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密林搏殺

雲峰之上，一年四季都白雪飄飄。到了入夜的時候，雪下得愈發靜悄悄的。偶爾樹叢間鑽出一只小獸，悶頭悶腦的撞在樹上，長青樹上的積雪刷刷的從碧綠的松針間抖落下來。

這條山路上曦和從小跑到大了，感覺閉着眼睛都能奔跑。但此時此刻她從來沒覺得這條山路居然也能如此陌生，一草一木都好像随時會變化成駭人的兇器，向自己張牙舞爪的撲過來。

破風聲轉瞬間迫近在腦後，曦和疾奔幾步腳下發力踢踏在面前的樹幹上翩然躍起，一支黑羽箭擦着曦和的裙角硬生生釘在樹幹上嗡嗡顫動。不等曦和喘息，又有幾支箭奪奪的釘在曦和身側的樹幹上。

曦和心中暗暗氣苦，李泌只是随口吟誦個藏頭詩讓自己“求援快走”，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能猜出來那個“戴帽”的含義。就算猜出來又能怎樣，去哪裏求援？快走到哪裏？丹房本來就很偏僻，進出只有一條路。平日裏還能輕功飛渡懸崖，現在這個情形，飛上去不能借力完全是活靶子啊。想回大殿求援，只能從丹房繞路下去穿過樹林。雖然說密集的林木幹擾了刺客的準頭，但是自己也被不斷追身的弩箭弄的心煩意亂。

“喂！你是叫阿魯的是吧？”曦和躲在樹後，感覺到又有幾支箭釘在樹幹上了。

“你打不贏我的！”曦和一個側躍，翻身躲到另一顆樹後。那弩箭仿佛長着眼睛一般，跟着曦和的動作沒入剛才曦和站立的土壤中。曦和蓮足一挑把黑羽箭從土壤中拔了出來，淩空用長劍一蕩，羽箭歪歪斜斜的直向來箭方向飛去。

曦和借機騰挪到一處參天巨木之後隐蔽身形，她輕輕喘息，緊握着手中的長劍默默盤算着。出了這片林子，就是峰下的谷道。那裏雖然說不上一馬平川，但是無遮無蔽，完全把自己的身形暴露在弩箭之下。

曦和無奈的靠在樹幹上，上上之策是僵持在這等着救援，但是誰知道會等到什麽時候，說不定李泌那時候連屍體都不剩了。曦和心虛的轉轉手中的劍，看來只能解決了這個刺客再去求援了吧。

不過，只怕自己還沒迫近就被弩箭穿成篩子了吧。小和和脫口唾沫，開始後悔為什麽當初覺得枯燥，沒在氣宗苦練攻敵百步之外的氣劍絕技。不過師父剖析天下武學的時候說過，唐門絕技雖然天下無雙，也不是完全沒有破解之法。

十步之外，神鬼莫測。十步之內，生死由天。

曦和默念着當初難得好好聽講記住的十六個字，回頭看了看寂靜的樹林，那裏如伺機耳洞的野獸，正欲擇人而噬。總有什麽法子的，總會有能解決現在這個局面的法子的……曦和閉目盤算許久，輕輕張開眼睛大聲喊了一句：“喂！”

阿魯聞聲辨位，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弩，但是并不着急出手。那個小道姑雖然武功并不見得何等高明，但是一路上機變百出，讓自己的致命攻擊往往失之毫厘不禁讓人極為窩火。明明是自己把對方逼到絕境，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總覺得局勢掌控在對方手裏。幾番交手，自己的興趣已經從滅殺這個小姑娘，變成看她還有什麽手段的感覺。不知何時開始，自己心底竟然隐隐有了一種希望她真的能從自己手上逃掉的心情。

阿魯悚然一驚，這樣的想法對于一個殺手，特別是天羅的殺手實在太危險了。阿魯定定心神，冷冷的架起手中的弩。而自己弩箭鎖定的地方，傳來一陣悅耳稚嫩的聲音：“我剛才說了你打不過我的，你信不信？”

“将死之人，沒什麽好信不信的。”阿魯的聲音從面具的機括中震動而出，聲音飄忽在陰暗的密林中，難辨其位，不真實中帶着一種森然。

“哼，你打不贏我我怎麽會死？你要殺我卻打不過我，那你怎麽可能殺的了我？不如這樣，我們打個賭如何？”小道姑的聲音透出一種狡黠：“你要是能殺了我，我就認命了，你要是殺不了我，就說明你學藝不精，那就拜我為師好了。”

阿魯仿佛充耳不聞，陰慘慘的青銅面具下看不到神情，但是隐隐約約感到面具似乎由于唇角上揚而微微牽動了一下。

“好。”幹淨利落的聲音透出一絲肅殺之氣。

阿魯穩穩地端着弩機，手指緊緊的貼在機括上，眼睛輕微眯起卻無礙目光炯炯。自己一路追擊，刺殺用的弩箭已經所剩無幾，這一次要是不能得手，只怕也只能放棄追擊了。

“來了！”曦和的聲調陡然一高，宛如尖嘯。

一時間青山回聲陣陣，驚的鳥雀亂飛，原本寧靜的樹林裏驟然喧鬧起來。一時間四面八方全是草木湧動的聲音，仿佛漫山遍野都是匿行待發的伏擊者一般。阿魯冷冷的鎖定着最初的氣息，不為所動，但心中不禁贊揚小姑娘絕境中急中生智能用這種方式擾人視聽，但是對一早就鎖定目标氣息的殺手來說，這些噱頭毫無意義。

突然間，阿魯隐隐覺得有些不對，殺手的淬煉讓自己的六感比常人更敏銳些。阿魯猛然跳起，只見身前不遠處爆出一抹燦然的劍光。

阿魯處變不驚，擡手向劍光最為璀璨處直射一箭。一律黑色的光華帶着尖銳的破風聲，卻被戛然吞沒。阿魯眼神透出一絲慌亂，連忙向後躍去，而此時，另一抹更加冷冽絢麗的劍光徑直向自己襲來。

曦和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她最有把握的永遠是自己機靈的腦子和敏銳的洞察力，誘使阿魯說話暴露所在位置，拖延時間伏下劍域氣場幹擾阿魯的靈識，她甚至在逃命中察覺到阿魯所能擊發兩箭之間那稍縱即逝的微弱空隙時間。

十二尺！曦和旋身踏在那支被騙入土壤中的羽箭箭尾上，翩然躍起，平平揮出一劍。阿魯倉促射出的一箭被曦和一劍帶開，但是巨大的沖擊力使得這一箭卷走了曦和握劍右手的整幅鶴羽絲袖，勁氣在白嫩若藕的手臂上擦出一道紅痕。雖然身形被幹擾的稍稍一滞，但曦和還是迫近了倒退中的阿魯。

四尺！曦和仿佛已然看到青銅面具下那雙眸子透露出的驚訝。她手腕翻轉，正準備一劍劈下，突然覺得丹田空空如也，長劍之上再難調用上一點力道！

怎麽可能？自己的真氣怎麽會……曦和靈臺中猛然憶起從丹房中逃出時，那個荊白依向自己灑下的那一把幽如鬼火般的砂粉。

那時候起，自己就注定落敗了麽？曦和苦笑一下，輕飄飄的一劍卻如重錘般砸在空蕩蕩的丹田上，原本計劃絕殺的一招不倫不類的偏向一邊。

沒有人能在天羅殺手面前露出任何破綻，阿魯手中突然多了一條鎖鏈，觸動機關鎖盤轉瞬間飄到十步之外。

揚手，箭出，絕殺！

那黑色的箭急速旋轉着直奔曦和的胸口，而曦和現在已經無力再做出任何躲避動作，甚至連閉上眼睛的閑暇時間都沒有了。

幾滴液體灑在曦和的臉上，卻不是鮮血的那中溫熱，反而是一種清清涼涼的，讓人熟悉而且安心的感覺。

“可惜啊！可惜啊！那可是我從顏先生那裏順來的狐尾紫毫啊！”一聲長長的馬嘶後，傳來一個帶着三分惋惜七分慶幸的聲音：“不過，總算是趕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