到了這一幕景致。

陳家的清譽和顏面徹底掃地,陳景仁深覺愧對列祖列宗,一掌怒拍在桌面,震得茶碗狠狠跳了一跳,茶水四濺,陳景仁一字一字沉沉道:“立刻查清楚是何人所為!竟敢在我國公府撒野!!”

流言總是風傳極快,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不出一天,大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景國公府門前的那香麗一景,不過,這樣的污言穢景,不會流傳到喬嫣然耳中,喬嫣然知道的是,因天氣寒冷,太後已移駕甘泉行宮避寒。

喬老太太的大壽已過,回來的姑娘們便各自從哪裏來,又再回到哪裏去,離別前均來與喬嫣然拜別,然後,喬嫣然又破了一筆小財。

院落深深,空庭又寂寂。

夜已深,窗外涼風漱漱作響,喬老太太的卧房之內,明燭正燦燦生輝,映得喬老太太蒼桑的面龐上,思念與期盼之意盡露無遺,喬嫣然與喬爹、喬娘一起陪着她,等候太後的到來。

娘想見女兒,女兒也想見娘,明着不能相見,自只有暗地相見,太後明裏擺駕行宮避寒,私下悄會親娘一面,頗有那麽點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意思。

久等不至,喬老太太不無擔憂得問喬爹,道:“還沒到?致遠,路上該不會出什麽事吧。”

喬嫣然微默,祖母呀,咱能不這麽烏鴉嘴麽。

就在這時,江海濤的聲音在外頭小聲響起,道:“老爺,來了。”

喬老太太“倏”得站起身來,行動之利落,吓了喬嫣然好大一跳,不由祈禱可別高興到閃了腰,那可就壞菜了,厚重的棉簾被挑開,閃進來兩條人影,均身披厚厚的羽緞鬥篷,風帽嚴嚴遮住頭頂,正是盛懷澤扶了太後進門。

母女久未逢面,雙手牢牢互握間,已是無語淚先流,喬老太太哆嗦着嘴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只眼淚一直嘩嘩的滾落,目光近乎貪婪得凝望着喬玉婷,太後雖極力忍住喉頭的哽咽,卻也低泣出聲。

如此怆然淚下的重逢,喬嫣然眼中泛起一陣澀澀的溫熱。

抱頭痛哭在意料之中,待情緒穩定一些後,喬老太太與女兒平心靜氣得說起話,溫馨的空間獨留與她二人,盛懷澤也不飲茶就坐,連身上的鬥篷也未曾解去,長身玉立站在外間,只對喬爹喬娘簡敘道:“母後惦念外祖母極深,這幾日都會留在喬府,多陪一陪她老人家……”

喬嫣然愣了一愣,不是只待一晚麽,怎麽變成了好幾天!

正迷愣之間,已聽盛懷澤溫和的聲音再接着道:“到時,莊德福會奉太後懿旨,前來宣嫣然去伴駕,母後以嫣然的名義回到甘泉行宮即可,朕已布下多名暗衛,會暗中保護母後安全。”

Advertisement

以她的名義回去?喬嫣然暗道,那她到時豈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回去?正默默思量,盛懷澤柔和的聲音已再度說下去:“嫣然體質較弱,又素來畏冷怕寒,最近時節不好,氣冷幹燥,前一陣她又剛感染風寒,依朕的意思,她便先行前往行宮,剛好多泡上幾日溫泉,對她身子也會多有裨益,待母後回了行宮,伴駕旨意也依舊順理成章。”

好嘛,徹底變了卦。

盛懷澤已安排完畢,喬爹推無可推,只得應承下來,至于喬嫣然為啥會突然不見,老太太那裏為啥突然多了個人,這些現象要如何解釋,就是喬爹喬娘需要操心的事,為皇上分解各種憂愁的重臣們,他們容易麽。

與喬老太太與太後作別後,盛懷澤讓喬爹喬娘留步,也不用人引路,自己獨身攜了喬嫣然,熟門熟路地離去。

夜晚極靜,于是即便不大的吹風,聽在耳中也格外清晰,幹枯的細枝在風中搖曳不止,頗有凄冷蕭瑟之意,映襯着高挑的一盞盞燈籠,好似魅影重重缈缈,喬嫣然已很久沒有走過風夜之路。

鬥篷上的銀毛簌簌展動,在這樣寒寂的夜裏,除了風吹樹枝搖曳聲,再無半點人聲,即便一手被緊握在盛懷澤掌中,喬嫣然還是不由心中暗暗打鼓,昏淡的夜路走起來,即便有人陪着,還是會生出幾絲害怕之念。

似察覺到喬嫣然有懼意,盛懷澤停下腳步,寂靜的夜裏聲音低而柔,問道:“嫣然,你是不是害怕走夜路?”

走的是自家園子,竟也怕行夜路,喬嫣然略不好意思道:“一點點。”

突又想到,若不是盛懷澤自己變卦,她現在應該待在溫暖如春的屋子裏,哪裏需要有走夜路的心驚肉怕。

盛懷澤輕輕一笑間,已一把打橫抱起喬嫣然,待喬嫣然伸出手臂抱住自己的脖頸,低低笑道:“表哥抱着你走,你別害怕。”

走動幾步,盛懷澤輕輕嘆息道:“嫣然,穿了這麽多衣裳,你怎麽還是這般輕?”

喬嫣然動了動嘴唇,輕聲抱怨道:“就是怎麽吃都吃不胖嘛。”

盛懷澤的胸腔似有發笑的震動,清涼的風拂過之間,最後語帶無奈道:“輕些就輕些吧,要不然等表哥老啦,可就再抱不動你啦。”稍頓一下,又輕聲說道:“手是不是還露在外面,放表哥脖子裏去,別回頭把手凍壞了。”

喬嫣然依言照做,靜靜伏在盛懷澤肩頭,突然很想哭。

從偏門出去,門口停着一輛馬車,車前懸挂着的風燈在風裏一搖一晃,劉全祿正等候在車邊,望見盛懷澤出來,忙不疊迎上,然後發現他的皇帝主子,将自己的親娘送回了娘家,又把自己的未來娘子抱出了娘家,以一換一,可真是半點不吃虧喲。

劉全祿在小心伺候主子上車的同時,腦袋裏盤旋着一個問題,那就是甘泉行宮裏沒有太後坐鎮,再無人約束得了皇上,這孤男寡女在一起,也不知皇上到底能不能再次成功自我約束?

皇帝首席太監劉全祿的心思,一向都習慣超前。

因夜已深,馬車自不能被趕成悠然自在的散步之速,所以噠噠噠着馬蹄聲,盡量平穩且快捷的駛回甘泉行宮,車廂寬敞且華麗,陳設布置清雅舒适,四周均有厚重的棉簾垂搭,阻隔寒意滲透進來,不會感覺到寒冷,但與屋裏子那種暖如和春的溫度,卻相差了不少,所以盛懷澤光明正大的将喬嫣然裹摟在懷中,為她取暖。

馬車四角嵌着四顆碩大的明珠,以供照明之用,喬嫣然橫斜躺在盛懷澤懷中,被他寬敞暖厚的鬥篷幾乎遮了全身,獨留腦袋倚在他的手臂,低低和盛懷澤說着話。

不知何時起,車外似乎響起細雨沙沙聲,喬嫣然嘟了嘟嘴,語氣有點煩躁道:“又下雨了。”

盛懷澤的下巴颌兒,正壓在喬嫣然的發上,輕笑着安慰道:“下雨也好,這樣你便可以一直待在屋子裏。”

喬嫣然煩躁的有點不悅了,低駁道:“那我可不是得捂發黴了?”

盛懷澤的聲音輕而柔,玩笑道:“若是發黴了,表哥就把你放到炭盆上,好好烘上一烘。”

喬嫣然不由笑道:“黴味是烘沒了,我約摸也得被烘化沒了。”

盛懷澤金口玉言的斷言道:“不會,嫣然冰肌玉骨,只會被烘成一灘冰水。”靜了一靜,語氣依舊溫柔,卻含了十足霸道之意,道:“嫣然,若你真的是水,表哥定然飲盡所有,不會讓他人觊觎你半分。”

下巴颌兒微微下移,盛懷澤以己頰貼她頰,感受着肌膚細膩滑嫩,輕語道:“誰若對你不尊不敬,朕不會輕饒了他。”緩緩移開臉頰,唇齒間的溫熱氣息,呼拂在喬嫣然臉頰,低語呢喃在耳邊:“嫣然,你是朕一個人的。”

到得甘泉行宮之時,雨勢漸大,綿綿密密地輕灑着,劉全祿手持一柄巨大的油紙傘,為盛懷澤撐出一片無雨的天地,腳步幾乎有點踉跄的跟着盛懷澤的步伐。

盛懷澤将喬嫣然一路抱進她常居的那座宮殿,劉全祿目送皇帝進了殿門,顧不得拾掇自己濕了半截的衣裳,先忙着吩咐手底下的人趕緊辦事,皇上的宮殿自然時時妥當着,喬小姐這回沒帶貼身的丫鬟過來,得把落煙和落碧那倆丫頭找來,衣衫首飾殿中倒是現成,但得趕緊香薰好沐浴後要替換的衣物,一應的常用茶點都得趕緊讓人備好……

劉全祿将侍奉喬小姐的人手,盡數安排妥當之時,皇帝已跨步邁出殿外,劉全祿又忙不疊的随着主子回到他的寝殿,侍奉皇帝在溫泉池中沐浴,被揮手遣退的那一會功夫中,劉全祿速度飛快的去沖了一個熱水澡,又換上一身嶄新幹淨的服飾,而後颠颠的守在浴房外,等候皇帝主子的随時傳喚。

捧着拂塵的劉全祿,仔細檢查着自己的穿戴是否有不當之處,他雖然只是個太監,但是,代表的可是皇上的臉面,那衣裳要時時幹淨整潔着,身上更要涮的清爽無味,皇上的鼻子金貴,他可不能當一個臭奴才。

待檢查完畢,劉全祿半倚在圓柱上偷偷小憩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