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淮川腦子空白了一秒, 收回外放的神識,眼前重回一片黑暗。

他彈走身上的酒味,吩咐狐憐拿來準備的東西,擡腳往外走去。

孤臨聽到動靜甩甩頭:“幹啥呢?”

淮川:“找人。”

孤臨眼神也清醒過來:“你去吧, 我也該回去不了, 不然大姐該念叨了……”

淮川朝他告辭, 孤臨嘲笑:“恁找娘子去?”

淮川沒有回話, 伸手開了窗,流星般飛了出去。

孤臨看着空空的窗子傻眼。

“娘欸,這是被奪舍了?”

被奪舍的淮川在冷空氣的刺激下,發熱的頭腦漸漸冷卻下來,停下腳步,他已經站在了藥山的土地上。

淮川想回頭也來不及了。

迷霧翻騰, 氣勢洶洶朝他襲來。

江畫正在現場還原容嬷嬷紮紫薇的一集。

銀針毫不留情紮破了她的指尖, 一滴滴血珠漂浮在半空。

孔修歌提煉着藥液,又混進她的血裏,有的血珠飒然變黑,有的變成了其他顏色。

江畫的小心髒跟着這些顏色大起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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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孔修歌垮下臉, 原本微彎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江畫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上。

“煩死了。”孔修歌淡淡道,嘆了一口氣, “我最讨厭沒經過我同意就往我院子裏跑的人了。”

江畫心放進了肚子裏,只要不是她的毒無藥可救就好。

孔修歌手在空氣中比劃了一下,似乎在刻什麽陣法。

淮川面前的迷陣移動到了另一個方向,原本明朗的路口, 移到了淮川身後。

淮川負手而立,對着陣法說:“閃開。”

孔修歌心念傳達進迷霧:“你娘子的命還在我手裏。”所以給我老實一點。

江畫還在觀察着血珠顏色的變化,孔修歌看了她一眼。

淮川沒有被這麽威脅過, 偏偏孔修歌還精準的踩到禁區,他手上凝出法咒:“你敢。”

孔修歌笑笑:“我沒什麽不敢的。”

淮川放棄了攻擊,認認真真破陣。

孔修歌笑容燦爛,你也有今天!

江畫不明所以:“怎麽了?”

孔修歌笑容一滞,淮川這麽做,是為了面前的人。

認識到這一點之後,孔修歌再也開心不起來了。

孔修歌:“沒什麽,想到了不開心的事。”

能讓一個強者,甚至是……王者,就這麽痛快的低頭的,只怕是情深似海了。

孔修歌沉下臉,如果是別的女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個和阿彌長相如此相似的女人!

江畫趕緊安慰:“不要想讓自己不開心的事。”

江畫最怕醫生不開心了!

以前去美容院種睫毛,因為當天醫生和男朋友分手了,她花了三萬種了一堆蒼蠅腿回去,還被死對頭知道了,要不是她公關得及時,她差點就社會性死亡了。

孔修歌側頭,江畫的眼裏都是自己,他瞬間就開心了。

孔修歌:“我能叫你江畫嗎?”

江畫想想,孔修歌這要求也不過分,也就答應下來。

“江畫,畫畫……”他如情人般呢喃着她的名字,溫柔一笑,“真是個好名字啊。”

可惜,不叫阿彌。

江畫拳頭又硬了。

她讓他喊她江畫,沒讓他喊畫畫,這個逼不能慣着,一旦退讓了,他就開始得寸進尺。

江畫道:“孔醫仙……”

孔修歌食指豎起,按在嘴邊:“你叫我孔修歌吧,嫌名字長的話,叫修歌也沒關系。”

江畫毫不留情道:“好的,醫仙。”

孔修歌失望:“為什麽不叫我的名字?”

江畫:“您太油膩了。”

孔修歌對油膩這個新詞有點興趣:“油膩是什麽意思?這不是用來形容油放多了的口感嗎?”

江畫:“是的,我現在對您就是這種口感。”

孔修歌耷拉下眉眼,像被丢棄的小狗:“為什麽?是老夫沒有魅力了嗎?”

江畫道了一聲歉:“醫仙還是很有魅力的,只是我有夫君了。”

孔修歌臉色白了白,笑容落寞:“啊抱歉,我忘記了。”

江畫搖頭:“無妨。”

苦肉計對江畫不管用,孔修歌難得發起了呆。

在孔修歌這晃神的階段,淮川抓住了破綻,一舉通過了迷霧。

孔修歌對着江畫道:“你夫君來了。”

江畫聽見這話就往外奔。

孔修歌向前邁了半步,就被釘在原地。

他在原地望着江畫消失在樓梯,從院子裏跑出去,躍進來人的懷裏。

孔修歌捂住額頭,強迫自己看着這一幕。

淮川剛出迷霧,就見江畫小鹿一樣跑過來。

他下意識張開雙手。

江畫順勢撲進他懷裏,舉着自己被紮過的手道:“夫君,我好疼。”

淮川聞到血腥味,握住她的手,自責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江畫正奇怪淮川怎麽一股蓮味,身上卻感覺到有一股強烈的注視。

原來如此,孔修歌看着這裏呢。

江畫決定給雙方下一劑猛藥。

江畫:“是我自己沒有聽話,亂跑的結果,夫君親親就不疼了。”

淮川拉住她被紮的手,輕輕地吻了下去。

孔修歌驟然睜開眼,狹長地鳳眼裏藏着血意。

細密的雪花落在她指尖,留下一片濕意。

淮川明顯不對勁。

淮川體溫很低,比平時要低上更多。

江畫掩蓋住自己的情緒,在淮川肩頭嗅了嗅,聞到一絲極淡的酒味:“你喝酒了?”

淮川在江畫虎視眈眈下,莫名心虛:“嗯,好友來找我,所以……小酌了兩杯。”

這體溫是因為喝酒帶來的嗎?江畫哼了一聲:“下次帶上我!”

淮川:“好。”

孔修歌:“畫畫,你此時不宜喝酒。”

江畫:“……”你聽牆角也就算了,你居然還光明正大開始搭話。

淮川聽到孔修歌的稱呼,喉嚨像被紮了跟魚刺,“畫畫……”

江畫頭都大了,擡頭對上孔修歌額間閃爍的堕仙印。

江畫決定還是不刺激孔修歌了。

孔修歌朝淮川笑:“淮兄上來歇歇,喝杯茶水吧。”

江畫突然又聞到了一股茶味。

淮川從容不迫地牽着江畫往樓上走。

兩個男人面對面地對上了,雙方似有電閃雷鳴,誰也不讓誰。

江畫:“你們要是再打起來,我就喝毒了。”

淮川蒼白着臉咳嗽幾聲,如迎風飄揚的白蓮:“是為夫沒用,連累了娘子。”

孔修歌倒上了茶:“上次是我的錯,讓畫畫受了傷。”

江畫:“……”她發現這兩人是不能好好講話了,當務之急難道不是給她想辦法解毒嗎?

江畫到底還是偏心淮川,拿起孔修歌泡給自己的茶:“夫君,喝水。”

孔修歌略後悔,應該在茶水裏下上必死毒的。

哪怕知道淮川是百毒不侵之身,用毒惡心惡心人還是可以的。

她又對着孔修歌道:“最大原因還在我,你們不要自責了。”

淮川唇角微彎,拿出了儲物袋:“這是你要的東西,還請醫仙救我娘子一命。”

淮川罕見地對別人用了請字,孔修歌心沉甸甸的,這也就意味着,想要撬走淮川的牆角是件不容易。

不過孔修歌也不慌,他手裏還握着殺手锏:“救死扶傷是老夫的天職,淮兄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救人的。”

他相信,只要鋤頭揮的好,沒有牆角挖不倒。

江畫斟酌話語,問:“孔醫仙,您覺得大概多久可以配出解藥來?”

孔修歌摸着下巴:“一年吧。”他鳳眼在江畫臉上掃過,“不過不知道你能不能堅持到那時候。”

江畫沉默了。

淮川:“為什麽?壓制藥不能再用了嗎?”

孔修歌:“可以是可以,服一次高濃度的壓制藥可以有半月時間不發作。”

“為何說堅持不到那時候?”淮川吐字吐得極艱難。

孔修歌注視着凝在空中的血珠,血珠裏面有一絲絲不祥地黑色正在侵染整個血珠:“因為,這毒是活的,等到它适應了壓制藥,會發生什麽變化我也不知道。”

淮川手握成拳,他承認,他在難過。

江畫心裏雀躍,感謝老鐵送來的情感增進大禮包,

江畫牽住淮川緊握的手:“別擔心,我一直很幸運的。”

孔修歌還藏着話,只有自己知道。

江畫能活,但他不願意讓她活。

江畫對孔修歌道:“壓制藥現在熬好了嗎?”

孔修歌掐算了下時間:“可以了,你現在就要服下嗎?”

江畫點頭:“服下可以有半月時間是嗎?”

孔修歌:“是的。”

江畫:“那我們趕緊去拿藥吧。”

孔修歌也沒拒絕,開了密室的門。

狐茵見到江畫嘤嘤嘤了好多聲。

江畫抱住狐茵揉了揉:“謝謝狐茵妹妹,辛苦你了。”

孔修歌開了爐,倒出了一碗藥水。

江畫顧不着燙,一口悶下,回頭抱住身後的淮川:“夫君,我有半個月的時間了!說好的要看看這裏的風景,還有找到好吃的,我們快出發吧。”

淮川複雜地點頭:“如你所願。”

孔修歌卡了一下殼:“你要,離開這裏嗎?”

江畫:“對,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孔修歌豁然起身:“你不怕意外嗎?”

江畫對他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相信您的醫術。”

孔修歌見那笑容怔住。

阿彌……

他喉中的名字還是沒有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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