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節
難以擡起頭,藏在衣裳下的肌肉全部緊繃着,已經一個時辰了,他一動不敢動。
薛浪很久沒對他們發過火,以至于他差點忘了,最喜歡折磨他們的,不是賀少堂,是這個男人。
一個時辰前,薛浪滿心煩躁地趕到這裏,王林守候多時,一見他來,反而像是近鄉情怯,說半天開不了口,後來不得不說了,他頂着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影衛長昨天夜裏走了,調了幾個兄弟來接替他的位置,他特意找到屬下交代,一定要等到今天才能告訴主子您。”
“走了?”薛浪的聲音平靜得不像話,“去哪兒了?”
王林打了一個冷戰,回道:“屬下不知。”
薛浪冷笑兩聲,說:“不知道?馬上把他給本王抓回來!想逃,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抓回來打斷他的腿!”
王林為難地說:“影衛長不讓我們跟着......”
一道劍氣堪堪擦着他的脖頸劃過,夜行衣的衣袖後知後覺地斷了一截,薛浪殘忍地笑着,手上拿的不是劍,只是一根枯枝罷了。
“廢物!弄不清誰是主子了嗎?等回了大楚......”
薛浪頓了頓,背過身深吸了兩口氣,思緒更是紛亂如麻,他恍惚了,能否回去,就連他自己也說不定。
他讓王林滾蛋,可一身的病痛和心裏的火氣總要有所發洩,于是他以樹枝為兵器,就地練起了槍,綠葉飛舞,風飒飒兮雨霖霖。
暴雨傾盆而至,雷鳴電閃,鳥獸四散逃命,一時間吵得不可開交。
“燕離啊燕離,連你也學會給我添亂了。”他任由雨水拍打在身上,悵然不已。
由于這場突如其來的雨,阿木沒能去成外邊,他趕忙為“神鳥”撐開雨棚,自己澆濕了一身,那鳥也被閃電吓了一跳,血紅的羽毛盡數炸開,“嗝嗝”叫着尋求安慰。
阿木坐在小屋裏,看着愈來愈大的雨勢嘆息:“這雨說下就下,也不知道那個人咋樣了?”
山腳下,薛浪被澆得透心涼,依然無法發洩苦悶心情,他知道現在最好找處地方避雨,免得他一會兒暈過去,還需要那些個氣人的影衛把他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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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能,挪不動腳,他想,淋死在雨裏,就這麽安靜又轟轟烈烈地死去,也好讓燕離知道,他就是沒了他活不成。
“雲容”發作得愈發頻繁,他感覺自己的反應越來越遲鈍,手腳也很不聽使喚了,頭重腳輕的症狀一直持續着,好多次明明腳踩着地面,他卻覺得自己在下墜,墜向無底深淵,又或者在上升,看不到盡頭。
夏日的雷雨來得就是那麽突然,雨勢還沒有減小的跡象,雷電倒再次蜂擁而至了,他意識到還待在繁茂的樹叢下就是玩命了,恍然間,他莫名想起了那只通體血紅的大鳥。
阿木的住處在山巅,每逢這種天氣就是他最膽戰心驚的時候,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炫目的雷電就劈在他腳尖前一點的地方,所以一般這種時候,他要麽趕緊下山,要麽找個低窪地帶躲着。
就在他拿起傘準備下山之際,雨幕中,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映入他的眼簾。
“薛公子?!”他又驚又喜地喊。
薛浪渾身都濕透了,心裏想着那只怪鳥,雙腿就走到了這兒,阿木小跑過來把他扶進屋,問他:“薛公子,這麽糟的天,你上山幹什麽?”
霎時間,一聲炸雷撕開雲層,以最猙獰的姿态降生下來,饒是阿木見慣了雷雨,也不免被這一聲吓怕,瑟縮了一下。
“不管你來做什麽,先跟我下山吧,這裏太危險了。”阿木看着被雷電照亮的天色,憂心忡忡。
薛浪撥開他的手,走到房裏坐下,小木屋滲水很嚴重,床上的被褥濕了大半,雷雨交加的夜裏,為了安全起見,阿木都不會住在山上。
雨水劈裏啪啦打在屋頂,房檐下成股的水流分流而下,地裏的小白菜被雨打風吹得直不起腰,雷聲愈強,天色暗沉得如同天地未開之時。
“你、你怎麽坐下啦?”
薛浪歪了歪頭,沒聽見鳥叫,便問道:“那只雞呢?”
“雞?”阿木愣了愣,反應過來說,“你說小紅嗎?它在後邊,沒事的。”
“帶我去看看。”薛浪站起來說。
阿木難以理解地看着他,沒想好要用哪句話來反駁,卻被他牽着鼻子走了,他說要去看,他真的就帶他去了。
剛剛踏出門,轟隆隆的悶雷醞釀着,阿木口中念念有詞,表情可謂虔誠,但薛浪聽不懂。
“你念的哪門子經?”
阿木回答說:“我在替我們祈福,希望大慈大悲的上蒼能保佑我們。”
薛浪驀地冷笑出聲:“上蒼?上蒼可不會因為你偶爾的念叨,就專門保佑你一個人。”
“就算這樣,求個心安也是好的。”
心安?薛浪腳下微頓,瘦削的側臉淌着水顯得異常鋒利。
那只鳥在雨棚下,腦袋還埋在胸口,保持着單腳站立的姿勢,雷聲響一響,它便抖上一抖,羽毛濕了大半,那根白毛垂到了地上,不幸被污泥染黑了,這雨棚于它而言還是太小。
“你來見它做什麽喲?快下山去吧。”他不慌不忙,阿木卻急得想跺腳。
薛浪不聽勸,也聽不到,只因他一“見”這鳥兒,渾身感官就像封閉了一樣,鋪天蓋地的紅再次向他襲來,他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擋,一捧雨落在了他衣袖上。
上升,上升,一直升到雲中,一直到與雷與風親密相擁,風雷為他低頭,神鳥為他鋪路,連天上的神仙都來迎接他,白煙袅袅,香爐結露。
如夢似幻,似幻似真。
他看見一點真實的紅色,拼命追了上去。
阿木側身躲雨的功夫,薛浪如豹子一般躍了出去,抓了他的小紅不肯松手,他試圖拉住他跟他對話,卻發現完全是徒勞,薛浪掙脫他輕輕松松。
過不多久,那滿身狼狽的人忽然仰倒下去,砸在花叢裏,七竅流血,阿木吓了一大跳,不停地喊他,晃他,依舊無濟于事。
藏身暗處的影衛終于覺察到不祥的氣息,立馬現了身。
“你們是誰?”阿木又吓了一跳,卻緊緊護着薛浪,大聲說,“走開!”
影七一把推開他,伏在薛浪身上聽心跳,而後探脈,回過頭還是一籌莫展,他們中間,除了王林,誰都不知道薛浪中了毒,而王林此時可能正在循着燕離的足跡追趕。
脈搏很弱,呼吸時有時無,薛浪危在旦夕,他們唯一想到的就是面前這小子一定是趁主子不注意投了毒。影六氣憤地按住阿木,問:“解藥在哪?交出來!”
阿木掙紮着:“什麽解藥?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誰?別傷害他。”
“裝好人是吧?我今天非——”
“夠了六哥,先解主子的毒要緊。”影七皺着眉頭喊道
影六恨恨地放下阿木,又狠狠地問:“你們的大夫呢?”
阿木看了一眼薛浪。“我帶你們去找。”
雷雨絲毫不見減弱的趨勢,來鳳鎮的人基本都躲在家中,望着門外發呆。阿木被影六用胳膊夾着,從山上狂奔到了丁家,進門就喊:“小醫仙!”
幸好,丁小芽在家,她系着圍裙,正在做飯,聞聲立馬跑了出來。
“呀!阿木哥,你來啦!快進來坐......這些是什麽人啊?”
阿木胡亂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大跨步走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說:“來不及跟你解釋了,快救人去。”
一聽是救人,丁小芽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誰生病了嗎?”
“是那位薛公子,流了好多血,叫也叫不醒。”
丁小芽同樣擔憂起來,點點頭說:“好,我跟你去。”
兩人手拉着手正要走,丁勝從裏屋出來了,他聽了個模模糊糊,知道薛浪恐怕大限将至,也要求跟去看看,說不定他能幫上忙。
影七揮揮手說帶上帶上,一行人緊趕慢趕回了山上,風吹疏竹,雨過青山。
薛浪靜靜地躺在阿木那張小床上,月白的蒙眼布被染出兩塊深紅,他臉上蜿蜒出五六道幹涸的血跡,在他們離去的這段時間,他又流了不少血,枕頭也紅了一大片。
好在他胸膛還有微弱的起伏,影七忙把老少二人推到他跟前。“快救人。”
丁勝搭了搭脈,又撩開他的眼皮仔細瞧了瞧,臉色從頭至尾都很凝重,他所料不差,果然是毒發了,這人沒幾個時辰活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周染了熱傷風,一直不見好,前兩天半夜去做了核酸檢測,回來直接重感冒,床上躺了兩天沒吃下去飯,到今天喉嚨還在痛 高溫天氣還有十多天,你們一定要注意身體,疫情還很嚴峻,也盡量少出門,這麽熱的天出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