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高全問。

天外又是一陣大笑傳來。

三人擡頭一看,原來是極為熟悉的一個人——守園弟子林然。

“你身為華萬宗正式弟子,機會無數,為何要勾結魔修,自毀前程?”

高全怒首先罵道。

“前程?”林然冷哼了一聲。“我在這看守偏園十年有餘,連你這個雜碎也可對我呼三喝四,何來前程?”

“那是你先偷竊王長老的功法犯錯在先!”高全瞪視對方。

“呵呵,修煉一事,必定要不擇手段,否則哪有天上掉餡餅的機緣送給你?上次只是我失手了,這次必定不會了。”林然看了一眼旁邊陰笑的兜角老怪,也露出了一個笑容。“麻煩老仙幫我除了這三人,一掃前恥。”

“這是我本來就答應你的。”兜角老怪冷冷一笑,擡起鈴角杖來。

“不好,兜角老怪乃是游神境界,舉手即可斬殺我等。我二人嘗試幫你擋上一擋,你盡力逃吧!”高全一把推下季生,伸手拿起烈炎斧,操縱向對方砍去。

張琦也甩出一個小小的方印來,希望能擋上一擋。

“真是太過高看了自己。”只見兜角老怪怪笑一聲,從手杖上飛出三道鬼綠巨大手掌來,眨眼就吞噬了高全張琦二人。第三道手掌追向落地的季生拍下,也瞬息之間回來了。

“只不過是兩個易經的雜碎和一個凡人,也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兜角老怪見了地上三具不動的屍體,極為不屑的咳了一聲,轉頭對林然說。“我們這便走吧,久了恐生事變。”

“等我去取樣東西。”林然輕輕一笑,朝着高全的屍體飛了過去。“這幾人前幾日竟然還撿了個機緣,避着我得了賞賜。那清視通經和巧工寶卷我內門早已學會,只是這破金刀,還可堪一用。”

從高全身上拿了乾坤袋,林然拿了其中的破金刀就飛回了兜角老怪邊上。

兩人卷起一陣陰風,一起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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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本該毫無聲息的林場,突然傳出一聲極細的哽泣來。

原來是趴着不動的季生,此刻握緊的拳頭按在地面,臉上哭出許多熱淚來。

他原本只不過是個十三歲的普通小兒。在這天元境遇見的人雖然有冷漠不好相處的,但大部分都對他頗有照拂。

哪知道……

哪知道竟然還會有這種因微不足道小事,即殺人拿寶的狠事。

如果不是那谪仙般的男子事先給了他一塊玉佩,他如今又是和下場呢?

是不是精神在天元境泯滅,那遠在另一個世界的身體活活成了個傻子?

好不容易收拾了情緒,待走到高全和張琦屍體旁,又是忍不住一陣嚎哭。

雖然他和這兩人因利益而交,可是總歸相識一場,而那高師兄也是個熱心腸的人,在危機關頭還推開他,讓他先跑。他如何不感動,如何不哭呢……

這樣狠狠哭了一場,季生才想起應該趕緊通知宗門的人來。

可想到兩人屍體就這樣暴露在外,這林中又有野獸,恐怕污了屍體,季生又于心不忍,操縱法術擡了兩人,一起放進了自己的小屋。然後再飛往了主峰。

016-天元境

到了主峰,那守在山門的弟子看見來了一個涕淚橫流的小孩,都是心生奇怪。

“這是怎麽回事?”一個守門弟子問了。

“林然串通外人搶了林園的三株神木,還把高師兄和張師兄一起殺了!”

聽季生哭着說完,守門的弟子皆是一陣大驚。

“怎麽會?守陣的師叔怎麽沒有收到訊息?”

“他們搶神木好大的動靜,卻沒有人來……高師兄和張師兄過來查看,就遇見那兩個……兩個兇手。”

看季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兩人也覺事情可能有變,慌忙拉了他朝向宮殿飛去了。

徐長老在修煉途中,猛然聽見弟子來報神木被偷,心神一震,差點走火入魔。

慌慌忙忙去了前殿,果然看見前幾日見過的那個守林園的小孩跪在下面抽泣。

“是怎麽回事?高全呢?”

“高師兄和張師兄都被林然和他帶來的一個叫兜角老怪的老婦殺了!”季生回答道。

“啊,那守陣的顏方和陸元奇呢!”

季生搖頭,泣不成聲。“等了許久,沒見其他人。只有高師兄他們為了擋那怪物……”

此時一個帶季生來的守門弟子說話。

“我剛才帶他來的時候,已經讓秦師弟去列陣閣了。”

徐長老點了點頭,但臉色還是很焦急。

不過一會兒,那個姓秦的弟子來了。徐長老慌忙從蒲團上坐起,問是怎麽回事。

“顏師叔和陸師叔……”姓秦的弟子為難的看了一眼徐長老,然後低下了頭小聲說。“兩人不知喝了什麽東西,都醉倒在列陣閣裏不省人事,我去喚他們也沒喚醒。”

“混賬!”

徐長老此時再也按捺不住,變出一柄拂塵來,瞬間飛出了殿內。

季生看着徐長老遠去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心如擂鼓。

莫非那該死的奸人,拿了他的酒是去灌醉這看陣的兩人用了!他倒是無意中幫了這惡人一個大忙!

不提萬般懊惱悔恨,想到此事暴露的結果,季生也是心裏發涼。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人突然從身後把殿內還一直跪着的他拉了起來。

“宗主要見你。”

季生跟着那人懵懵懂懂的出了門,繞過了其他無數樓閣,來到了華萬山最宏偉的一座大殿前。

那人原本拉着季生飛行的,到了這兒,越降越低,直至最低層的漢白玉石階了。

這時季生仰頭才能看見那大殿上的匾額,只見上面用丈高的大字寫着“算天策命”。兩旁還有兩條對聯,但他還未看清,又被拽着急急走上臺階。

上了宮殿門口,遠遠的便能望見金磚鋪地的殿內已經站了許多人。聽見外面的動靜,都是齊齊看了過來。

季生被這些精光四射的眼睛看了,腳下發軟起來。還是身旁的師兄拉着他,才走了進去。

幸而殿內除了這許多人讓季生緊張不已,在盡頭臺階前還放了兩座一人高的銅香爐,內裏散發出陣陣清香,聞之讓人心寧神定。

季生聞了這香,終于鎮定了許多,腳也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你把神木如何遭劫的事詳細說來!”徐長老的聲音突然從上方傳來。

季生又吓了一跳,擡眼去看。

只見這高臺之上除了他當年入門時見過的三個長老,還有一個坐在三人更高處,盤腿坐着,身穿黑白雙魚道袍,手拿一個銀鎏金獸面小爐。須發皆白,目光如炬。

這應該就是華萬山的宗主吧,可他連對方姓甚名誰還不曉得。

低了頭,季生理了理思緒說道。

“我今日早上起來,剛準備去巡山,突然就感覺一陣劇烈晃動……”

聽了季生把事情經過說完,徐長老轉身對向宗主。

“宗主,聽這小兒所說,已經可以判斷,那叛徒林然早已有忤逆之心,策劃這事已經許久了。不但知道列陣閣的守陣名單,還知道列陣閣當值的顏芳和陸元奇好杯中之物,所以此次拿了那來歷不明甚烈的酒給兩人喝了!然後帶那兜角老怪來搶樹,還斬殺我弟子二人,逍遙離去。真是太過嚣張!宗主,我們必要在這天元境發布通緝此二賊的檄文!讓這二人知道我華萬山的厲害!”

聽見徐長老說到那酒,季生後背又冒出了許多濕汗。

他到底該不該說,那酒是前一天林然從他那搶去的?

“高全和張琦的屍身在何處?你有無派人去檢驗?”

一個威嚴洪亮的聲音突然響起。

季生這樣一猶豫間,宗主又是說話了。

“事出突然,我聽這小仆說了經過,立刻就派人去追尋神木下落。還未曾去看屍身。”徐長老答道。

“去看看二人是因何而死的。”那宗主說。

徐長老應了,向旁人吩咐去撿二人屍首。

季生聽見了,連忙說。

“我來之時,怕他們……被野獸壞了身體,放在了我平時住的小屋內。”

一旁華炎峰的長老聽見季生這樣說了,立刻怒斥出聲。

“你無緣無故動那二人的屍首做什麽!你可知這樣會隐了多少線索!”

“瞿長老,你不是不知道這只是個凡人小娃娃罷了,能懂什麽!”徐長老出聲解圍。

季生聽了自己又做錯了事,心裏難過,低下頭道歉。

“對不起……我……我不知……”

“行了,不用說了。”徐長老制止道。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出去的兩個弟子就擡了高全和張琦的屍首回來了。季生看見了面色青紫,七竅流血的二人,鼻子又是一酸,默默流下淚來。

又有幾人上前去看了屍首,然後一人做代表向長老和宗主報告了。

“确實像是兜角老怪的奪魂鬼手,二人腹髒俱爛。”

宗主聽了這報告,卻依然是皺起了眉,嚴厲的瞪向了那個凡人之境的小娃娃。

季生感覺到後頸刺痛,知道有人看他,連忙擦了眼淚,準備聽對方問話。

“既然真是兜角老怪,你是如何逃出一命的?她已經是游神之境,殺你三人不過一息的功夫。”

季生聽此問題,心裏陣陣緊縮。

他實在是不想把那人送給他的東西交出去。不過現在關系重大,想來這樣的一宗之主也不會搶他東西。

“我之前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哪知被那兜角老怪打倒在地後,身上竟然毫發無損。我心裏懼怕,心亂如麻還未想好如何應對,那二人就飛走了。後來我才想起身上有之前偶遇的一個友人送的一塊玉佩,說是可保我平安,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了。”

季生從脖頸裏拿了玉佩出來。馬上就有旁邊的弟子接過,送給了高臺之上的宗主檢驗。

那宗主拿了那塊普通的青玉翻了兩下,臉上竟然微微驚訝起來。

“這是誰送給你的?”

季生說來是見過那個男子兩次了,但确實不知對方是誰。

“不知道,只是個年輕男子。”

“那他為何要送你這個?”

“他讓我聽琴,我聽了,然後我送了他一些野果子吃,他尚算滿意,就有了些交情。”季生答道。

宗主聽罷搖了搖頭,把玉佩交給了旁邊的弟子,讓他還給季生。

“倒是個福緣深厚的人。”他自言自語說完,又對徐長老說道。“遲空,你讓他回去吧。”

既然宗主認為沒有問題,他自然也不會有疑義。

徐長老點頭答應,讓身旁的弟子去送季生。

而季生接回了玉佩,見宗主已放他走了,這時再也鼓不起勇氣說那酒的來歷。只能渾渾噩噩跟着送他的人出了殿。

回了林園小屋,季生一人望着空曠的房間。想到剛才高全和張琦躺在此處的慘狀,又是悲從中來,哭了一次。

等到心緒真正平穩了,季生才覺得今日實在是太過疲累頹廢。連雷蒼都不想彈了,直接躺回了床上。

也不知高師兄和張師兄會被埋在哪裏,等明天事情平息,他一定要去問問的。

心思百轉的季生一時也睡不着,只是在床上無奈的翻身嘆氣。

哪知他翻到了牆沿,卻見眼前好像有個東西的輪廓。

心裏奇怪,坐起身點亮了油燈,季生才看清原來是個褐色的儲物袋。

再去檢查裏面的東西,發現其他物品到很尋常,季生也不以為意,結果偶然間瞄見一塊玉簡,讓他徹底震住了。

原來是清視通經,這是張琦的儲物袋。

仔細一想,大概是他或者是別的弟子搬運兩人時掉出來的。

望着這樣遺物,季生心裏又堵悶了起來。

兩位師兄遇難先挺身而出的恩情,他是絕不會忘記的!

可惜他人小修為低微,只能眼睜睜的放任兩人在外逍遙。如果華萬山沒能抓到那兩個惡人,他修為長進之後,必定要幫高全和張琦二人,親手殺了那些壞蛋,以慰兩人在天之靈!

回到季生離開主殿之時,那處的事情依然沒有結束。

那醉倒了的顏芳和陸元奇此時終于被弄醒了,架到了大殿之內。

“你二人可否知罪?”

兩人早已在清醒之時就被告知發生了何時,此時聽見宗主質問,已是兩股戰戰,跪下求饒。

“你二人的玩忽職守導致了本門三株神木被砍去大半,如此嚴重後果,真是罪無可恕。念在你二人已在本門效力四百年有餘,便饒你們性命,沒收所有財物,逐出宗門去吧。”

二人聽見能有命在,連忙磕頭言謝。

那宗主似乎被氣的狠了,也不想多說話了,讓人架他們下去。

等那顏芳陸元奇走了,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華煉峰王長老說了一句。

“幸好神木自身堅韌,那老怪只砍走了部分,根部無損是萬幸。”

“嗯。但是那被竊走的神木,是必定要追回的。我華萬山以煉器著于世,這天元境誰不有求于我,讓我們三分,這兜角老怪敢把主意打在我們身上,必定要讓他知道後悔!”

又見那顏芳和陸元奇二人垂頭喪氣的回去路上,十分不忿的抱怨。

“我們兩人煉虛如此多年了,哪知道還有這樣能讓我們醉倒的酒液,真是陰溝裏翻了船。”陸元奇啐了一口。

“那酒也真是奇特了,明明沒有靈氣,怎麽會如此熱烈。”顏芳感慨道。

這二人一邊說,正是經過列陣閣前院。一個掃地的雜役剛好聽見兩人談話,竟然止步側目起來。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此刻全宗已經知道了。當然此刻在此掃地的胡乾也難免其外。

只見他此刻聽了兩人對話,眼珠轉了幾轉,放下了掃把,急忙向側峰趕去了。

017-天元境

心裏難受,一夜沒有睡着的季生突然聽見窗外有聲響,吓得立刻坐了起來。

不過他想起這小屋有防禦陣法,又稍稍安定了一些。

“誰?”

“是我。”一個人影站在了窗外。

季生聽的清楚,認出了是胡乾的聲音。

點燈下床開了門,季生略帶驚奇的問。

“胡大哥,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前段時間他還想過去找胡乾,可是這麽大的宗門,連對方有沒有進來都不知道,只好放一放了,哪想對方直接找來了。

“今天出了那麽大的事,他們說那林園唯一活下來的弟子是個凡人小孩,我就猜到是你了!”胡乾嘿嘿一笑。

聽見是那件事,季生的形容更憔悴了些。

“進來坐吧。”

胡乾帶着笑進了門,先是環顧了一圈屋內擺設。

“咦,你這裏的環境是過于簡陋了些。”

“我只為學習有用功法,居住環境并不在意。”季生嘆了口氣。雖然看見了舊友,但是依然打不起精神。

“在我面前就別裝了……”胡乾搖了搖手指。“你現在已經得了不少好處了吧。當然不在意這破房子了。”

這話說的奇怪,季生頗為不解的看着對方。

“呦,裝的還挺像。”胡乾抱臂站了,一雙眼促狹的看着對面朝他瞪大眼睛,似乎什麽都不明白的小孩。

“什麽意思?”季生問。

“我都聽見了,那守陣的兩人是喝了一種沒有靈氣的烈酒。至于是不是你乾坤袋裏的那種,就要看我告不告訴兩位師叔來你這對質了。”

聽胡乾說完這句話,季生愣了許久才想明白眼前這個曾經和他交情不錯的小哥,現在是來威脅他了。

看見季生臉上震驚,胡乾以為猜中了對方心思,心裏更加有把握。

“你和外人勾結,對方給了你多少好處,不給帶你入門的胡師兄我分一點,太不夠意思了吧?”

聽見胡乾竟然說出這種話,想到枉死的高全和張琦,季生氣的立即反駁。

“我沒有和他們勾結!只是林然搶了我的酒而已!”

“那你是怎麽活下來的?那兜角老怪在天元境可是出了名的狠辣。”胡乾啧啧了兩聲。“我都接不下一招。沒有修為的你,是怎麽逃的?”

季生氣的一張臉都漲紅了。

他對宗主可以說玉佩的事,是因為宗主不是會觊觎他人物品之人。可是胡乾這時已經露出了醜惡面目。他要是把玉佩的事說了,引起對方更大貪欲怎麽辦?

可是不用玉佩解釋,對方要把他酒的事告訴顏芳和陸元奇,那兩人受了主要的處罰,怎麽會放過知道這酒的來歷,引開責任的機會?萬一三人去宗主面前對質,又怎麽敢肯定別人會在門中修習多年的師叔和新近的雜役弟子中,選擇相信他酒是被搶去的一面之詞?

“你想怎麽樣,我沒有拿別人好處!沒有東西給你!”

“那你就別怪我不講情面,抓你去顏師叔和陸師叔面前秉公辦理!”胡乾冷笑。

那玉佩雖然可保他不受傷害,可是卻阻止不了別人抓他。而且即使胡乾抓不了他,等對方去告訴了顏芳和陸元奇酒的來歷,他也難逃那兩人追捕。

季生無奈,從張琦的乾坤袋裏拿了他之前默背的算術課本。“我只有一門功法給你。是我自己的機緣。和林然那個叛徒并沒有關系!”

胡乾接了,看了兩眼頓時欣喜若狂。

“原來還有這等寶物,我之前待你不薄,竟然一直瞞着我!”

“只是最近得的。”季生冷然答道。

“好吧,算你識相,我就不與外人說那酒的事了。”胡乾滿意把東西納入自己懷中,才轉身出了門。

季生看着胡乾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地平線,渾身疲憊的靠在了門框邊。

這天元境也不是真正的仙家福地,這裏比他身體所在的世界,醜惡并不會少,也更來得直接。

今後如果胡乾還要威脅他,他還能從哪變出一些東西讓對方滿意?

如此一想,他還不如跟着那谪仙一般的男子一樣游歷四方,過的才是真肆意逍遙。

不過,如果他就此退縮,那他的身體修為豈不是要一輩子被困在原地。這讓已經窺見過術法玄妙的他,如何能夠甘心?

枯坐一夜,季生終于是下了決心。

為了那移山倒海的本事,與天同壽的氣魄。

苦便苦,難便難,他在原來的世界,一個人長到十三歲,都從沒有人管過他,他還有什麽是适應不了的?還有什麽白眼是沒見過的?

這個世界既然如此野蠻直接,那他也不會做個膽小怕事的孬種。

誰來犯他,他忍辱一時,發達之後百倍還回便是!

翻身躍起,季生一拽有些褶皺的衣服,大步出門去了。

他要去問高全和張琦的屍身在哪,确定這兩人後事安好,他才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沒想到季生只是走到山門口,就有三人從主峰那側飛來。

來人眨眼之間落在了地上,其中站在最前面一個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冷淡的對季生說了一句話。

“季師弟。我是來接管高全的管事,全名劉斯。”

“後面兩位是接替張琦的朱于飛和接替叛徒林然看園的餘過新。”

季生一一見了禮,然後向劉斯問道。

“我與高師兄張師兄二人交情深厚,昨日恐宗門還要兩人屍體檢驗,就沒敢多問,今日想知道他們屍骨在何處。您可否告訴師弟?”

“修真之人不似你們凡間講究什麽入土為安。我們奪天地之靈氣,借自然之神奇,若途中不幸身死,自然是回歸天地。”劉斯面無表情的答了。

“恕我愚鈍,不知道師兄是何意思?”季生心裏已有不詳預感,但還是心存一絲希望問了。

“就是抛在野外,随其自然分解了。”劉斯不耐煩答道。

季生心神巨震,聲音都顫抖起來。

“那可否告知…我…他們是被扔在哪了?”

“修為差的弟子都是抛在崖下,你尋不到的。”劉斯甩袖走開。“沒什麽事就回園內做事去吧。我還要帶朱師弟和餘師弟熟悉環境。”

季生呆立在原地,想了無數個念頭,但終究沒有結果,黯然調頭回去。

現在的管事并不如高全一樣好說話,季生不敢懈怠,只能調頭回了林場做事。

當然他經過最近種種意外,心中已有計較防備。知道凡事留一線,絕不向外人透露自己任何秘密,才是明哲保身之舉。這樹木的記錄草草寫整數即可,不可再讓人發現他有算術法門,平白招惹禍事。

漸漸走到了那三株神木所在。此刻經過昨日宗門的查看,陣法已經被完全修補好了。想來那列陣閣也被嚴厲整頓了一次,只要有人觸碰,立刻會有大批門人趕來。

只是可憐這三株樹木,好端端的被人砍走了一大半。

季生看着不複從前光彩的三顆殘缺植物,無奈的搖了搖頭。

點數完畢,确定林場再無異狀。季生才放心回了小屋,拿出了清視通經。

此前他因為缺少此書,一直并未開始嘗試煉器。這時拿此卷在手,想到中間種種歷難,真是有種造化弄人的苦澀。

打開玉簡,其中內容瞬間進了季生腦海。

原來這清視通經,是教人一種淬煉眼神,讓其可以明辨各項材料靈氣多寡,所屬屬性如何,是否可為煉器之材的法門。

之前季生以為這本書是各項材料的圖錄詳解,倒是想岔了。不過這樣一來,倒省了他許多事。他只需把這個所耗靈氣不多的功法練成,無論何種材料,即使還未脫離肉眼凡胎,也可辨認出材料好壞,是何屬性了。

既然已下決心早日煉成此法,開始自己的煉器之途。季生就着坐在床上引氣入體的姿勢一動不動,拿出雷蒼閉目疾彈,引靈氣至眼部,竟然專心致志研究了玉簡整整三日,直到這法訣和靈氣運用方法在腦海裏爛熟于心。才吐出一口濁氣,雙目圓睜。

只見床上那少年琥珀瞳仁表面劃過一絲清光,目光如炬。

此刻屋中擺設與往常所見截然不同,那普通的牆壁炕床都是黯淡無光,手中這張雷蒼卻迸發出炫目的紫色光芒,照的一室生輝。

他已知曉法寶分為黃青藍紫四種品級表象,瞬間明白這琴竟然是無比珍貴之物!

幸好他還從未把它在人前用過,否則真是不知要引來多少禍事!

這樣一驚之下,季生手上已停了彈奏的動作。那靈氣湧入身體的行徑也沒了。

他此刻是精神之體,存不了多少靈氣,再眨了幾眼,眼前室內又恢複到了普通的模樣,那雷蒼也變的古樸無光,像是一張正常的古琴。

這清視通經既然學會,他只管拿去本體世界找些适合煉器的材料,給自己做一張琴即可在那個世界修煉了!

不過他到現在還未煉過什麽器,應該找些材料來練手!

018-現實世界

好不容易等到新來的朱師兄來對數的時日,季生連忙抓住機會問了對方要該如何才能取用這林中的樹木。

那朱師兄正在看賬冊,聽了季生的問題,幹巴巴的笑了一聲。

“你這小孩真是腦子不開竅,空守着金山都會餓死。你看這山上普通的靈木不計其數,而你又是管這些靈木的唯一一人。只要你少許取用些普通的靈木,有誰會知道呢?就當是野獸撞斷的好了,是正常損耗。”

“我……”季生尴尬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樣一月才給十顆下等靈石沒甚油水的活,這樣的便利,只是說不得的福利之一罷了。”朱師兄看完數目,寫了自己的賬冊,轉身就走。

季生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等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那楠絲竹林邊上了。

擡頭看去,這片竹林确實是可稱無邊無際。

他要做金絲竹笛,也只需肘長一根。

太過嚴苛自己,也是迂腐過了頭,只是約束了自己腳步。

他秉持行端坐正的本心,在大義上不走偏。取用這微不足道的一點便利,應當是人之常情。

也是他無依無靠,沒有其他辦法可想了。

躊躇半晌,季生終于忍住心中羞恥。揮手砍了一截枝條下來。

他沒有破金刀那樣利于煉器的工具,只能用最基本的煉材法門。這用法術憑空雕琢的法寶,是精準率最低,失敗率最高的一種法子。

不過也沒有其他法子。

他本體不過凡人之境,體內靈氣又留存不多,只能做做歇歇。大半天也只做了一個大概的形狀。

好在這困難過程,也讓他對煉器這一門也有了一點心得體會。

原來別人告訴他這一行當離不開算術法門,是因為普通的法寶長寬幾何,料用多少,書上雖然都有記載,但要按比例做出實物,如是像高全等人那樣的算術基礎,是十分費力。

而要想在這一門上有所成就,不被他人克制在先,自創法寶是少不了的。這就更需要煉器之人對材料多寡的精準判斷。

這天元境大部分的煉器師都是靠多年經驗積累,堆積出各項心得秘法。華萬山因有不傳秘籍乾坤算經,所以門內煉器高手最多。

有了這幾點感悟,季生就對本體的世界起了些敬畏之心。

原來各個世界總有自己的優點,他本體那世界雖然自然環境破壞太過,也不是一無是處。那極為高明的科學素養,是比這天元境不知高出多少倍了。他以後如果有機會,仍應當回去上學,說不定有許多知識也對這修煉之途大大有益。

再感覺靈氣恢複的差不多了,季生又在手指凝出術法,往那一根楠絲竹上雕刻了。

就這樣忙到深夜,季生望着手中已具形狀的竹笛,有些欣慰的擦了擦。再用清視通經的法門一看,果然是散發着淡淡黃芒。

看來他也不是愚鈍之人,在煉器一途上,也有幾分天賦。

愛惜的把竹笛放回乾坤袋,季生坐回床上,一頭撞暈了自己。

在天元境他雖然已頗有收獲。可在另一個世界吃住宿行都要錢的世界,卻是窘迫的很了。此時季生身上連一百塊都沒有了,外面也不是随時能有果子給他摘了吃的,如果不出去賺錢,恐怕沒多久就要餓肚子了。

從租房的舊玻璃窗裏往外一看,在天元境內是夜晚的天色,此處卻還是午後不久。

農忙的時節已經過去了,季生明白他已不能像之前那樣賺錢,還得新想個辦法。

也怪他之前太過急切修煉,把錢花光了買琴,一點本金都沒有留給自己,也不能釀酒賺錢了。

當然呆在家裏是怎樣也想不出來好主意的,季生索性搭了一個好心人的貨車,回了那熟悉的國道上,邊走邊看,思量自己此刻還能通過什麽賺些生活費用。

巡巡梭梭,就這樣如同流浪兒一般走了小半天,季生還是如同來時一樣一籌莫展。

再不死心張望了一會兒空曠的田地,最終也只能無奈嘆氣。

在這個世界,植物是非常難見的。但凡有一點空地,而且土地不是那麽貧瘠,都用來種上了糧食,或蓋上房屋。

他本想找些枝幹利用巧工寶卷的術法來做雕刻,也是極難達成的願望。

眼看是不可能有林子憑空出現了,季生心裏只好放棄,想重新攔車離開。

沒想到在他等車無聊的時候,看着立在田裏的一蓬蓬稭稈,心思又忽然萌動了起來。

這個時節的稭稈并不值錢,季生找了一戶人家,二十多元就買了六十多斤。

可惜這個時候沒人幫他願意送這麽便宜的東西了,只能自己背去了那個路旁的山坳。

到了地方,只見以前留下的壇子依然好好的埋在土裏完整無缺,想來這段時間根本沒人進來過。這才放心的丢下了背上的稭稈。

放下了背上的負擔,季生喘了幾口粗氣,一邊心裏更加懇切的希望能盡快修煉體魄。或者能煉制出來一個乾坤袋就更好了。這樣他就不用像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一樣,一舉一動都避人耳目了。

終于緩過了勁,季生把稻草鋪開,坐在了一個不用的陶罐上,用巧工寶卷的《精煉》篇法訣,極為快速的處理好了。

再拿了這些已經變得堅韌光潔的稭稈,編制那煉器篇裏最簡易的一個法寶,叫玲珑草袋的。

這巧工寶卷上記載的這樣東西,原本是用來捕捉天元境內的靈蟲的。此時在這個世界做出來只是一個看着小巧玲珑的草編玩具而已。

當然它也是最基本的一種法寶,沒有任何難度。連季生這個靈氣匮乏的凡人之體來做,也是游刃有餘。甚至都不需要動手,心中默念法訣操控即可編織完成。

不過如此這般編的數量多了,腦袋也是隐隐抽痛。

有些頭疼的停了法訣,季生又不甘心時間白白浪費。

再想到他剛才眼睜睜的看着這些稭稈自動編織了這麽許多個。這穿插的訣竅早已深深印入腦海。動手編幾個,應該不在話下。

于是季生幹脆伸手出來親自拿了稭稈編織起來。順便讓頭腦好好休息,恢複靈氣。

這樣重複的勞動工作是十分枯燥的,開始季生沒動手,在一旁看着也不覺得怎麽。現在手動編了,就無聊的有些膩煩。

好在他心智堅定,不會輕易放棄。反而嘗試在手編的時候,在那個草籠上這裏多加兩股,那裏加個尾巴。給自己增添點難度,和新鮮感。

沒想到這到了最後,一個頗為可愛的小豬在手裏出現,竟然栩栩如生。

“咦。”

季生看見最後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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