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荊軻刺秦
號角整齊的響徹天空,雖然并不悅耳,但卻有種撕裂人耳膜的沖擊。單調的聲音威嚴肅穆,讓人忍不住有種跪地膜拜的心動。
唐翊塵攤開雙手面帶微笑站在那裏等着衛士搜身。适才沐浴洗去了血腥和殺氣,一身勁裝也早已換成了寬松簡約的寬袖長袍。他的頭發還沒有幹透,略帶着些潮濕随意的披散在背後,連同着的斜斜背在背後的古琴,宛如從魏晉匠師畫軸中走出的風流名士。
看着唐翊塵這般出塵灑脫的樣子,給他搜身的幾個衛士都生出幾分自慚形穢的窘迫。衛士草草檢查下,沒有發覺有什麽異樣,然後把目光停留在範将軍幫忙握着的長槍上。唐翊塵回頭看了看面色不善的範将軍,輕聲笑着說:“這是唐童派來刺殺贊普的一位将軍的兵器,是範将軍斬殺之後所繳獲,特來獻于贊普。”然後頓了頓,轉過頭對衛士說:“至于我背後的古琴是魏晉之時嵇康臨終時親自操琴演奏廣陵絕曲的遺物,安大人聽聞楊相國讓我來為贊普撫琴,特地從帝都萬金求來。”
衛士點點頭,恭恭敬敬的讓開道路。唐翊塵潇灑的施了一禮,泰然自若的大步向衛士指引的方向走去。範将軍平日是衛士所熟悉的,現在又臉色不虞,幾個衛士不敢開罪做做樣子也就放進去了。
“唐先生。”範将軍緊跟幾步,臉上堆出幾分谄媚的笑容:“多謝。”
“範将軍客氣了,在下不過據實而言。”唐翊塵沖範将軍意味深長的一笑:“安大人和楊相國既然意在結盟,以後我們接觸的機會會更多,到時還要請範将軍多多照拂啊。”
“應該應該,唐先生若有所命,在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範将軍露出會意的笑容:“不過唐先生言辭之間未免言過其實了,在下貪天之功,未免覺得受之有愧。”
“唐某平生不是什麽好人,但是唐某卻從來不喜歡撒謊。”唐翊塵先于範将軍半步,兩人緩緩向會盟的會場的走去:“這張琴确實是魏晉遺物,不過并不是安大人相送,而是多年前一位朋友送給我的。”
“我還當這是曠修四秘的信物,原來本就是唐先生的東西啊。”範将軍打量了下唐翊塵背負的古琴。
“至于曠修,我原本計劃的是和他一對一的對決,但是範将軍處于保險起見還是帶了狼牙衛通行。若不是範将軍不惜傷損一手激戰,還有巴吉将軍那聲馬哨驚起了坐騎讓曠修一擊打空,只怕在下和連同數十騎狼牙衛都枕草長眠了。”
範将軍面色和緩,壓抑着喜色:“唐先生過獎。”然後用吐蕃語和幾個衛士說了幾句,然後帶着唐翊塵繞過營帳,緩步走到一處擺放着酒桌的地方:“唐先生請了。”
範将軍選的這個位置倒真的不錯,雖然偏僻隐蔽,卻将整個會盟的場地一覽無遺。唐翊塵點點頭坐在桌邊,然後端起酒杯向會盟的場地看過去,那裏旌旗搖曳,兵甲林立,會盟的主角卻都尚未露面。
“贊普和殿下的特使都還沒來呢。”唐翊塵輕輕嘬飲了一口酒,然後看看四周的護衛,搖搖頭:“這麽好的酒,被這群一臉煞氣的莽夫弄得滋味全無。”
範将軍聞聲一愣,然後站起來對着周圍的衛士大聲用吐蕃語呵斥。衛士們面面相觑,然後一個帶頭的衛士上前用吐蕃語和範将軍說了些什麽,範将軍怒不可遏的扇了那個衛士一個耳光,那衛士這才招呼着周圍的同伴悻悻退下。
範将軍滿意的看看作鳥獸散的衛士,故作淡然的坐下端起酒杯:“這些蠻子不懂事,讓唐先生見效了。”
“他們也是忠于職守,範将軍我們繼續聊。”唐翊塵目光掃過會場,又投向手中的杯子:“在我的計劃裏,曠修本來不該死的。”
範将軍幾天下來他也大概摸透了唐翊塵的脾氣,哈哈幹笑幾聲并不搭話,只是一邊喝酒一邊看着唐翊塵。
“我沒有料到會有這麽多的變數,想必那個人也沒有料到吧。”唐翊塵緩緩站起來擎起曠修的長槍,然後摩挲着槍杆,猛地一扭聽到“咔嗒”一聲。長槍從中平整的斷開,唐翊塵拿着兩截中空的槍杆向下傾倒出幾支精致的鐵羽箭。
範将軍一臉詫異,正要發問,卻驚覺喉嚨間虛弱的吐不出半個音來。
“你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了吧,不過我還是大概知道你想問什麽。”唐翊塵解下背後背負着的古琴,手指輕撫琴身。也不知觸動了什麽機括,古琴在唐翊塵手上漸漸變幻成一把弓弩的樣子:“我說過的吧,這琴是一位朋友送我的,并不是曠修的東西……或者說,這應該是四秘之中‘琴’的信物了。”
“這些羽箭也是糅合唐門和萬花機關術精心打造出來的,普天之下也不過只有五枝--宮,商,角,徵,羽。七弦琴,五音箭……好久沒有觸碰了。”唐翊塵聲音中帶着一種回憶的迷茫,溫柔的用手拈起羽箭,一支一支的扣上琴弦,小心翼翼的裝填到古琴變幻的弓弩之中:“至于你,則是我在你去教訓衛士時候,順手在你的酒裏加了點東西罷了。”
“我說過的,我這個人不喜歡撒謊,只是你們自己誤解了。”唐翊塵看看範将軍挂着驚恐的臉漸漸顯露出灰敗之色,唇角又浮上一絲戲谑的笑容:“記得我給你說過的吧,前來刺殺的是四秘中的‘琴’,他平生只失手過一次。”然後他輕聲一嘆,指指自己的心口:“那次失手,讓他原本就不長的壽命變得更加短暫。”
“對了,關于曠修,我也并沒有騙你。”唐翊塵淺淺的搖搖頭,輕輕的蹲下去看着範将軍不甘心的抽搐着:“正如我說的,身為四秘之‘書’的他千裏而來确實只為演一出荊軻刺秦,只不過,他演的不是荊軻。”
唐翊塵輕輕的阖上範将軍的眼睛,臉上堆滿了孩子氣的笑容:“他演的是樊於期。”
于此同時,會盟的場地上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呼喝,旌旗搖曳之中,號角聲和擂鼓聲震耳欲聾的響了起來。
終于來了。
唐翊塵緩緩站起來緊緊握着弓弩,專注的看着人馬潮湧的會盟場地。突然一陣風拂來傳來一陣幾不可辨的鈴铛聲,讓原本凝神看着會場的唐翊塵臉色一變,他緩緩擡頭向身側的旗杆上看去。
一襲白衣上躍動着栩栩如生的火焰繡紋,腰間的鈴铛随風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着。長發攏過耳側寫意的披散在背後,懷抱雙刀悠閑的坐在在風中獵獵作響的旌旗之巅,自然的好像從一開始就一直坐在上面一般。
唐翊塵震驚之色緩緩褪去,唇角依舊浮上了招牌的戲谑笑容:“南诏的護衛?”
那人如夢方醒般居高臨下的看了唐翊塵一眼,想了想:“奉教主之命來給贊普送信的。”
“那麽能當做什麽都沒看到麽?”唐翊塵笑着活動了活動了脖子。
“我本來就不願卷入什麽麻煩裏,這邊看上去沒有表面那麽清靜啊。”那個白衣人苦惱的撓撓頭:“不過,要是贊普死了,我的差事就完不成了。”
“這樣啊。”唐翊塵無奈的聳聳肩:“那就不是自己人了啊。”
一陣風拂過,旗杆之巅已然空無一人。白衣人如同貓一般悄然出現在唐翊塵身後,和唐翊塵背對背的站在時有時無的風中,空餘腰間的鈴铛輕輕的搖晃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