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料人隐匿有殃
那天,他們一起吃了林海洋在家裏訂不到的水煮魚,聊了很久天。
連憐喜歡追美劇,可是最近下架了好多,林海洋擦了擦嘴答應回頭網盤轉給她一些私貨,随口報了一下存貨名單,連憐大喜過望。
他們吃了愉快的一餐,吃飽之後,意猶未盡,連憐甚至把林海洋推到購物中心的五樓去看了一場電影。
因為不是休息日,偌大觀影廳裏并沒有什麽人,幾乎是他們兩個的包場,連憐選了一個能把輪椅穩穩卡住的位置,林海洋則負責懷抱着巨大份兒的米花糖。
連憐刻意選了一部完全不用動腦的武俠電影---《三少爺的劍》,光影交錯裏無非掌風呼嘯、劍氣縱橫。高大英俊的林更新終于還是傷了嬌媚蝕骨的江一燕的心,要了她的命,帶着傻白甜的平民人家女孩兒遠遁江湖了……
黑暗裏,連憐微微太息:“其實她也是愛他的。她是她的未婚妻呢。”
林海洋一瞬間很想拍拍連憐的手,但終于還是放棄了。
她并不是他的未婚妻呢……
那天玩到很晚才回家,本來還想在外面再吃第二頓的,結果兩個人的手機一起響了。
找林海洋的是蘇鑫,找連憐的是她未婚夫。
蘇鑫羅裏吧嗦地擔心連憐扶不住林海洋,在外出事。
連憐的未婚夫李歡麽……想約連憐商量婚事的細節,連憐接了電話,沒說幾句,臉頰都紅了起來,眉目之間滿滿都是新嫁娘的羞澀和忸怩。
林海洋慢慢地別過了頭,咕哝了一句:“你真的要這麽快結婚麽?喜歡你的人還很多啊……”
連憐“啊”了一句,捂住電話回頭問:“你說什麽?”
林海洋輕快地搖頭:“沒,沒什麽。咱們趕緊回去吧。別讓大家擔心。”
連憐本來擔心林海洋還沒逛夠,看見他善體人意地說要回去,也樂得高興答應了。
她把林海洋推到了停車場,林海洋今天雖然吃喝玩樂按理說累了一天,可是居然精神大好,撐住輪椅,就把自己挪到了車子上,完全沒有用連憐費心。
那天回去的車程很順利,難得沒有堵車,連憐選擇了略繞遠的環線,已經是仲春時節了,道邊的泡桐已經開出了粉色的花朵,天不冷,林海洋搖開了車窗,一陣陣花香飄進了車裏……
連憐随手扭開了車載的音響,裏面放出一首古董歌:“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淡,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了然,宣紙上 走筆至此擱一半……”
竟然是周總在淺酌低唱一首 《青花瓷》……
車中有人跟着哼唱,清朗的女聲,有滋有味的聲調,當然是連憐了。
林海洋側過頭,哼着歌的連憐也偏過了臉,農歷十四的月亮乍圓還欠,清光倒還圓滿,月光落在兩側的綠化帶上,給新進盛===開的迎春花塗上了一層故事裏的銀色,做夢一樣的好看。
車身掠過,花影婆娑。
林海洋突然咬住了嘴唇,他好像一輩子都沒見過這樣好景色那樣開心,他好像這輩子最後一眼看到這樣好景色那樣難過。他好像一個孤魂野鬼,很久很久,沒有到過人間了。
車裏沉默了好一會兒,連憐忽然說:“大不了,過兩天,我再帶你出來啊。”
林海洋咬住了嘴唇,勉強笑了笑:“好。”
連憐笑吟吟地說:“那,你還得像今天一樣請客啊。”
林海洋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好。只要你有空。”
因為擔心連憐也碰到入室搶劫的小偷什麽的,林海洋執意搖着輪椅連憐進了16層自己的房間,但是并沒有進去,林海洋倚在門口看了看,裏面的裝修比較簡略疏忽、地板也不是實木的那種。
可是喜氣洋洋的意思已經在了。
想起來連憐偶爾提起來的裝修預算,林海洋有心想提醒她是不是被裝修隊坑了,可是轉念一琢磨,這個事情據說是連憐的未婚夫出錢出力,那麽他一個外人怎麽說三道四呢?
想到這兒,林海洋客氣地向連憐道了謝,囑咐她鎖好門,才自顧回到18層去了。
進了18層,林海洋就覺得不對,輪椅緊搖兩下,果然自己房門洞開,屋裏還有熒光閃爍。
林海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把手機拿在手裏,摁在110緊急呼叫上,順手從天臺上拿了一把種花的鐵鏟,一點兒一點兒地朝着屋子裏滑了過去。
屋裏,一個男人背對着房門,正在擺弄他的監控!
電腦屏幕映着他的身影藍瑩瑩的,好像一個阿凡達。
他看地那麽認真,完全沒有感覺有人慢慢地摸了過來,林海洋一顆心狂跳了起來。
他倏地扭開了吸頂燈,雪白的光線迅疾照亮了屋子。
蘇鑫回過頭來,看了看林海洋,嘴巴賤賤的:“喲!舍得回來了!今天複健這麽久,肯定卓有成效吧?”說着他冷哼了一聲:“精神頭兒不錯啊,都會裝監控監視我了!”
林海洋癟了癟嘴:“我沒監視你!師哥……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鑫斜斜地倚在林海洋的床上,不鹹不淡地問:“那是哪樣?!我就說,我們那麽晚在外面聊幾句,你怎麽能知道?都不在你窗外。呵呵,我是真沒想到,你心還真大啊。什麽都想知道。你想幹嘛?要挾我?”
林海洋擦了一把臉,試圖解釋:“我不是什麽都想知道。我沒想看着你。我怎麽會要挾你?我都不知道你……”
蘇鑫一聲冷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事實俱在,你還要狡辯?我花錢雇你,給你房子住,你倒好,盯着起東家來了。林海洋,你明天就給我滾!我蘇鑫廟小!雇不起特務!”
林海洋聞到了蘇鑫身上濃烈的酒味兒,他也沒忽略師哥臉上紅腫的眼皮兒和怨毒的神色。這醉翁之意顯然是不在酒的。林海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冤了。
林海洋把輪椅搖了過去,他想扶着蘇鑫坐下,結果讓蘇鑫扒拉到了一邊兒:“師哥,你別急,我真的不是要偷窺你,你相信我,我就是……就是武警官說有可能嫌疑犯會回來看看……師哥,我總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瘸了吧……”
喝了不知道多少酒的蘇鑫就勢斜躺在林海洋的床上,他用手背蓋住了眼睛,似哭似笑地說:“那我……也總不能不明不白地讓人甩了啊……”
是夜,宿醉的蘇鑫并沒有下樓回房,而是大咧咧地躺在了林海洋的床上。林海洋的床倒是夠大,本來兩個人睡綽綽有餘。可林海洋想了想蘇鑫的取向,挪上去一半兒,又臊眉耷眼自己地退了回來。
蘇鑫“哼”了一聲:“來投奔我的時候就天天說上大學時一個炕頭的交情。我剛說了一句你給我滾,這就嫌棄我不靠前兒了。”
林海洋咂麽了一下兒這個話的滋味兒,決定還是上床睡覺吧。
看着林海洋爬上來了,蘇鑫又撇了撇嘴:“順杆爬啊,說上就上,啊,給點兒陽光就燦爛。真不要臉啊。”
林海洋想了想:“要不,您起開點兒,我拿手機看看這個點兒有沒有回家的火車票。”
蘇鑫“噌”的一聲坐起來,聲色俱厲:“說你一句走你就走。你就準是這麽聽我的?公司那麽多事兒,你手裏的案子交了嗎?你就任性---吧,你就不負責任吧,林海洋,認識你算我瞎了眼!“
林海洋就是泥人兒也有三分土性兒啊,終于給擠兌急眼了:“蘇鑫!你別以為殘疾人不打你!”
蘇鑫怒氣沖沖地翻了個身,給林海洋一個後脊梁:“滾上來啊!陪大爺聊聊天!”
林海洋坐在輪椅上,在打死蘇鑫,跟上去侍寝之間認真地權衡了良久。
最後,考慮到蘇鑫還沒給他結工錢,于是而決定先饒他一條命,先不要一宿臉。
上了炕,蘇鑫的臉子依舊是難看的:“這世道,好人就不能當。別說同事,就是同學一場,我失戀了你不能勸勸我?啊?你怎麽不能勸勸我林海洋?你瘸了我都沒把你扔出去。”
林海洋停了好一會兒說:“師哥,天地良心,咱們倆清清白白。你就跟人家好好說說呗。我給你作證,別的不說了,你讓姐夫……啊……不……嫂……嗯……反正這位仁兄吧,好好看看我,我都這樣兒了……還能跟你那個麽?他這個醋吃的,腦洞有點兒大……”
蘇鑫嘆了口氣:“他跟我鬧,不是因為你。”
林海洋眨眨眼:“因為連憐?我去。你們GAY也是不容易,跟男的好他吃醋;跟女的好算出軌。是不是碰上個孩子算年下?碰上個大爺算叔受呢?就算養個狗都得懷疑你人畜吧?你這想當正經人簡直比烈女還難。人家節婦就是不出門不碰男的就行了。合着,你這身邊兒有喘氣兒的你就不幹淨……”
蘇鑫扭過頭:“看不出來啊,林海洋,你還挺門兒清啊。還人畜?這都知道,你說說,你是不是想出櫃很久了?沒關系啊,歡迎加入GAY的行列。”
林海洋搖頭:“算了吧,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蘇鑫切了一聲:“沒勁。沒勁你。”
靜了一會兒,林海洋說:“師哥,你去找他說說呗,也許能和好呢。”
蘇鑫半晌沒說話,最後搖了搖頭:“沒用的……”
林海洋好奇:“怎麽沒用?你什麽都沒做啊。”
蘇鑫沉了沉,點了根煙:“我做了,不是跟你。”
林海洋抖了一下兒:“啊……”
蘇鑫說狠狠地吸了口煙:“他把老子掰彎了,給老子的世界打開了一扇新門。那老子總得試試,是就跟他來勁,還是和所有人都行啊。”
林海洋倒吸了一口涼氣,過了一會兒,問:“那是哪種呢?”
蘇鑫吐了一個很大的眼圈兒:“最壞的那種。”
林海洋奇道:“你可以和所有人?”
蘇鑫好久沒說話,就在林海洋以為蘇鑫睡着了的時候,他聽見蘇鑫很小聲地說了一句:“是只能和他……”
林海洋沉默了一下兒,忽然覺得蘇鑫挺可憐。他想安慰地拍拍他的手,猶豫了一下兒,終于又縮了回來。
哎,跟GAY在一起,也是要避嫌的麽。
其實人之間的距離和他們做設計一樣,字間太大、太小都是失敗的案例。林海洋小心翼翼地在蘇鑫身邊兒找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可是好像沒保持多久,他就睡着了。
次日,兩個人都起晚了。
不但如此,蘇鑫大概是晚上哭了。眼皮兒都腫腫的,蘇鑫幹脆遙控安排了公司的事兒,把林海洋支到前臺去跟客戶視頻,自己坐在後退垂簾聽政。
要說,林海洋也是一個有野心的小夥砸,午夜夢回也想過蹬了蘇鑫獨立開業的事兒,今天過了一把小老板的瘾,心裏十分舒泰。
咂麽了一下兒嘴,好像昨天和連憐一起吃過午飯之後還水米未進,回頭看看蘇鑫,他正臭不要臉地啃着他的存糧,絲毫沒有滾回自己單元的意思。他一邊兒吃飯一邊兒指着監控說:“這小孩兒誰啊?”
林海洋看了一眼:“中午了啊?武警官兒子。害羞的很,經常來幫我澆澆花。”
蘇鑫一愣:“這樓上還有別人來啊?”
林海洋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薛大媽來晾衣服不說,劉大老爺還來看大娘們跳廣場舞呢。嗯,連憐,連憐偶爾也來跳健身操。所以你尋思你們倆在陽臺上那麽保險啊。做夢!”
蘇鑫壞笑:“沒少偷窺人家呗?”
林海洋臉都紅了:“沒,沒有。”
蘇鑫說:“臉都紅了,肯定沒少幹壞事兒。”
林海洋扭過頭,不理他了,你跟流氓沒法兒解釋。
過了一會兒,蘇鑫嘆了一口氣:“我還當這兒能與世隔絕,當世外桃源那麽住呢。”
林海洋“噗嗤”笑了:“想當然了吧?我開始也以為這個樓上就是你的地盤兒呢。其實有一個防火梯沒有鎖,誰都能上來,你想的跟實際差大發了。”
蘇鑫“卧槽”了一句,沒再說什麽,繼續好奇地看着監控畫面:“咱們的花兒長這麽高了。”
林海洋掃了一眼:“那是發財樹。”
過了一會兒,蘇鑫“哦”了一聲,很新鮮地看着監控裏的小橘貓在陽光下跑來跑去。
畢竟老板在身後,總不好意思偷懶。看一看表,林海洋吐了吐舌頭,還好過了連憐來健身的時間,否則蘇鑫又哇哇大叫了。他垂下頭,打開工作用筆記本,調開DM網格,開始做版面。
林海洋剛剛進入了工作狀況,就聽身後蘇鑫一聲“卧槽!”
林海洋揉了揉腦門子:“祖宗,你又看見什麽了?一驚一乍的。”
蘇鑫指着屏幕,嘴都不利索了:“卧槽!卧槽!你平常還有這個福利?”
林海洋回頭一看:卧槽! 天臺的一個角落,正有一對男女在野戰!
這……這也太不講究了……
林海洋不好意思直視,他扭過頭:“煩人!不能在家麽……”
蘇鑫歪着脖子看了看,突然說:“好眼熟啊。這誰啊?靠!這不是連憐……”
林海洋登時回頭細看,他說:“這根本不是……我靠!狗男女!”
說時遲那時快,蘇鑫一下子按住了要搖着輪椅沖出去的林海洋:“海洋,海洋!別激動!別激動!捉奸也輪不上咱們啊。”
林海洋眼珠子都紅了:“這對狗男女!他們也對得住連憐!”
蘇鑫一把捂住了林海洋的嘴,用氣聲問他:“你……你怎麽跟連憐解釋,你看見了這一切?說你拿監控偷窺她跳操很久了?”
林海洋深深地吞了一口唾沫。
過了好一會兒,監控裏的男女慢慢地站了起來,整理着衣服。
蘇鑫當機立斷截了屏。
他們看的沒錯兒:那是連憐的未婚夫和住十三樓劉處的太太----連憐未來的表嫂。
蘇鑫和林海洋面面相觑。
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