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身陷局中

一襲黑色的長袍,冷清的丹爐,皇甫梓玥隐隐約約感覺,這個聲音和煦的墨先生所散發出的氣息竟然比天羅之主還要肅殺還要冷。此時此刻,丹房裏那種尴尬陰冷的氣息萦繞着周圍,讓身在其中的人宛若陷入森羅地府。

墨留香一頭白發散在黑袍上,分外顯眼。他目光游離,卻又好像一直在看着兩人:“荊兄不愧是天羅之主,縱然我謀劃的已然極為周詳,卻不想還是防不勝防,如果不是上天眷顧讓我在最後洞察了什麽,那……很多事情就很難說了。”

“我本來以為,要動太子的人,大概是楊國忠耍的心眼。”荊白依接口說話,看着墨留香卻又像是沒有理會他:“仔細想想,李泌這樣驚才豔豔的絕世少年,雖然前途無量,但是沒有道理得罪只對黃金和權力感興趣的奸相。而且現在看來,相國府的長史親身前來下定金,未免太過刻意了。”

墨留香看看緊緊依偎着的兩人,神情突然柔緩了些許:“我布置了無數後招,卻沒有料到三件事。第一件事,是我沒有料到李泌居然貪圖安靜自己溜到了丹房讀書,遠離兩大真人的護衛,自陷險地。不過萬幸之中,我為求穩妥的安排反而派上了用場。”

“當時我假作疑兵,雖然想必轉瞬間就被于真人識破,但是足以給我留下生擒李泌的時間,不過我成竹在胸,未免大意了些。想必那個和尚的出現也不是偶然,果然神來之筆。”荊白依苦笑一下,目光炯炯的看着墨留香:“未蔔先知,料敵于先,墨先生好生高明。”

“慚愧慚愧,荊兄言過了。荊兄不是成竹在胸的大意,想必是憐惜李泌這樣的濟世之才一時手軟吧。這本在我計算之中,對付一流的人物,總要有一流的謀略。料敵于先是過譽了,留香不過勝在勤奮,細細研讀了關于荊兄的卷宗,勉強算是知己知彼。未蔔先知更是愧不敢當,不然也不會有第二件我計劃之外的事。”墨留香雙手相疊,向荊白依揖了一禮:“我萬不曾料想,荊兄一擊不得居然不尋路遁走,反而自回絕地做驚天一殺。其心驚世其行駭俗,讓人嘆為觀止。不但讓兩大真人幾乎顏面掃地,也讓在下埋伏狙殺荊兄的幾隊人馬徒勞無功。”

荊白依看着舉手投足宛若謙謙君子的墨留香,輕輕一哂:“能得墨先生的贊譽,荊某幸甚。不過先生的手段更加高明,小小一只玄絲鹿皮手套就讓在下束手,荊某服膺之至。”

“在下心機謀略遠遠不及純陽清虛真人,不過勝在運氣好些罷了。我在太子府中得到荊兄不曾突圍的線報,多少料想到荊兄所思所想,但苦于無法破解。但是我給太子妃醫病之時,順手查找到皇甫姑娘身上,擅闖搜索女子閨房,少不得做了回無禮之人。”墨留香淡然笑着,但笑容卻比荊白依還多幾分冷冽:“在收藏隐秘之處,查找到不少詩詞書信,惶惶然只能倉促定計,這匆忙之中的一招反而奠定勝局,由是我才發現了第三件始料不及的事情。”

荊白依面色一寒,雖然經脈被禁锢但是依舊在瞬間爆發出駭人的殺氣。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皇甫姑娘,好生幸運。”墨留香直面荊白依的殺氣,不為所動,卻又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絲悲戚之色:“荊兄所料不錯,這第三件事,便是荊兄對皇甫姑娘的用情至深讓在下萬分感慨。”

荊白依默然無語,下意識的把皇甫梓玥護在身後。

“我仔細想想,荊兄每每出現我意料之外的行動,都是和這個女子有關。不僅僅是因為皇甫姑娘放棄了最後一刺,而是從一開始就出現了可以尋查到的線索。”墨留香背身過去,擡頭看看窗外漆黑的天穹:“明明破綻很多,荊兄你卻已然接下了這個單子,看來那一萬金對你很是重要。但是天羅也不是缺錢的組織,你用錢做什麽呢?我尋查之下,終于通過南洋商會查到一艘年前已然上漆下水的海船,船主身份神秘,不過在近期卻委托商會招募船員準備食水,所需金額,正是八千六百四十九兩黃金。”

荊白依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劃過一絲震撼,良久,悵然的握了握皇甫梓玥的手:“對不起,玥兒,這次我是真的輸了。”

皇甫梓玥卻癡癡的望着荊白依:“他說的海船,是真的麽?”她脈脈的看着荊白依堅毅的側臉,突然柔情的一笑:“傻瓜,我當年就是随便一說,你居然當真了這麽多年。”

皇甫梓玥笑容漸漸沒去,她轉過頭來看看墨留香:“墨先生,你究竟是什麽人?”

“玥兒,你還不明白麽?”荊白依苦笑着看看依靠着自己女子,然後頹然嘆息:“他,就是本次刺殺的雇主。”

皇甫梓玥面色一白,望向墨留香。

原來如此,難怪他對這些舊事了若指掌,難怪自己這邊每一步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難怪……這一切的一切原本就是一個量身定做的局!李泌是餌,自己是鈎,釣的是荊白依……不,是天羅這條大魚!

墨留香神情陰晴不定,用深不可測的目光看着荊白依:“讓她知道,就不怕我殺了她?她本不必要死的。”

“她已然有共死之意,我又何必辜負?徒自傷了伊人一片真心。”

“人命自控,非天意不得自終。是誰給了你那樣專擅的權利,以一己之心替別人決定一切?”墨留香眸子中漸漸湧出些許癫狂,勁力殺氣在指間磅礴湧動。

“我自然能替她決定,因為……”荊白依絲毫不在意那随時可能奪走自己生命的霸道氣息,只是愛憐的擡手替皇甫梓玥理了理雲鬓:“我知她,便如她知我一般。”

墨留香指間的殺氣瞬間煙消雲散,他怔怔的看看擁在一起的兩人,臉上似悲似喜:“所以你替她選擇了同生共死,所以她替你選擇了絕不讨饒。好一個相知,好一個相知。”墨留香眸子的癫狂又轉回冷靜深沉,他看着荊白依,淡淡的說:“荊兄,早三年結識你,我們或許能成為朋友。”

“只可惜,究竟不是在三年之前。”荊白依淡然笑着,仿佛真的是在和朋友談天:“墨先生步步缜密,這樣的局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設下的,荊某何德何能,竟然得到如此的重視,只是不知先生從何時惦記上了天羅。”

“何時?”墨留香雙手背在身後,緩緩的轉過身來看着荊白依,目光有些迷惘:“那種事情,怎麽可能會記得。如果非要說什麽時候開始籌劃這個局,大概……就是荊兄你決心殺了唐翊塵的時候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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