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色的平次
勇士部落說是荒山野嶺一點也不為過。
沒有光照射，憑靠零星篝火照亮視野。所有的商鋪與工廠随意地用帳篷搭建在曲折蜿蜒的山路上，缺少陽光雨潤，幾乎寸草不生。輕輕一陣風都能讓這裏飛沙走石。所有的路窄到只能一個人通行，腳邊便是懸崖，所以精靈基本靠飛，黑魔法師基本靠淩空步行。
“……貧富差距真大。”想起魔法密林的一片欣欣向榮，我不得不感慨。
“所以魔法密林更多是住着有錢的黑魔法師，而勇士部落就是槍戰士、龍騎士的大本營。因為勇士部落的遠郊有大片大片沒開發的礦石，所以有很多流浪煉金術師會出現，甚至光之大陸的煉金術師也很喜歡來這裏采風采礦。”
我從他的肩膀跳下來，還惡作劇地拔了他幾根頭發，他疼得一個激靈，無奈地用手用力揉亂我的頭發。然後向我伸出手。
“勇士部落附近還有許多沒有被馴化的妖精，雖然他們的戰鬥力很低，可是你現在的樣子，還是跟緊我地好。”他裝模作樣的扶額。“誰讓我是你哥哥呢，唉。”
說罷，小孩子的手，就被他攥在了手心。
他快速輕念咒語，随後吹過來的風幻化成一道綠光，在我們腳下變成輕飄飄的，類似于沖浪板的玩意。
“風影漫步啊……看不出來你會對風系魔法也有所涉獵嘛。”
“小鬼，識貨。”他加大力度攥緊我的手。“拉緊我咯。這回是真的帶你飛咯。”
他聲音裏帶着孩童般的歡悅，不得不感嘆年輕就是好，快樂都如此容易。
一直以來，快鬥總以為他有無窮的力量，能把身邊所有的人都庇護。可是他卻忽略了其實我并不需要他的庇護，我完全可以跟他站在同等的地位上一起面對風起雲湧。
可那時的我，卻甘願屈服在他的手心。
風影把我們托在了勇士部落的上空，空氣質量瞬間變好。身邊偶爾有大翅膀的精靈與我們擦肩而過，快鬥說，這些都是揮大刀的精靈，別看他們精瘦，他們可以單手把一棵樹連根拔起。他們玩的刀差不多跟一棵百年大樹一樣重，上了戰場他們就是肉盾式前鋒，殺輔助型魔法師簡直跟捏死螞蟻一樣簡單。
我看着這些表面溫柔恬靜的精靈，再想象戰場上他們兇殘殺戮的模樣，畫風相差太遠……
“怎麽，你對上戰場很有興趣？”我挑眉，問旁邊這個張開嘴喝西北風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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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即合理。”他微微眯起眼睛：“戰争的目的就是為了停止戰争。比起戰争，我現在更想提升自己的能力，你想，如果光之大陸那群沒用的白魔法師聽到我的名字就吓到跪下，戰争不就結束了嗎？”說着，他對我呲牙笑，像個賣牙膏的。
我忽然想起：“噢，說到白魔法師，我……”
“我知道啊，你用的是白魔法。”
然而，他似乎早已看破一切。
不過。絕不可以放過任何諷刺他的機會。
“我以為你看不出來。我低估你了，我道歉。”
“那麽差勁的火魔法只有白魔法師才放得出來，我理論再爛也能認得出來，ok？”他用故作輕蔑的語氣說道，結尾的“ok”無比倒人胃口。
“哼。”我冷笑兩聲。“回去之後待我用差勁的火魔法燒一頓全魚宴讓你享受享受吧。”
“好，你燒，你不燒的話我一輩子看不起你。”
一路拌嘴，時間就過得特別快。
我們在一間服裝店門口降落。這間服裝店看起來跟別的用帳篷随意搭建的商鋪不一樣，它有門面，雖然也是用岩石胡亂搭造，但至少攤位固定，能遮風擋雨。
風影消失，他卻依然沒有放開我的手，一路把我生拉硬拽進了店裏。門口兩個看門的人看到他的臉，畢恭畢敬地為他讓路。
“幾乎所有年輕的又有點閑錢的魔法師都會來這裏。這家店只做熟客和定制的生意，所以他們才會放我進去。”他說。“估計只有這裏能搞到一套白色的衣服了。”
店內的空氣并不流通，幾只精靈撲騰着翅膀，手裏拿着大火球充當燈籠，把店內照亮。
店裏并沒有成衣，只有各式各樣的布料和寶石裝飾。一樓是普通的日常成衣用布，二樓是稍昂貴的魔法袍用布。
他走到樓梯下的服務臺前，手肘撐着紅木桌，手托着下巴，對看店的姑娘說：“我來取前幾日定的衣服。”
姑娘臉上微微泛起紅暈，轉身進庫房忙活。
“呃？”我詫異地望向他。“你前幾天已經定好了？”
“在你還睡成豬的時候我已經訂好了。”
所以……他在看到我用火寫字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是用白魔法了咯。
“但是不是因為你用白魔法，我才覺得你應該穿白色的。”
“啊？”
他接過姑娘手中的白色小號魔法袍，遞到我的手上。
“去換。”他指了指拐角處的試衣間。
鏡子中的小男孩，一襲白衣勝雪，襯得湛藍的眼眸瀚如大海。
簡單的剪裁，沒有多餘的裝飾，一切都恰到好處。
紅色的菱形石榴石在雪白的衣領上的點綴尤其顯眼，像極了一朵盛開的，殷虹的玫瑰。衣襟處還有淡金色的玫瑰十字刺繡，跟我腰際的印記一模一樣。
我幾乎都不相信鏡中人是自己。
我走出試衣間，卻找不到快鬥，在我東張西望之際，看到了一個小麥色皮膚的異類。在這裏好幾天，看到的都是白白的，突然來一個黑的，自然分外顯眼。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鬥篷，戴着帽子，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
活像個小偷。
“大哥哥你在幹……”我用高亢清脆的童聲喊起來，卻被他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我的嘴，抱到店員看不到的樓梯拐角。
“小孩子不要亂叫……”他把我放在地上，壓低了聲音，故作兇神惡煞，在他與我四目相對的瞬間，他卻微微一愣：“你是白魔法師？”
“……你怎麽知道？”
“黑魔法師大部分都是黑色眼睛，可是你的眼睛是藍色的。”
……原來如此。
“所以大哥哥你也是白魔法師咯。你在這鬼鬼祟祟做什麽？”
“我來買衣服……不對，我才想問你一個小孩子怎麽會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呢。”
他說話的時候，摻夾着三界的口音，語氣抑揚頓挫，聽得我煞是辛苦。我晃了晃腦袋，忽略他的疑問句：“買衣服為什麽要鬼鬼祟祟？”
“小孩子不要管那麽多，你父母呢？這裏好危險的，我帶你回去吧。”說罷就想抱起我。
我連連擺手，縮到一邊去：“謝謝你的好意，我跟我哥哥來……”
“哥哥？”他挑眉。
說曹操，曹操到。快鬥的聲音從一樓傳來，由遠而近：“小鬼，搞定了沒有……”
然後，他和口音奇怪的小麥色男孩看到了彼此。
快鬥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眼睛裏似乎還參雜着怒火。
小麥色男孩尴尬地幹咳了兩聲問道：“這是你哥哥？”
我跑到快鬥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并沒有理我，只是死死盯着那個人的臉。
而這種僵局很快被男孩的狼狽逃竄打破。他打開窗戶，迅速往外跳，快鬥也并未追上前去，臉上冷若冰霜的表情也随即溫和了下來。他蹲下來，雙手搭上我的肩，認真地跟我說：“我讨厭白魔法師。每一個。”
這幾天聽他和爺爺說得多了，我能理解兩個民族之間的互相仇視，只是……
“我也是白魔法師啊。”
“你不一樣。”他輕輕摸了摸我的頭，語氣裏透露出久違的溫柔，卻轉瞬即逝。他的語氣恢複了平日的戲谑：“剛剛你見到的就是光之大陸的金匠……就是做武器的。聽說他還很擅長用兵和布局，還有個當官的爹，現在已經是內定的光之大陸的皇家金匠，跟白馬探那個官二代一樣。”
“他很怕你的樣子，你們之前交過手吧？”
“他來暗之大陸估計是想挖礦石，然後誤打誤撞闖進我的魔法結界裏了。我本來沒想動手，可是他講話太不客氣，所以我就順手教訓了他一下。”
“一下？”
“嗯。”他點了點頭，随後又補充：“留了讓他回去的命。”
我打了一個寒顫，哈哈了兩聲。
“喜歡這套衣服嗎？”
我轉過身對着鏡子，故作嫌棄道：“嗯……勉勉強強吧……你的品味也只能這樣了，我就湊合穿咯……”
“什麽？”他額頭的青筋暴跳：“死小鬼把衣服脫下來還我。”說罷他便過來抓我，我迅速翻身上梯，順手扔一個火球過去，好在他順勢滅火，不然我可能就要把這歷史悠久的服裝店燒了，他個沒良心的肯定會把我留下來當一輩子的免費勞動力。
可惜身形出于劣勢，很快我便落入敵人的手掌心，他開始拼命撓我癢癢，我只能求饒。
握手言和之後，跟他一起走出店鋪，他的手心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顆雪白的魔法球，他輕輕吹氣，魔法球變成了一只通體白毛的，毛茸茸的小怪獸，身體不再是混圓，而是略微呈方體。站在他的手心，轉着圓圓的黑色小眼珠。四肢的頂端是輕微的粉紅色，可愛得慘絕人寰。
“這是雪人獸，剛剛你試衣服的時候我到隔壁市場買的。”他把小怪物放到我的手上。我雙手接過它，它也一直盯着我，随即跳到我的肩膀上，伸出舌頭舔我的臉。
快鬥笑：“似乎他很喜歡你嘛。這個雪人獸可以養大，它可以成為你的坐騎，平時吃樹葉和螞蟻，很好養。所以，養它的艱巨任務就交給你了。”
我輕輕撫摸他長長的毛發：“所以我先給它取個名字吧。”
“你喜歡。”
“鬥鬥。”
“……惡趣味。”
“就這麽定了吧。”我輕輕拍着雪人獸的屁股，轉過去看快鬥拉得老長的臉，咧嘴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