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失血的面皮也重現紅潤,他的眼珠動了動,眉間溝壑難填。
幾人緊張得大氣不敢出,燕離的臉上終于有了神采,他驚喜地喊:“薛浪。”
他好像聽見了,手指猛地用力,燕離反應不及,叫他折斷了無名指,他忍着疼,仍讓他掰着,不願收回來。
眼看有好轉的跡象,薛浪急促的呼吸霎時一停,緊繃的肌肉也瞬間松弛下來,肉眼看見的,他的臉迅速灰敗下去。
燕離雙目圓睜,膝下一軟,跪在了床前,他張了張嘴,費力地想發出聲音,每一個字都艱澀難說。
“不......不要......”
所有人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氣不上不下,梗在喉頭全都說不出話來,燕離滿面的淚,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裏空洞洞地只餘一個全無生氣的薛浪。
作者有話要說:
騙你的騙你的騙你的騙你的騙你的騙你的騙你的ˋ( ° ▽、° )
58、在夢裏也聽見你
雲胡鳥一聲刺破黑夜的悲鳴吓了阿木一大跳,他欲回頭探個究竟,不料卻被人蒙了嘴往後拖拽。
他哪裏肯從,翻手便給了那人一拳,那人被打得低聲痛呼,阿木聽得有些熟悉。
“阿木,你幹什麽?!”
“鎮長爺爺?!”阿木倒吸一口冷氣,借着一些月色才将人看清,“你怎麽在這兒?”
鎮長撫着被打疼的胸口,略略皺眉道:“我怎麽不能來?你躲在這兒做什麽?”
阿木比他高出快半個身子,稍顯委屈地蹲在地上,說:“叔叔伯伯們都來了,我害怕才躲起來的。”
Advertisement
“怕?你怕什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鎮長罵了他一番,自己給自己順了口氣,問,“那幾個人呢?”
阿木忽然想起下午和丁小芽的聊天,遮遮掩掩地回道:“什麽人?我不知道啊。”
“少裝,我看見他們往這兒走了。”
“......叔叔伯伯們不知道這個地方,是您帶他們上來的?”
鎮長面色微變,叱道:“你瞧瞧你說的什麽話,我難不成想害你嗎?”
阿木吶吶地說:“不是。”
“行了,告訴我,那個人死沒死?”
“......不知道。”
“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真是氣死我了你。”鎮長來回踏着步,時不時望一眼火光明亮處,最後氣悶地問,“我給你的東西呢?他吃沒吃?”
阿木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吃了。”
“好,吃了就好,吃了就好。”
鎮長低着頭繼續走來走去,彷佛在計劃什麽,雲胡鳥短促地叫了一聲,他擡眼看看,對阿木說:“別讓人發現這裏,尤其是它,把它給我藏好了,一點閃失不能有。聽到了嗎?”
“嗯。”
交代完,鎮長急匆匆地消失在夜色中,留下阿木和雲胡相顧無言,雲胡似乎知道自己剛才做了錯事,過後就一直埋着頭,紅色的羽毛都黯淡了不少。
影四打翻幾個鄉人,沒有下死手,從頭到尾,他的腳沒挪動半步,死死釘在門口。
他們被擋得急了,不知是誰起的頭,一個火把抛向小木屋,被影四打掉之後,接連不斷的火把全扔了過來,有人喊:“燒死他們!燒死這些外鄉人!”
小芽剛打開一條窗縫想看看外面在發生什麽,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球就襲向了她,她大驚失色,幸得那黑衣人展臂一擋,才不至于殃及茅蓋草屋。
外面熱火朝天,屋裏卻如同數九寒天。她心有餘悸地關好窗戶,回到桌旁,少年老成地露出一臉愁容。
薛浪毫無聲息地躺在床上,燕離用盡力氣才把手擡到他的鼻前,卻只換來更加無力地垂下。
丁勝長嘆了一口氣,轉過頭不忍再看,他早想到了這種結果。
山風将飄飛的火星帶到了屋頂上,伴随着畢畢剝剝的聲音,幹燥的空氣瞬間引燃了整座小屋,影四并非三頭六臂,擋不住卷落的群群火星。
濃煙滾滾而起,灰燼紛紛揚揚如同下雪一般漂浮于半空,火光映紅了每個人的臉,山谷裏回蕩着“燒死他們”這句話。
阿木身手靈活的從側面窗戶翻了進去,着急忙慌地把丁家祖孫推出去,回頭讓其他人快走,臨走想起鎮長囑咐他的話,幾番糾結,還是放棄了那罐花粉。
帶着火焰的草把、木頭從房頂跌落,一眨眼間,房頂燒出個大窟窿。燕離維持着先前的姿勢動也不動,好像他剛才也跟着薛浪死了似的。
影七勸他:“老大,這兒要塌了,先走。”
燕離沒有反應,影七咬了咬牙,去拉他的胳膊,還是拉不動,他看了眼薛浪,說:“我們把主子帶出去。”
現在燕離聽不了任何話,影七只能招呼影六,打算一頭一尾,将薛浪的屍體合力擡出去,誰曾想兩人雙手還沒碰到,就被忽如其來的一柄長劍一前一後打了一頓。
燕離下了死手,兩人直接撞破牆璧飛了出去,躺在荊棘叢裏掙紮着想爬起來。
沖天血色的見證下,木屋終于完全坍塌,熊熊烈火燒得愈加放肆。
金色的火焰如游蛇般圍繞在殘骸周圍,灼人的高溫使得門前的人連退數步,那些喊着“燒死他們”的鄉人也安靜了下來,面帶肅穆的看着這一切,口中念念有詞。
“主子......老大......”影六和影七一東一西地捂着胳膊站起來,走了回來。
影四一驚:“他們沒出來着嗎?”
二人閉了閉眼,只是搖頭。
大火不出意料地将大戟花粉毀去了,幾乎凝成實質的異香襲擊了每個人的鼻腔。
“這是什麽?好香。”
“我頭好暈啊......”
“別——別聞——”
嘭——
成炭的木頭與成灰的草屑一齊飛上了天,黑煙從烈火中間殺出一條路來,如龍在野,被大戟花粉迷幻的鄉人并沒有注意到這一幕,只有影四低呼了一聲:“老大!”
“老大出來了?!”
“看那!”
火光為半邊黑天渡上紅色,一個黑色剪影巍然矗立在天光下,宛如一棵漆黑的古木。
幾個人望眼欲穿,然而火勢威猛,他們不得上前半步,只能隔得遠遠地喊:“老大,快過來!”
燕離穩穩抱着一個人,八風不動。
懷裏的人軟得像一灘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不消說,這人只能是薛浪。當時燕離已鐵了心與他一同以身飼火,但火剛燃到床邊,床上的人忽然動了一下,他來不及多想,即刻将他帶了出來。
一直到現在,即便看到薛浪的胸膛在有力地起伏,他還是心驚肉跳,反複确認這到底是不是他的夢。
薛浪感覺自己在紅色的流沙裏掙紮了無盡的日月,但越掙紮被吞噬得越快,終于力竭打算放棄的時候,他彷佛聽見燕離在叫他,于是他又來了力氣,伸出沒被掩埋的那只手,使勁向上抓着,可什麽也抓不住,不多時紅沙沒過頭頂,窒息感如期而至。
遺憾的是,沒能再抱抱燕離,他如是想。
四面八方的擠壓感幾乎将他碾碎,他下一次再有意識時,身處的還是那片戈壁大漠,只是吞噬他的流沙不複存在,而鼻尖的氣味濃烈得讓人反胃。
他重拾呼吸,又險些被這烈香嗆死,燕離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當他第二聲咳嗽發出,他已抱着人滿懷激動的沖出了火海。
薛浪眼睛上的白綢滿是暗紅的血跡,他睜眼一看,還是滿目紅色,以為仍在夢中,身上各處經脈都在痛,嘴裏的鐵鏽味兒濃得像是他咬破了舌頭。
微風揚起二人的衣裳,火舌在他腳下蜿蜒曲折,燕離一動不動,像是一尊亘古不變的雕像。
薛浪偏了偏頭,炙熱的火焰近在眼前,他不确定地喊:“燕離?”
燕離渾身一震,手腕上的紅絲帶随之起舞,急轉幾番輕輕撫摸過薛浪的臉龐,後者擡手攥住它,又喊了一聲:“燕燕?”
“嗯......嗯。”燕離腳下輕點,終于回過神離開了火海。
薛浪輕輕地在笑:“你這麽快就找到我了?”
“嗯。”
“也好,早點來陪我,免得我一路上孤單。”
燕離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中力氣用得極大,生怕一個沒看住,他就會化蝶飛去。
薛浪被箍得疼了,玩笑道:“嘶,不是說死人不會疼嗎?”說完,他才意識到,對啊,死人不應該疼啊。
燕離也愣了愣,反應後趕忙說:“不,你還活着,我們都活着。”
“還活着?”薛浪重複道。
“嗯。”他用力地點了點頭,手下抓得更緊。
薛浪沒再說話,隔了好半天才無奈地笑笑:“燕燕,你是不是想報仇,從我身上撕下兩片肉來啊?”
燕離抿着唇,松了一點勁,在他的要求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