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空無一字

“什麽！”姜聽雨目瞪口呆的看着蘇曉澈。

滿洞的回音震得耳朵裏嗡嗡作響，似是把雪牆上的落雪也簌簌的震下來不少。蘇曉澈皺皺眉頭，在姜聽雨腦袋上不輕不重的砸了一下：“要死啊！”

姜聽雨挨了一記，哭喪着臉說：“江湖上盛傳的，不是說你武功超群，擊退天羅幾大殺手，讓天羅铩羽而歸麽？”

“小孩子！”蘇曉澈淡淡的一笑：“江湖傳言怎麽能信。”

“天羅號稱例不虛發，如果不是傳言那樣，他們怎麽會退回奸相的傭金？”姜聽雨不依不饒的追問着。

“其實也不是我武功高到足以對抗天羅組織，天羅肯停手，一方面是我有位七秀的故交幫忙和天羅的首領講情，一方面是我支付了十倍于傭金的錢給了天羅買斷了自己的懸賞。天羅覺得我買命的錢比買我命的錢要多的多，出于信譽把定金退了回去，就是這麽簡單。”蘇曉澈神情漸漸恢複到先前的那種淡然的微笑，她直起身子伸個懶腰，引得身上的銀鈴一同作響，在山洞的環境下愈發顯得空靈。

姜聽雨瞠目結舌，原來不是想象中的身懷絕世武功對抗天下第一流的殺手們，也不是血戰百劫，而是……小道士揉揉自己微微有些疼痛的太陽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十萬金！你哪裏來的那麽多錢。”

“是啊，十萬金就是對蘇家來說也不算是個小數，何況那時候我離家很久身無分文，我用的是師父當年從蘇家拿走卻一分未花的十萬金酬勞。”蘇曉澈靠在沙舟側邊，語調悠遠：“我一直責怪他，但沒想到他即使在登仙之後，還承蒙了他有意無意的庇護。”

“不過，毒姐……你居然能和天羅的人攀上交情，那些人不是六親不認拿錢做事的麽？”姜聽雨按按新包紮好的傷口，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他擡起頭敬佩的看着苗裝女子。

“六親不認，倒也未必吧。如果刺殺難度相同，良善的人總比那些十惡不赦之人的價碼高上很多。”蘇曉澈微微一笑，然後帶着幾分嘲弄的意味看着姜聽雨：“不過，你真的覺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完美良善的人麽？”

姜聽雨一時語塞，仔細想想自己所聞所見，無論什麽人似乎都難臻完美。縱然是純陽謝雲流、祁進之流，雖然名滿天下也做過令人憤恨嘆息的錯事。反觀那些惡名昭著之人，倒也有許多讓人扼腕嘆息。姜聽雨本就是心思機敏之人，這麽一想，也覺得天下之人原本一樣，不過善惡程度不同，想來天羅認為沒有不可殺之人也當是如此緣由。

雖然還是不願認同天羅的行徑，但是似乎心底倒也沒有那麽多排斥，姜聽雨擡擡手臂，發覺活動起來傷口也沒什麽大礙，心中升起一陣欣喜，心不在焉的接了句：“毒姐，那你的價位是惡人的價位還是……”

姜聽雨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心驚膽戰的望向似笑非笑的蘇曉澈，後者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小咩啊，我可是十小惡人之一哦，我是壞人呀，價位當然是最便宜的對吧？”

姜聽雨吞了一口口水，急中生智，誠惶誠恐的對蘇曉澈說：“奸相懸賞你的，自然是惡人的價位，毒姐給天羅的錢，才是真實的身價……”

蘇曉澈笑容更甜，她拍拍小道士的頭：“小咩真會說話。”然後蘇曉澈頓了頓，目光又陷入回憶，嘴裏喃喃自語：“說起來，離開秀坊之後，也就只見過她那一回啊，不知道她和那個沒表情的家夥私奔了沒有……”

蘇曉澈突然噤聲，然後笑着看了看小道士：“我最擅長的呢，是結交朋友，再才是治傷救人的本事，論到武功技擊，我空有見識但實際打起來說不定還不是你的對手呢。怎麽，會不會覺得這樣的師父很失望？”

姜聽雨搖搖頭，看看蘇曉澈：“我本來也不是為了武功才拜你為師的，要不是你，我只怕已經死在送信的路上……”

蘇曉澈看到小道士神情一黯，知道他又想到那封沒送出的救援信，心下恻然，也不再和他說笑。

洞中兩人都默然不語，突然，一聲鷹嘯傳來，由遠及近來到雪洞門口落在雪壁之上，簌簌的抖落好多積雪。蘇曉澈身形如幻瞬間移動到洞口，将那只鷹抱進洞裏。那鷹兒威風凜凜，羽毛玄黑若鐵，炯炯有神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小咩，這是惡人谷雪魔堂馴養的雪雕，不畏風雪，特別靈性，專門用來傳遞消息的。”蘇曉澈把雪雕放在地上，慢慢的從羽毛的縫隙裏面湧出一堆螞蟻似的小蟲。蘇曉澈舉起笛子緩緩的吹奏出一個奇特的調子，小蟲聞聲四散爬開，黑乎乎的一堆漸漸的清晰起來，細細看去，竟然組成歪歪斜斜的兩行字！

暴雪封山，不能進谷，回轉長樂居，三日後平安客棧見。

“唉，你師娘傳消息過來了，連天暴雪惡人谷現在去不了了，我們等到雪小些的時候上路回轉長樂居休息，三天後風雪停止，我們再去惡人谷好麽？”蘇曉澈本要寬慰姜聽雨幾句，回頭一看卻發現小道士正目瞪口呆的盯着那些小蟲，不禁莞爾：“這是我煉制的‘靈犀蠱’，不會攻擊人畜卻最喜歡吸食蜜糖，如果用蜜糖寫好了字讓靈犀蠱吸食，靈犀蠱會大致記住自己的位置，然後用喚蠱的曲調就能讓靈犀蠱排出當時記憶的形狀。如果要重新傳遞消息，只要用蜜糖将他們引到新的字跡上就好，這蟲蠱笨的很，只記得住最後一次吃糖的位置。這些蠱蟲毫無藥性也不能攻擊，本來是煉制失敗要被抛棄的。我是覺得好玩，才讓它來傳遞消息，沒想到這樣一來所傳遞的消息倒安全方便了許多。”

姜聽雨還是呆呆的看着那些小蟲，良久，突然顫聲問：“只要用蜜糖寫出字跡，就能把消息帶到惡人谷麽。”

“不止惡人谷，很多地方……”蘇曉澈驀地恍然大悟，笑意盈盈的看着小道士：“你是說……是了！那封求援信拿出來，用蜜糖抹好字跡，讓你師娘把這個消息傳給谷主！”

沒想到事情突然柳暗花明，姜聽雨激動幾乎落淚，連忙從懷中抽出那封小心保管的書信，顫抖着撕開封口。

“你這個腦袋還是很機靈的麽。”蘇曉澈從沙舟中取出一盒上好的桂花糖，從中取出一條糖棒來，淡淡的香氣萦繞指間甜的人忍不住微笑起來：“這下你消息傳遞出去，也就心安了，也省的我在今後的三天裏天天看着你那愁眉苦臉……”

“毒姐……”姜聽雨的聲音透出一種不知所措的顫抖。

“怎麽了。”蘇曉澈轉過頭望去，臉上瞬間寫滿了驚訝。

縱然是牽系幾百人姓名的求援信，乃至是驚世駭俗的密謀怕是都不能讓這兩人這般吃驚。而讓兩人失神的，卻是小道士手中捧着的那羊皮紙上——

空無一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