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沒有想到,即使過了十年,他仍然是那樣,臉上明明在笑,下一秒卻已經一拳打在你臉上。

是的,沒錯,就是我臉上。

事實證明,我剛從C城醫院出來的時候,他心血來潮帶着我天天在山上跑步也不是全無效果,至少,我的反應速度還是很快的。

在他揮拳的時候,我反應過來了。

如果你也曾經這麽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連他眉頭皺的弧度都看得懂,我想你也能反應過來的。

我擋在了蒙肅面前。

李祝融的拳頭,挾着厲風,狠狠砸在我的顴骨上。

我的耳朵中“嗡”地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我腦袋裏炸開了,我連自己是什麽時候癱軟下去的都不知道。

意識漸漸恢複的時候,我已經被李祝融攥着手腕,摟在懷裏,他用另一只手托住我下巴,讓我不至于繼續流鼻血。我癱軟在地上,他也坐在地上,摟着我肩膀,在耳邊反反複複叫我名字。

我醒過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平谷寒冷燦爛的陽光,而是他複雜得讓人不敢看的眼神。

我動了動手指,全身好像斷電之後重新充電的機械,一個細胞一個細胞地蘇醒過來。

忽然想起來,在十年前,他不叫我許煦,我也不連名帶姓地叫他李祝融,那時候,他叫我老師,我叫他小哲。

我覺得他緊張的神色很好玩。

“小哲……你打了120嗎……”

“說什麽胡話!”他冷着臉打斷我的話,瞪了我一眼,忽然低下頭來,狠狠吻我。

他的吻,就像他這個人,冷靜霸道,帶着讓人畏懼的侵略性,讓你連一絲後退的餘地都沒有。

我暈暈沉沉的,聽他讓人準備車子,聽他罵人,最後被他帶到車上。

他一直把我打橫抱着,我看見許多人異樣的眼光,我曾經那樣懼怕那種眼光,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靠在這個叫李祝融的人身上,我忽然就什麽都不怕了。

“我們要去醫院,”他這樣告訴我:“你可能有點腦震蕩。”

于是被搬到寬敞的房車裏,坐在後面,他把我放在真皮沙發上,有點狼狽地扯松了自己的領帶。

我看到他嘴角有一塊淤青,不是很大,但是因為他皮膚白,所以顯得觸目驚心。

是伸出手來,碰了碰他唇角的淤青,用最輕微的力度描畫着他唇角,他也難得地安靜着,漂亮的丹鳳眼眯着,沉默地看着我,在他長長的睫毛下,那目光像冬天裏溫暖的太陽,讓人整個心都軟得疼起來。

“小哲,我們是什麽時候,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據說,喜歡一個人,只要呆在他身邊,你就覺得安穩幸福,別無他求。

我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了。

我夢見黑暗潮濕的防空洞,我的夢裏,我一次次痛到蘇醒,又一次次痛着昏沉。

我并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遭受這些。

我并沒有害過任何人,我努力工作,我對我的朋友真誠,我對我的學生負責,我只是不經常回家,因為那會給父母招來非議,我總是在一年最忙的那些工作日裏回家,因為那樣就不會有人注意到許家那個同性戀的兒子回來了。

我能養活自己,我從不觊觎別人的東西,我還會做飯,我曾經也沒有這麽懶……

你為什麽不喜歡我呢,李祝融?

我在夢裏,一遍遍被這些問題糾纏,我拼命掙紮,卻逃不出來。

後來,我掙紮得筋疲力竭,睜開眼睛,卻看見醫院雪白的天花板,我身上插滿奇奇怪怪的管子,旁邊趴着的是睡得正熟的李祝融。

那一瞬間,我似乎重新返回人間。

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于是我裝睡,等他走了,再由一個護工來發現“病人醒了”。

他很久沒有管我,直到過了年,他忽然出現在正在做康複練習的我面前,把護士趕走,然後像打了雞血一樣帶着我在醫院的花園裏轉圈。轉着轉着,就變成跑步。

他仍然像十年前一樣,不論是走路還是跑步,都遠遠地走在我前面,從不停下,從不回頭。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忽然消失,他會不會覺察得到呢?

我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李祝融的臉。

夜很深了,我不知道是幾點,床邊的落地燈亮着,昏黃的燈光照在床上,世界都如此靜谧。

我愛的人,他有着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側臉。

也許是我注視的目光太明顯,也許他那變态的警覺性在夢裏也奏效,不到半分鐘,他就睜開了眼睛。

他眼睛裏總是帶着一點藍意,尤其是在光線強烈的時候。現在這種昏暗環境,他的眼神是幽深的,像狼。

我不自覺地往後面縮了一下。

“躲什麽?”他伸手勾住我脖頸,摁住,控制住我的後頸,皺起眉頭來:“做噩夢了?”

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李祝融的臉。

夜很深了,我不知道是幾點,床邊的落地燈亮着,昏黃的燈光照在床上,世界都如此靜谧。

我愛的人,他有着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側臉。

也許是我注視的目光太明顯,也許他那變态的警覺性在夢裏也奏效,不到半分鐘,他就睜開了眼睛。

他眼睛裏總是帶着一點藍意,尤其是在光線強烈的時候。現在這種昏暗環境,他的眼神是幽深的,像狼。

我不自覺地往後面縮了一下。

“躲什麽?”他伸手勾住我脖頸,摁住,控制住我的後頸,皺起眉頭來:“做噩夢了?”

我點頭。

他用手臂把我勾了過去,按在胸口,動了動肩膀,留一個角度給我呼吸,摸了摸我後腦,道:“睡吧,別亂想。”

他身上帶着點奇特的草木香,很溫暖。

要是真的能不亂想,那也是一種幸福。

這世上人,都是因為想得太多,才有那麽多的想不開。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那些遇到煩心事就喝酒的人是什麽想法了。

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當你遭遇痛苦的時候,還不得不保持清醒。

喝醉了,就像睡着了,以前不敢想的事,都可以想了。那些耿耿于懷的往事,在你意識還不清新的時候,全都被抛在了腦後。

只是,人可以醉一時,卻不可以醉一輩子。

醉若成歡,醒後卻要各自離去,該恨的,還是要恨着,因為這世上沒有能讓人醉一輩子的酒。這世上也沒有那麽強烈的愛,可以讓人不管不顧,連自己的尊嚴墊在腳下,只為了能夠靠近那個人。

我不是聖人,我是許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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