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刺殺狙殺

雖然不能說伸手不見五指,但還是難以看出茫茫草原的輪廓。天空上挂着零星星鬥,但微弱的光華灑在騎士厚重的铠甲上像是被吞沒進了無盡的深淵。火把在營帳之外閃耀着點點光華,忽明忽暗的照在騎兵臉上,讓整裝待發的方陣顯得愈發森然。

營帳內,唐翊塵坐在床榻邊,任由雲鬓散亂的舞女侍候他穿起一襲勁裝。唐翊塵眼神中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但唇角永恒不變的帶着一絲戲谑的笑容。他回身輕撫了下舞女的臉頰,那種輕佻的神情讓舞女難為情的緊了緊裹在身上的薄紗。

簾外幾聲短促的馬嘶聲打破了帳中奢靡暧昧的氣氛,唐翊塵深深地看了一眼順服的女子,然後輕輕推開她。從容起身,一邊束着腰帶一邊大步向帳外走去。

“軍情苦重,打攪唐先生好夢了。”多吉一襲戎裝顯得威武了許多,但範将軍依舊是一副陰沉的神情。兩人看着掀簾而出的唐翊塵,同時向他抱拳行禮。

唐翊塵随手放下撩起的帳簾,四周回顧下,發覺營帳壁上還有些許不曾打掃幹淨的血跡:“有勞,大清早就起來清理營地,好生辛苦。”

範将軍神情略有些尴尬,和多吉對視一眼,鼻子輕哼一聲:“營中有些個別宵小擅自打擾,實在是在下號令不嚴,多有得罪。能死在唐門暗器之下,倒便宜他們了。”

唐翊塵深深的看了範将軍一眼,唇角間戲谑的笑容愈發濃重。他信手接過一位兵士送來的馬匹,騰身騎上向前奔去:“走吧,天明之時贊普就要來軍巡視,我們總要在此之前解決掉這個麻煩。”

多吉點點頭,然後手一揮,自己連同數十騎騎兵整齊的追随在唐翊塵馬後。範将軍想了想,也驅馬向前疾奔幾步,綴在唐翊塵馬後。

“狼牙衛傳來消息,曠修率領的天策騎兵已經突圍第一道防線,現在正在盡力追擊。但半個時辰前正西大營的一支巡邏隊突然消息全無,想來是被伏殺了。”多吉一邊縱馬,一邊對唐翊塵說:“若非唐先生提點,我一定會以為伏殺我們巡邏隊的是誘敵以掩護突圍的。不過現在看來,潛入靠近我們的,只怕才是曠修率領的主力。”

“我認識曠修也很久了,他雖然不愛講話,但卻是絕對不能小看的一個人。”唐翊塵縱馬向前,在夜色中看不清表情:“曠修兵法熟稔,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僅僅是想分散我們的注意力,更是想保住突圍的天策騎兵。”

範将軍嗤之以鼻:“唐先生未免太過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曠修此舉只是相對高明的疑兵之計。作為誘餌的騎兵突出第一道防線分散我們注意力尚可,若要連續突圍三道防線逃出生天,除非集中上百人猛攻一點才有一線希望。曠修手下百騎如今分兵兩處,兵力不足絕對難以突圍,更何況就算他們僥幸突圍,人困馬乏必然被我追擊而至的狼牙衛殲滅。”言罷,範将軍有些得意的沖唐翊塵說:“不才受命安大人,絕對不會讓區區一隊東都狼壞了我們和楊相國的聯盟。”

“範将軍忠勇值得稱贊,但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大意的好。”唐翊塵輕聲哂笑:“以我對曠修的了解,計劃是全力突圍,然後孤軍深入完成刺殺,等需要指揮追擊之時,贊普已經遭遇行刺。那時候三軍無不護駕為先,哪有精力去理會突圍的一支騎兵?”

範将軍面色一白,嘴裏無力的分辨:“東都之狼雖然骁勇無雙,但是不到百人就能突圍未免太過高看他們了吧。”

“誰說他們不到百人?”唐翊塵搖搖頭:“刺殺這種事情本就是隐秘機動為宗旨,想來曠修應該是孤身前來吧。”

巴吉駭然咋舌:“一人之力就伏擊了一支狼牙衛巡邏隊?”然後看看點頭默認的唐翊塵:“曠修這麽骁勇,莫不是‘四秘’中武功最高……”巴吉突然結舌,想起面前的唐翊塵也是四秘之一,這麽冒昧的開口說曠修武功最高,只怕已經開罪了這楊相國門下紅人。想到日後可能遭遇的種種排擠,巴吉不禁汗流浃背。

唐翊塵倒不以為杵,聲音中帶着一種回憶的缥缈:“四秘之中各有所長,相互之間極少有機會分出勝負,真要交手,彼此之間的強弱多半要看天意。不過,若不是天妒紅顏,想必……”

範将軍和巴吉面面相觑,聽唐翊塵的意思,四秘中武功最強之人居然是個過世的女子。範将軍輕咳一聲:“天幸唐先生身為‘四秘’之一,不知……”

“我只能告訴你這次刺秦的劇本中,扮演荊軻的那個是四秘中的‘琴’,他出手至今,只失手過一次。”唐翊塵淡淡一笑,搖搖頭:“至于我,你最好不要了解的太多,知道太多的人總是壽命不長的,比如我剛才提到的‘畫’。”

範将軍頓時啞然,雖然唐翊塵的聲調和煦中帶着一絲輕佻,但自己卻像是三伏天中堕入冰窟,那種如芒在背的寒意讓他有種随時會被奪取性命的恐懼。他吞了一口口水,怔怔的看着夜色下這個模糊的背影。一夜不見,這個青年身上多了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氣息,雖然說不出那是什麽,但多年混跡官場的直覺告訴自己決不能得罪此人。

唐翊塵突然勒馬,漸漸放慢了速度:“不過計算的太完美未嘗不是一種破綻,曠修要想制造騷亂阻止針對突圍的追兵,必須趕在突圍到第二道防線的時候開展刺殺,所以在時間上,他基本就限定死了自己刺殺的流程。”

“對吧,曠修?”唐翊塵猛地挽起馬缰,坐騎人立駐足在朦胧的夜色中,毫無征兆的開口,讓一如既往的輕佻語調響徹蒼穹。

巴吉和範将軍聞聲一驚,連同身後的随扈都勒馬不前。馬匹焦躁的原地兜圈恢恢的嘶吼着,原本整齊的隊列顯得有些騷亂。訓練有素的騎兵很快安靜下來,高高舉起手上的火把,将周遭的一切照耀的如同白晝。

不遠處朦朦胧胧的顯現出一人一騎的身影,在茫茫夜色中顯露中一種不真實的孤單,那人不急不緩的向方陣靠近,悠然的把聲音傳遞了過來:“原來是你。”

火把映出唐翊塵唇角調侃的笑容:“你好像并不吃驚。”

那名騎士沉默了一下:“從你決定離開四秘,投奔楊國忠,我就有這樣的預感。”

唐翊塵唇角的笑意更濃:“不過當我知道是你來做這件事的時候,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詫異。”

“你有你的選擇,我有我的選擇。”騎士說完又沉默了片刻,好像天生就不喜歡說話一般:“我并不希望是你。”

“彼此彼此。”唐翊塵聳聳肩,揮手讓身後的狼牙衛提馬馳出。巴吉猶豫了一下,緩緩提起斬馬刀向前踱了一步。饒是他平日慣于沖鋒陷陣,但猛然直面這樣的強敵卻也不免有些發怯。

騎士伫立不動,任由那些移動的火光把自己圍在中間:“人不多。”

唐翊塵歪着頭看看身邊的巴吉,言語間帶着幾分嘲弄的意味:“數量沒有意義,不是精銳,再多也只能充作看客。”

巴吉聽出唐翊塵的諷刺,心頭的緊張被瞬間湧上的羞愧驅散的一幹二淨,他揚刀大聲怒喝:“贊普帳前勇士巴吉在此!”

那名騎士對巴吉的叫陣充耳不聞,只是一言不發的看着唐翊塵,半晌才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擡起長槍。

“曠修。”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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