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他媽算哪門子叔

許知樂剛開完會,前腳才剛到醫院,後腳就被唐露催着去了警局。

“我兒子不願意見我,你就幫我走一趟吧。”許知樂回憶了一下唐露靠在病床上,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麽氣色的模樣,輕輕嘆了口氣。

唐露這個兒子,許知樂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但他已經聽唐露講過好多次了,這小孩十歲出頭就長得高,一副好骨相像極了唐露,就是有點叛逆,這不,又給叛逆到警察局去了。

許知樂一手轉着方向盤,一手翻閱了一下手機文件,公司這些事都是唐露在事無巨細幫着忙,現在她突然住院了,都堆到許知樂手裏的時候,他才知道有多麻煩。

現在是堵車高峰期,許知樂翻了兩下手機,就被身後的嘟嘟聲吵得沒了心情,剛好也到了警局門口,他拐了個漂亮的彎,穩穩把車停下。

“誰是魏旸的家屬?魏旸的家屬來了沒?”

“哎!來了來了!”許知樂朝警察同志揮了揮手,笑着走了過去。

警察同志瞥了他一眼,然後又瞥了坐在凳子上的大高個一眼,問道:“簽字沒?”

許知樂彎了彎唇,露出一個笑:“正準備去呢。”

“行,簽完字把人給領走啊,帶回去好好教育教育,都多大人了還打架鬥毆。”

許知樂低頭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孩,他開口問道:“你就是魏旸啊?”

男孩頭都沒擡。

“我是你……”許知樂想了一下措詞,按年齡和輩分來說應該叫叔,“我是你許叔。”

“嗤。”魏旸被他這話逗笑了,一雙眸漫不經心打量着面前的人。

“簽字吧。”

許知樂接過登記冊,用自己簽好幾千萬合同的同款筆跡簽了個字,正欲跟魏旸再說幾句話,誰知這愣頭青突然起身,直接往外沖了出去。

“哎魏旸,你等等我啊。”許知樂穿着皮鞋,跑步的時候有些狼狽地跟上,還好魏旸站在門口還沒走,他湊了上去,氣喘籲籲,“跑這麽快幹嘛呀?你去哪?我送你吧。”

魏旸看都沒看他。

這小夥子還挺沒禮貌的。

“魏旸?”許知樂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魏旸猛的扭頭,蹙着眉一臉不爽:

“別碰我。”

倒還真是如唐露所說,她兒子生的确實挺帥的,就是橫眉冷眼的樣子戾氣太重了,額角的一道淺淺的疤看起來頗有流氓氣息,許知樂被他吓得一愣,然後又換了個笑臉:

“不碰就不碰呗,你這小孩兇什麽?”許知樂雙手抱胸,企圖找回一點優勢,“怎麽說也是叔出錢幫你保出來的,都不跟叔說聲謝謝?”

“叔?”魏旸聲音有些低沉,陰陽怪氣說話的時候語調微微上揚,“你他媽算哪門子叔?”

他渾身的刺,哪有許知樂三言兩語親近的份。

“你去哪?我送你過去。”

魏旸雙手插兜,多的一眼都懶得給許知樂了。

許知樂碰了幾鼻子灰,多少有點尴尬了,他也不再開口繼續找話題,就只學着魏旸插兜的動作,站在他旁邊等着。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一輛黑色的小車穩穩停在了路邊,車窗緩緩拉開,裏頭露出一個看起來非常痞裏痞氣的大男孩,朝魏旸吹了聲口哨:

“你什麽玩意啊?這都能被抓。”

魏旸輕輕皺起眉,身上陰沉的戾氣壓迫感極強。

“給老子閉嘴,真他媽煩得要死。”

見魏旸準備走過去上車,許知樂趕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飛快道:“你媽在醫院等你,我帶你過去看看?”

魏旸煩躁地啧了一聲,一把甩開許知樂的手。

“喲旸哥,擱警察局都能泡到新小白臉呢。”

調戲的語氣讓許知樂極其不舒服,他緊了緊腮幫子,盯着魏旸上了黑色小轎車的副駕駛座,還輕飄飄留下一句。

“不認識。”

許知樂并不擅長搞小孩,更別說是這種刺頭兒小孩了,他啧了一聲。

倒不得不說唐露這個兒子長的跟她還真是像,脾氣大不說,長的也是一頂一的好看,到底是年輕,個子高了許知樂快半個頭。其實許知樂在魏旸小時候是見過他的,那時候這小孩不過十一歲,性子像極了他那個畜生爹,脾性大得很,而許知大學剛畢業,事業還在起步階段,天不怕地不怕的,直接跟唐露說想離婚就離,別被孩子牽制在這樣的家庭裏。

那時候魏旸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面色不善地望着許知樂。

這麽些年過去了,魏旸竟然已經長得這麽高大了,好像下個月就要滿十八歲了。

許知樂轉了個方向盤,又回到醫院,唐露正在艱難的進食,見着許知樂進來,立馬擡開面前的小桌子,殷勤問道:“怎麽樣了?”

“保出來了,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唐露明顯有些失落,許知樂輕咳兩聲,坐到唐露的病床邊,問:“你是怎麽找到他的?”

“我也是聽我哥哥說,魏旸他姑姑家搬家了,魏旸不肯跟着一起,一個人跑出去了,然後我打聽了一下,發現他早就在外頭認識好多亂七八糟的朋友,離家出走之後就跟他們住在一起。”

許知樂蹙了蹙眉:“他才十七歲吧?”

“他爸幾年前就娶二老婆了,還生了個自己的女兒,根本沒人管他……咳…”唐露捂着蒼白的嘴唇劇烈咳嗽了兩聲,眼尾漸漸攀上濕潤,“我其實壓根沒有資格要求他變成一個好孩子,但是我也真的不想看着他就這樣堕落。”

許知樂松了松領帶,腦子裏突然就出現了剛剛跟魏旸對視的那一幕,他就像一頭爪牙鋒利的小豹子,張揚而危險。

許知樂爸媽去世的早,沒有關于家庭的太多記憶,無法感同身受不這樣畸形家庭裏小孩長大的苦楚,但終究不會好受就是了,如果不是作為愛情的結晶,一個需要時刻付諸心血的鮮活生命,是很難得到該有的愛。

“我今天聽警察說,那起打架鬥毆事件是在酒吧裏發生的,還挺惡劣的。”

“他沒受傷吧?”

許知樂搖了搖頭。

“我前陣子去找過他一次,他很抗拒我。”

唐露在魏旸十一歲的時候就離開了,母子之間的羁絆早就在無數等待無望的日子裏消磨的一幹二淨。

“我總是在想,當時是不是不該離婚,雖然沒有一個好爸爸,但他至少能有一個好媽媽。”

許知樂嘆了一口氣,安撫地拍了拍唐露的肩膀:“別想這麽多了,找到他就好了。”

但就算是讓許知樂再回去選擇一次,他還是會站在讓唐露離婚這邊。

許知樂和唐露算是沒什麽血緣關系的姐弟,唐露大他十多歲,小時候許知樂就喜歡露姐姐露姐姐地跟在唐露身後,後來許知樂的爸媽去世,他跟着外婆生活長大,唐露也長大成家,許知樂就跟她玩的不如以前頻繁了。

魏晉是唐露讀大學的時候認識的男朋友,戀愛長跑四年,剛畢業就領證了,人長得好看,嘴也甜,剛剛畢業都沒什麽錢,彩禮沒出多少,還收了唐露家一筆不少的嫁妝,但魏晉嘴特能哄,把話說的那叫一個好聽,再加上對唐露也好,大家都想着苦日子總是能熬過去的,所以唐家的親戚們都對他非常滿意。

但包藏在面皮之下的心是什麽模樣,并不能就一陣子的相處感受出來,直到唐露第一次頂着一張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臉,抽抽噎噎回娘家時候,許知樂跟着唐阿姨們一起去醫院探望唐露,見着唐露身上駭人的傷痕,簡直氣壞了。

魏晉這個男人是典型的沖動暴躁,他在結婚的時候就不算脾氣好的,但是每次吵完架之後都會态度特別誠懇地認錯,就差跟唐露跪下來求她和好了,結了婚之後這種情況就變本加厲了,一喝酒就特別容易上頭,平日裏慣着唐露的那些事都被盡數放大,刺激他的大腦,只要唐露一抱怨他,就會被抓着頭發,按在沙發裏打抽耳光,拳打腳踢。

讓唐露最絕望的是,她還懷孕了。

唐露不知道怎麽辦,唐媽媽讓她為了孩子忍一忍,說結婚之後的日子都是這麽過來的,婚後吵架本來就是正常的事情,哪輩人不是為了孩子熬着熬着,初為人母的唐露撫摸着肚子,好像被那一根連接母子的臍帶,感受到了深刻的生命鮮活跡象。

被唐露好幾次崩潰的回娘家哭訴之後,魏晉稍微好轉了些,不再出去喝酒了,對剛懷孕的唐露也是百依百順,還提着東西來唐家下跪道歉,保證以後一定跟唐露,還有孩子一起好好過日子。

就在大家都以為魏晉會改的時候,他又一次喝完酒之後爆發了,回家之後抓着唐露的腦袋往桌角磕,一面兇狠地問她是不是早就對自己徹底絕望了,想帶着孩子離婚逃跑,一面狠狠踢着唐露的腿,她瘋狂的哭和尖叫,抱着肚子往桌子底下躲。

饒是這樣,孩子還是順利生了下來,這個名字是魏晉取的,他本來想取張揚的揚,被唐露改成了日字旁的旸,就算在如此的水深火熱,都還是能抓到一丁點的日光。

魏旸順利誕生到了世界上,只是唐露已經要被魏晉逼瘋了,她身上除了生産留下的疤,額角還有撞擊桌角留下的傷口,明明已經不再流血了,但就仿佛在反複化膿,怎麽都好不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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