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唐露病危

許知樂每天有早會要開,他是做娛樂公司的,手底下有好幾個現在很火的藝人,還有好幾批準備出道的訓練生,畢竟是當紅藝人,賺的錢多,麻煩事也多,以前唐露還能幫襯着點,但現在唐露住院了,他就得親自來了。

“季芒又被拍了?”許知樂蹙了蹙眉,不小心拉扯到額角的傷口,許知樂心情煩躁,語氣也不怎麽好,“我上個月給他簽的電視劇馬上要進組了,你讓他安分一點。”

季芒是公司剛起步的時候唐露在國外簽回來的訓練生,簽他的時候才十五六歲,長得又乖又嫩,生了一口可塑性很強的嗓子,一顆璞玉被唐露帶回言午雕琢,因為包裝得很好,給前期還沒有多少收入的言午帶來了不少收益,現在也是公司的扛把子人物。

秘書看了一眼戴着墨鏡的許總,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神,但從他身上散發的氣場就能感覺到現在不是自己抖機靈的時候,他點了點頭,輕輕帶上辦公室的門出去了。

許知樂把墨鏡取下來,輕輕用指腹揉了揉額角的傷口,心裏的不爽就像泡騰片被丢進水裏,以瘋狂的速度增長起來。

他,堂堂言午公司的首席總裁,昨天竟然被一個十七歲的未成年小男生給打了?

這事傳出去可太荒謬了,許知樂緊了緊內槽牙,他加快了處理手下事務的動作,結束之後帶着飯菜趕到醫院去看唐露了。

唐露又憔悴了不少,虛弱地靠在床上,雙目無神地看着窗外。

許知樂進來的動靜讓她眸子裏微微回了點意識,唐露彎了彎唇:“你怎麽來了?”

許知樂霎時非常心疼她,因為早些年,唐露不顧她家裏人的同意,非跟魏晉離了婚,房子沒撈到不說,孩子也沒争取,給了魏晉,可把家裏人氣壞了,唐露也是心性強的人,鬧掰了還真就鬧掰了,不願意再回去。以至于現在生了病,身邊都沒個照顧的人。

“給你送點吃的,今天的藥吃了沒有?”

唐露得的病是肝癌,因為她生孩子那陣子把身子熬的很差,身體素質非常不好,而且肝源難得,唐露幾乎要被這些病痛奪去了所有希望。

“不想吃了,沒意思。”

“你別氣餒啊,不樂觀一點病怎麽好?你不想看我娶老婆了嗎?”

唐露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打趣他道:“誰讓你把前女友氣跑了,不然我還能看着你結婚呢。”

許知樂把飯菜一盒一盒碼在桌子上,然後打開蓋子,說:“以後看也不遲。”

唐露瞥了他一眼:“你帶個墨鏡幹什麽?”

許知樂動作一僵,難不成說是你兒子打了我,搞得我見不得人了,他啧了一聲:

“學季芒的,他那群小粉絲不就愛看他這樣嗎?”

“寶裏寶氣。”

許知樂借着墨鏡的遮掩,打量着唐露,醫生說已經是肝癌晚期了,前兩年在職場肆意高傲的唐總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憔悴,疾病是真的很容易讓一個人變老。

“季芒下個月進組了,他今天還跟我說,想撬了晚上的直播,來醫院看你呢。”

季芒是唐露挖掘到、一手帶大的,跟唐露感情很深厚。

“讓他別胡鬧,等我回去。”

陪唐露吃完了飯,許知樂也沒有停留多久,就準備回公司上班了,回去之前他還找醫生問了一下唐露的情況,說是找不到肝源的話,基本上很難撐下去了。

許知樂面色凝重。

他找了自己國外的朋友幫忙找肝源,錢都不是問題,許知樂沒辦法眼睜睜看着唐露一個人孤獨地死在醫院,唐露對他而言已經像是親姐姐,她受過的苦難已經夠多了,如果世界上真有什麽上天公平,就不應該讓她如此凄慘地死去。

一面幫唐露找肝源,一面還要關注着魏旸這個臭小子的動靜。

許知樂查了一下魏旸的具體資料,從小學到現在事無巨細,包括學生方案、生活細節,才十七歲,薄薄一本很快就看完了。

許知樂記得自己小時候帶魏旸的時候,這小孩就早熟得很,經常一嘴一個笨哥哥叫他,許知樂哪肯當唐露的侄子輩的人,什麽糖啊冰淇淋啊都塞給小魏旸,騙了好幾聲好叔叔。

那時候魏旸很小,比現在可愛多了。

小學時候的魏旸成績其實還算不錯,但就是性格比較孤僻暴躁,估計也是受了家庭的影響,畢竟有個瘋子爸爸,怎麽可能開朗的起來,讀初中的時候就沒考過幾次試了,也差不多是和他爸媽離婚的時間線重合起來,自那之後我,魏旸就被丢給了姑姑放養,任他在學校胡玩亂鬧,認識了一群七七八八的朋友,逃課在外面吸煙喝酒談戀愛。

許知樂輕輕皺了皺眉,魏旸确實是一個标準的不良少年,估計肚子裏就裝着小學的墨水,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讀書肯定是沒辦法繼續去讀了。

許知樂打開電腦翻了一下職工表,發現新來的一個小明星還缺個保镖,準備就先安排給魏旸,他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待着,許知樂都不放心。

等到魏旸稍微收斂一點自己的硬骨頭,再找一所好學校,讓他去完成學業,畢業之後找個好工作,攢點錢娶老婆。

許知樂輕輕合上檔案袋,在心裏為自己周到的安排計劃豎了個大拇指。

唐露心裏一直放心不下魏旸,他十幾歲就沒了親媽的照拂,還有一個極其不負責任的親爸,離婚之後就把魏旸丢給姑姑養,現在姑姑要搬家,魏旸不願意繼續跟着,全家人跟踢皮球一樣把他踢來踢去。

許知樂也放心不下他,這孩子眼看着已經被養壞了,但他才十七歲,以後的人生還有幾十年可以創造生活,許知樂不願意看着他就這樣自甘堕落。

因為當面唐露和魏晉的離婚,是在許知樂一個人的支持下完成的。

六七年前蝴蝶輕輕扇動了翅膀,今天的許知樂才會挨他這麽一拳。

今天許知樂公司有好幾個會,晚上還有一個酒局,一整天下來精神持續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态,許知樂昏昏沉沉靠在車窗上,随着車裏頭輕緩的音樂淺淺睡去,司機已經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了,他把車停在車庫裏,然後輕手輕腳下了車。

許知樂感覺自己半夢半醒間跌入了一個黑的深沉可怕的深淵裏,周圍隐隐有抽泣聲傳來,許知樂目光漸漸清晰,入目的是坐在病床上一抽一噎的唐露,年輕時候的唐露,她穿着單薄的衣物,露出一截雪白的、淤青紅痕斑駁的手臂,額角和下巴處都有傷口,許知樂就站在原地,看着畫面中年輕的自己握緊拳頭,低聲罵了句畜生。

“離婚吧露姐。”

唐露痛苦地掩面啜泣:“但是魏旸、魏旸怎麽辦?”

“為了他被囚禁在這裏嗎?”孩子就像女人的牢籠,出生的那一刻就畫地為牢,終身沒法掙脫分毫。

“他不值得。”

随着這句話,許知樂耳邊傳來一聲尖銳的孩童哭叫的聲音。

“他不值得。”

“他不值得。”

這句話瘋狂反複出現在腦海裏,哭叫聲鑽進許知樂耳朵裏,好像是對許知樂輕飄飄四個字定義了一個鮮活生命的教訓,陰郁的情緒籠罩着心頭。

許知樂腦袋像是快要炸裂般痛,唐露的哭泣、被打得滿是傷痕的身體、昏暗的街角處被教訓得癱倒在原地的魏晉、歇斯底裏的吵架……所有碎片以割裂拼湊的形式一股腦鑽進大腦裏,像是快鏡頭的電影,被一幀一幀從許知樂腦海裏掠過,死循環般一遍又一遍,攪動着巨大的風浪,一層一層撲向岸邊,一點一點把許知樂覆蓋住,不見要結束。

許知樂輕輕皺了皺眉,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痛苦的哼咛。

夢裏的他奪門而出,卻被門口面目猙獰的小孩吓了一跳。

他的眼神幾乎是有恨意的,死死盯着慌亂的許知樂。

“魏旸……”許知樂無意識喚道。

突然,懷裏的手機猛地響了起來,許知樂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他飛快喘着氣,目光緩緩回神。

手機鈴聲停止,許知樂被這次突如其來的夢吓出了一身汗,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拿起手機準備看是誰打來的,這電話就跟催命似的又來了第二通,許知樂蹙了蹙眉,劃開接聽:

“喂?”

“許總!快來醫院,唐露病危了!”

許知樂幾乎是飙車到醫院的,他停車的時候扶方向盤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也不過一兩個月時間,還在跟自己打趣的唐露就半只腳踏進棺材裏了。

有時候命這個東西,說也說不得,信也信不得。

在手術室外等的時候許知樂感到非常煎熬。

他算不上是順順利利長大的,外公和爺爺奶奶都是在他出生前去世的,家裏就外婆一個老人,爸媽也去世的早,但外婆非常寵他,從小把許知樂養的極好,教他認字、做人,後來讀大學的時候外婆去世了,不是什麽重病,就是老死的,外婆吊着一口氣等到許知樂從學校趕回來,說自己也算是盡到了功德,熬到了許知樂長大。

許知樂是嘗過生離死別的苦楚,他他賺再多錢、公司開的再大,到了巨大的生命巨淵面前,都渺小得像一只蝼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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