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劍柄溫熱,像是剛剛被人放開。

劍身逼近礙眼的紅蓋頭,皇後巍然不動,直到一點點露出削尖的下巴,淩厲的下颌線,以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深情不移。

“燕離?!”

青黑長劍哐當砸在地上,薛浪一驚,紅燭暖帳,芙蓉香露驟然消失,黑暗吞噬了他一瞬間,又将他還給光明。

23、謀逆?

他猛地睜開眼,驚魂未定。

不僅僅震驚于他“篡位成功”,更震驚他的皇後竟然是燕離。

只是,他竟然對燕離揣了那種心思嗎?但他又确實是竊喜的。

“真是,失心瘋了。”他無奈地捂住光潔的額頭,顯得有些寂寞。

越靠近大楚,春光越明媚,與他此刻的心情恰恰相反,因為他迫不及待地想返程,去見見他的影衛大人,告訴他這個離譜的夢,瞧瞧他令人欣喜的反應。

如他所料不差,在他無故失蹤這麽久後,燕離肯定會帶着一身的傷,一腔的孤勇,入大楚來尋他,所以他另一方面又希望,有人能攔一攔燕離,至少在他有能力庇護他之前,別再踏入大楚。

“別睡了,起來。”輕而易舉通過大慶的邊卡,陰陽先生掀開車簾走進來,罕見地友善,“快到地方了,想聊點什麽嗎?”

薛浪從榻上撐起身,盤膝坐好,一只手肘抵在大腿上,伸出的手綿軟無力地垂着,他渾不在意地笑起來,問:“這話什麽意思?我一個毫無縛雞之力的‘囚犯’,大慶的破爛王爺,難不成你這大楚的左右膀想和我談談叛國的事?”

出乎他意料的,陰陽先生看了一會兒他的眼睛,繼而拊掌大笑,野心勃勃地舔了舔嘴唇,說:“叛國?不不不,這只是改朝換代,歷史的必然趨勢不是嗎?你先別否認,是個人都會對那個位置抱有幻想,包括你和我”

薛浪眉頭微動,嘲諷一笑:“你當本王是傻子嗎?還是說你覺得本王不會把這話告訴楚王?”

“信不信在你,告密也随你,你是個聰明人,顧慮多很正常,但機會稍縱即逝,你難道不想試一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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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先生別說得這麽輕飄飄的,以為本王想不到嗎?這次的賭注,還是命。”

兩人的視線同樣冰冷,彼此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過去幾年疲于奔命的那個少年。

半晌,薛浪展顏:“不就是命嗎,本王賭了!”

陰陽先生又一次大笑出聲:“哈哈哈,我果然沒看錯你!”

薛浪笑眯眯地看着他,沉默一會兒忽地整了整神色,嚴肅道:“這太突然了,你怎麽現在才同本王商量?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可想好計策了?”

“計策?哪需要什麽計策。”陰陽先生似乎放下了點重擔,随手拈起桌上的糕點吞吃下肚,又灌了半壺茶水,方才接着說,“楚王那個人胸無大志,愚蠢至極,只要悄無聲息地殺了他,大楚隔日便會易主。”

“那,誰去刺殺楚王呢?”

“自然是我,你只要負責僞造诏書就行了。”

“诏書?本王可不會,要不本王去刺殺,你來寫诏書?”

陰陽先生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搪塞道:“讓我想想。”

“悉聽尊便。”

很快,他走了出去,薛浪倚在窗前,饒有興味地透過一點縫隙,窺得人煙寥寥地巷陌街道,發現其實天下的街頭都一個樣子,但他還是懷念故土。

“這個也是假的。”

馬車內響起一句低啞的喃喃聲。

陰陽先生何其狡詐謹慎一個人,怎麽可能毫無預兆又随随便便地對敵人剖析內心?怎麽可能被他兩三句話堵得狼狽至此?

想到剛剛那段幼稚得像過家家似的對話,薛浪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這麽愚蠢的主意,是為了路上給他解解悶吧?

把這麽個演技拙劣的家夥放在自己身邊,也不擔心他一刀劈死他嗎?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薛浪還是心慈手軟了一回,畢竟要是因此耽擱了去皇都的時間,對他接下來的行動也不利。

此後幾天,陰陽先生興味盎然地同薛浪商量着“弑主”的事,薛浪也極其配合,終于在又一次陰陽先生“無意間”問到他在大楚是否有勢力時,他意識到了這人一路廢話的目的。

“勢力?本王當年不過是個處處受制的質子,哪有多餘的精力培養勢力,況且本王許多年不曾踏足大楚了,就算有勢力,也早應該被沖散了吧。”

“但你很厲害,我不得不承認,短短三年,就能使大慶邊關平定下來。”

“這麽說吧,是個人都能辦到。”

薛浪無畏且無味地說着,興致缺缺,顯出一點舟車勞頓的疲勞。

然而陰陽先生并不打算就此罷口。

“我都交完底了,你還有什麽顧慮,我們不是合作關系嗎?哪有我出力你看戲的道理?我不想等殺了楚王,還要擔心你背後捅我一刀。”

薛浪煩躁地捏了捏拳頭,果然和蠢貨交流就是費勁。

“閉嘴!”

陰陽先生一滞,暗道自己是否操之過急,引起他的懷疑了。

“滾出去,本王累了。”

他還想說什麽,被薛浪冷冷地盯着,立馬瑟縮了下,中氣不足地撂下一句:“哼!狂什麽狂!”而後挑開車簾離開,形容猥瑣。

這之後到進入皇都,陰陽先生都沒再單獨找他談過話,這讓他稍感舒服了一些,不然他怕那人再說些惹人嫌的話出來,他會忍不住當場劈了他。

又颠簸了許久,薛浪終于得以重見天日,大楚的皇都也同大慶一樣,分外繁華,令人眼花缭亂,西域的商人摩肩接踵,這便是與西域接壤的好處之一。

新奇的玩意兒琳琅滿目,比之數年前又多了許多花樣兒,令人不住地見之生喜。

于是薛浪就想到了千裏之外的燕離,想把那朵別樣的大簇紅花別在他胸口,想放下他束起的長發綁上紅色的抹額,想親手将西域男子的裝束給燕離扮上,一定很惑人。

他控制不住地這麽想着,想立刻見到燕離的心情比任何一個時刻都強烈。

他彷佛看見皇都幹淨的街角,人潮退去,一個髒兮兮的小孩靜靜地躺在那,穿越時間空間,安詳地看向他,喊了一聲:“主子。”

“薛浪!”

猛地,他眼前的場景又是一變,變成了一道藏青色的高聳宮牆,陰陽先生不耐煩地盯着他,在伸手碰到他肩膀之前,薛浪不着痕跡前進一步。

“走吧。”

燕離暫時被他壓在腦海最深處,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再出來撫慰他的寂寞,異國他鄉的惶然。

不,他并不害怕,甚至覺得大楚皇宮是如此熟悉,比住了十幾年的陵陽更甚。

陰陽先生落後一步,宮牆兩邊的守衛讓他欲言又止,怒氣幾乎達到頂峰,但這地方不是能給他放肆的。

獨屬于西域的各種花卉安安靜靜地在楚宮中綻放,香得嗆鼻,比他記憶中的味道還要豔俗一些。

踏進大殿,似乎早朝剛下,臣子魚貫而出,皆對薛浪一行人投來疑惑好奇的目光,其中有認識薛浪的人,免不了驚懼,大慶的戰神如何來他們大楚了?

等人潮散去,薛浪才得以仔細觀察座上的楚王。

那人身量短小,穿着與身形不符的明黃色龍袍,即便戴着尊貴萬分的冠冕也覺得是賊眉鼠目,從外表來看,不過是個半腳入棺、瘦骨嶙峋、心術不正的老頭兒。

而他的性格也确實同他的長相如出一轍,狡詐、貪婪、吝啬、無恥。

因為在發家前,他只是個地痞商人。

24、小獸或猛獸

楚王也同樣打量着他,一雙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轉,等殿內的宮人散幹淨了,才大笑着說:“薛浪,這麽久不見,你還和以前一樣,得朕眼緣,怎麽樣,要不要考慮回來當我大楚的将軍?”

年少成名的将軍,哪個皇帝不想要?若是早知道薛浪有這樣的天賦,說什麽楚王也要留下他,或者除掉他。

薛浪也笑着搖了搖頭:“楚王玩笑了,我們不如開門見山,說說你的目的吧。”

“目的?朕能有什麽目的,不過是想接你回來敘敘舊罷了。”楚王頓了頓,問,“聽你這口氣,莫非是路上受了什麽欺負?”

“如此大動幹戈,還差點害本王死在自己的地盤上,可不是一句‘欺負’就能一言蔽之的。”

“哦?陰陽,确有此事?”

陰陽先生中途離開了一次,再回來時便站在了楚王的身後,如一尊亘古不變的雕像,聞言,他僅是遠遠地躬身謝罪,一只手臂橫在腰間,行的西域人的禮節。

楚王便打圓場道:“陰陽同那群蠻子厮混久了,難免染了些粗魯的習氣,看在朕的面子上,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吧,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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