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婉約,魚塘,他急了
沃爾夫終究還是選擇了告訴托馬斯南半球受襲的事。
畢竟托馬斯的工作環境擺在那,他早晚是會知道的。所以沃爾夫想着,不如趁着有空看着他時讓他接受一下這件事,省得他過後一個人在那裏胡思亂想,情緒更加不可控。
而托馬斯聽完之後沒有再說什麽,就好像整個人木了一樣。
沃爾夫陪着他打完了消炎的點滴,然後在第二天一早,強硬地帶着他去了精神科。
當班的心理醫生是個姑娘,黑發長直如瀑布,戴着細框眼鏡看起來甚是斯文。
看到她的一瞬間,托馬斯便想起了那個西半球不常用的形容詞——“婉約”。
随着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飛行器,米娅也就醒來了。
她慢悠悠撐着身子想坐起來,卻忽然聽見安東先生在前座開口道:“雖然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恕我冒昧,我想我是愛上你了。”
米娅胳膊一軟,又栽回了座椅裏。
沃爾夫也是很不容易,他一邊擔憂精神趨于崩潰的托馬斯,一邊還為前往南半球的米娅心生焦躁。
他幾乎覺得等托馬斯聊完出來,他可能也有必要進去聊聊。
這半年來,他其實不是沒有想過要聯系米娅,實際上他曾無數次在深夜編輯消息,然後又通通删除。
有時是覺得自己編輯的文字過于矯揉造作,有時是覺得自己寫的東西米娅未必能看懂,還有時是覺得會打擾米娅難得的休息時間、無謂地擾她心神。
就像托馬斯說的,他和米娅之間根本沒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如果沒有托馬斯從中撺掇,或者如果那段時間他沒有以雷奧妮為借口頻繁聯系米娅,那麽他們之間根本什麽都不會發生。
那次南半球勘察,确實讓他們之間的關系更近了一些,但說到底依然是一次公務——雖然他自己确實做了些不恰當的舉動,但那是米娅睡着的時候、或者是借着酒勁的時候。
那麽對于米娅來說,他是個足夠親近的人嗎?
可以确定的是,從頭到尾,米娅并沒有主動接近過他。
這半年來,他沒有聯系過米娅,可米娅也同樣杳無音信。
或許這可以用“米娅本就有精神缺陷”來解釋,但那天在酒吧裏,在他半睡半醒之間,米娅的那幾句“并不明白所謂的戀愛究竟是要做些什麽”、“那種關系枷鎖于我是負擔”,卻是說得清楚真切。
這是米娅的作風,她從來就是不顧世俗、我行我素的。
沃爾夫有時甚至會覺得恐懼,他并不了解米娅到底得了哪一種精神疾病,如果是一種會降低情商的病症,那會不會導致她根本就沒有關于“愛情”的概念呢?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可就太慘了——在世界末日的邊緣愛上了一個不懂愛為何物的女孩——這也太符合他的人生基調了,這他媽是什麽人間慘劇。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真是這樣,他反倒就不用擔心米娅和安東之間的關系了。
說實在的,沃爾夫之所以不着急,也是因為他對自己确實有幾分自信。
不管是關于長相,還是關于米娅對他的态度。
即便托馬斯早就提及,安德醫生似乎有意撮合米娅和安東,他也并不覺得情況危急——畢竟托馬斯還說過,米娅工作中唯一的不開心就是會想他。
他甚至在一段時間裏認為這就是愛——至少是一種很接近愛的感情。只不過比起戀愛,米娅更喜歡原本的那種無拘無束的生活方式而已——這很正常,畢竟誰都不想離開自己的舒适區。
只要米娅心裏對他是有好感的,那麽事情就比較好辦。
如果他能等到一個合适的時間,去追求她,去向她袒露心跡,或許她會願意往愛情的方向做一些嘗試。
有時他也會很慶幸米娅是個天生顏控,慶幸自己長了一張還比較不錯的臉。
但是昨晚的一通電話卻證明了,他這些想法可能多少有點自以為是。
米娅和安東講話的語氣,聽起來挺随意的,不像是她和不熟悉的人講話時那緊張兮兮的樣子——當然,安東先生本人的确也是個比較随和的人。
同時,米娅接他電話時的語氣,也不像以前一樣那麽認真,而是處在一種稍稍有些敷衍的狀态裏——當然,這大概率是因為她當時太忙了。
但是有再多理由,總也改變不了他們二人将會一同前往南半球的事實。
來回路程是兩天兩夜,這還沒有加上中間實地考察的時間。
沃爾夫是過來人,他可太知道在那種毀滅感十足的環境下,搭檔之間的感情會如何升溫了。
表面上再怎麽說是公事公辦,米娅那種純天然的可愛有誰能受得了嗎?
安東先生本人也是相貌堂堂、才德兼備,沃爾夫并不覺得這位先生比自己差在哪裏,更何況,他和米娅之間還有着同為東方人的共同語言在。
這情況怎麽想都很完蛋。
沃爾夫這麽胡思亂想着,托馬斯那邊就已經出來了,他不得不打斷了自己的思路。
長發醫生緊跟着托馬斯出來,然後給沃爾夫使了個眼色,很快把他引到一邊,避開了托馬斯:“你是他的家人嗎?”
這語氣不算客氣,但沃爾夫目前為止只會對兩種人認慫——一是老師,二是醫護:“是的,請問他……”
醫生将病例交到沃爾夫手上:“已經接近重度抑郁了,你怎麽才帶他來呢?他需要充足的睡眠和适量的運動,需要一個能時常傾聽他講話的人。”
沃爾夫為難道:“嗯……如果這些都滿足不了呢?”
醫生瞪了他一眼:“為什麽滿足不了呢?”
“醫生,請問他有和你聊起他的工作嗎?”
“聊了兩句,然後他就說有保密協定在身,無可奉告。”長發醫生搖了搖頭,“我大概知道他做的是什麽工作,你們可以考慮別再讓他拯救地球了,現在連他自己都需要被拯救。我之前有個病人,也是時常去支援南半球的輻射醫療,每次回來都要來我這裏住院幾天,實在是可憐得很呢。”
而在南行的白色飛行器內,米娅整個人都懵了。
她試圖開口:“安……”
“請不要打斷我,認真聽我說。”安東如是說。
米娅只好閉嘴。
安東做了一下深呼吸,然後看着眼前的透明前窗,聲音不大不小:“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那時我就想,世界上怎麽會有氣質這麽溫柔的女孩子。”
米娅眉頭緊皺。
安東繼續道:“再後來,随着對你的了解加深,我也開始佩服你的專業能力。我試圖接近你,但你對我實在太冷漠了,或許你身邊根本不缺追求者。我想你應該早就忘了那時候我總是時不時出現在你身邊了。”
米娅撓撓頭——她的确是有記性不好的時候,可也不至于忘得這麽幹淨吧?
安東說:“第一次去南半球調研後,我确實受到了很大的沖擊。那是人間煉獄,我幾近崩潰。唯一值得高興的是我成了你的病人,我終于能理直氣壯地被你溫柔相待……”
米娅慌忙大叫:“安東先生!”
安東被她這一嗓子吓得叫出聲來,用最大的力氣穩住了飛行器:“你喊什麽!”
米娅也被這颠簸吓了一跳,但很快反應過來:“對不起!但再這麽下去就成了偷聽了!”
安東愣了愣,繼而從驚吓中緩過來,整個臉開始漲紅:“你、你早就醒了?”
米娅坐起來,在後視鏡裏點頭:“從第一句開始我就醒了。”
安東的手掌拍在自己通紅額頭上,怪叫道:“啊啊啊啊,毀滅吧,我不想活了!”
“你怎麽不早打斷我!”安東質問道。
米娅理直氣壯:“我沒看出來你在練習,我真的以為你是在和我說話。你讓我不要打斷你,我就沒有打斷。”
“我……”安東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然後自暴自棄道,“行吧,就這樣吧。”
米娅試圖安慰他:“你這麽用心良苦,那位精神科醫生一定會很感動的。”
安東垂頭喪氣:“我但願她不會說‘我很感動,你是個好人’。”
米娅莫名:“是個好人不好嗎?”
安東已經知道她這人怪怪的了,也算有耐心地給她解釋:“在表白時收到這樣的回複,就意味着拒絕。”
米娅老神在在地點頭,一臉的“學到了”:“所以你每次回來都去精神科,不是因為精神出了問題,而是愛上了精神科的醫生。”
安東操縱着方向,見米娅沒有嘲諷他的意思,情緒也開始冷靜下來:“不,最初幾次的确對我的沖擊比較大,看醫生是必要的。不過後來确實有裝病的成分在就是了。”
米娅從慣常的角度分析:“那你不覺得你這個人設有點吃虧嗎?你在那位醫生眼中完全就是個精神病人啊。”
安東又不冷靜了:“不會的!我看的是心理疾病,不是精神疾病!而且我們的相處過程你又不知道,除了看病以外我們也有其他溝通的!”
行吧。
米娅眉頭緊皺。
她又問了一個似乎不太相關的問題:“安東先生,我打聽一下,一般來說如果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的話,會時不時的想念對不對?也會像你一樣用盡辦法去接近的對不對?”
“當然啦,”安東強打起精神回答她的問題,“會思念到發瘋,會控制不住地向她身邊貼,有時自己都覺得自己好惡心。怎麽突然問這種問題?如果哪位先生口口聲聲說喜歡你,但又總是不聯系你,那千萬別懷疑,你只不過是他魚塘裏的一條魚,汽車後的一枚胎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手一抖發早了
存稿點成發表了
(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