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初實在憋屈,沒有人能撫慰她的心靈。
回去後葉靜打來電話,知道她無礙後便說道:“你說,要是那人年輕一點兒,長得好看點兒,那倒還可以考慮,像你說的這麽老這麽惡心,我想着都想吐。”
林初蜷在床頭,憤懑道:“要考慮你自己去考慮,現在是你惡心我了!”
其實葉靜說得并不是沒有道理,假如對方是個英俊的年輕男人,舉止談吐多些風度,林初雖然憤恨,但不一定會惡心到反胃,這種雙重标準讓人鄙視,林初壓根兒不願承認,只是在入睡前想到了沈仲詢。
沈仲詢的舉動比那領導過分百倍,可林初沒有那種恨不得将對方碎屍萬段的沖動,到最後林初含恨而睡,最後一個念頭是,她寧可被沈仲詢摸。
再如何懷恨在心,林初照舊要回到單位上班。
她昨天提早離開飯局,也不知會有什麽後果,待部門領導到達,她不禁提心吊膽,又想拿手中的圓珠筆插|進領導身體裏洩憤。幸而領導一直沒有找她,也許事情便就此揭過了。
同事們都不知道林初上飯局的事情,送走了考察團後她們一身輕松,繼續喝茶看報紙,又商量雙休日是在家帶孩子還是出門逛街。
林初打電話回家,她打算周六去報名英語和會計課程,林母說道:“怎麽想去學這些?”
林初回答:“我英語太爛,只有一個四級,學點兒英語肯定沒錯,單位裏好多人都在私底下報各種班呢,年後有機會可以轉崗。”
讀書時她太懶,錯過了許多學習機會,直到工作後她才開始後悔,一填簡歷便是空空蕩蕩。尤其現在身處國企,成日都只做些硬性的寫寫弄弄,有朝一日她假如離開這裏,工作經驗就等于一片空白,她又不再是應屆畢業生,也沒有企業會讓她從頭學習,林初也許杞人憂天,或者算是未雨綢缪,從現在開始制定計劃,總是有備無患。
周末不能回家,林母難免不悅,又問她與上次相親的那位老師是否有聯絡,林初這次毫不隐瞞:“打過一回電話,他好像不是很滿意。”
林母問道:“什麽?不滿意你?”
做母親的總認為自家孩子最優秀,林母也不例外。林初無奈:“聽他的意思,應該是覺得我學歷太低,年紀又小了點兒,工資也低了,他不太喜歡。”
林母嚷道:“開什麽玩笑,你學歷低工資低?現在剛畢業的能有你這份工資已經很不錯了!”
林初每月的工資确實極低,餐廳服務員的工資也許都比她高一兩百,不過她的年終獎還算豐厚,零零總總加起來,年薪倒也尚可,不見得比那位老師低多少,只是南江市物價太高,她實在沒有多少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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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學歷,她着實沒打算現在去考研究生,因此也無可奈何。
林母受了打擊,暗自埋怨小姐妹介紹的不靠譜,打算自己去物色人選,怪只怪林初的部門裏全是女人,她實在為林初操碎了心。
輕輕松松的工作一天,終于又到了下班時間,仿佛是算準了,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
林初盯着屏幕上的姓名看了半響,見對方沒有挂斷的趨勢,她才慢吞吞的接起,“喂。”
沈仲詢問道:“下班了?”
林初“嗯”了一聲,将單肩包的拉鏈拉上,又聽沈仲詢道:“我在你單位門口,你出來吧。”
林初杵在原地,不知道沈仲詢又要做什麽,正踟蹰不前,今日只現身了片刻的領導突然從外頭進來,喊住林初:“哎喲我還以為你走了呢,還好還好。“
林初一愣,還沒問話,那領導已經解釋:“剛剛好,一起去吃個飯,就是昨天的南湖大酒店。”
林初心頭一緊,松開手機脫口道:“不行啊主任,我爸媽現在催我回家呢,來了好幾個電話了。”
領導說道:“跟你爸媽說聲加班,這吃飯多簡單的事兒啊!”
林初立刻搜尋借口,又聽手機裏傳來幾聲呼喚,林初蹙眉舉至耳邊:“我有……”還沒說完,便聽那頭的沈仲詢徐徐開口。
“你去吃吧,還是在昨天的六號包廂。”
林初怔了怔,前方領導在催促,電話裏的聲音低沉厚重:“放心,我晚點兒也會到,這種飯局你推得了一次推不了第二次,去吧!”
林初雖然詫異,可現在并不是問話的時候,但她莫名信任沈仲詢,想了想,她便應了下來。
來到南湖大酒店,果然是昨天的六號包廂,林初四顧後發現小鄒沒有來,只剩下了城投的兩個同事和另一些不認識的女人,也遍尋不到沈仲詢。
林初褪去些許血色,那頭已有人招她入座,位置就安排在昨日的那位領導身邊,林初心生退意,可一時半會兒根本找不到借口脫身,她只能強自鎮定,局促不安的坐下。
領導問她喝什麽,又說:“氣色不太好啊,你姐姐昨天怎麽樣了?”
林初聞言,立刻暗罵自己蠢到家,這麽好的借口居然忘記了,可又想部門裏的同事知道她家中并無姐妹,謊言也遲早會被拆穿。
林初幹巴巴道:“情況不太好,昨天搶救了很久,我剛才本來想直接上醫院的,不過被我們主任叫來這裏了。”她看向領導,“所以我想待會兒能不能早點兒走,我姐姐沒人照顧。”
領導笑道:“行行行,這點是一定要體諒的,我們先吃!”說着,他将椅子拉得離林初近了一些。
這次的飯局屬于私人性質,聽說是在座的一位領導請客,話裏話外并不涉及公事,看來今日只希望衆人吃喝盡興。
林初如坐針氈,滿桌的山珍海味都無法勾起她的食欲,領導問東問西,從工作到生活,慢慢問到了個人隐私,林初回答得模棱兩可,眼巴巴地盯着時間以極慢極慢的速度行走,她終于明白什麽叫做度日如年。
領導夾菜給她:“嘗嘗這個,聽說養顏,你這麽漂亮,越吃越漂亮!”
林初笑了笑,舉着筷子僵硬不動,也不知道這菜上面沾了多少口水,林初實在沒法塞進嘴裏。
正拖延間,包廂大門突然被打開,衆人的談笑聲靜了靜,視線轉向門外,只見為首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笑着開口:“我剛聽說你們在這兒吃飯,吃得什麽好吃的,外頭都聞見菜香了!”說着,他同身後的兩人一道走了進來。
林初捏了捏筷子,心頭微動,目光掠過他身邊的人,轉而觀察他。林初認得他是臨市的一名領導,昨天曾一道來單位考察。
衆人大笑,林初身旁那領導喊道:“老薛,早就叫你過來,你說有事兒,結果不還是來了這裏!”他轉向服務生,“快快快,再加幾把椅子!”
老薛擺手笑道:“行了行了,我在隔壁包廂吃飯呢,和老沈敘舊。“
領導困惑道:“老沈?”
老薛解釋:“沈洪山,沈局,現在該叫沈總了!”他又指了指身旁的沈仲詢,“阿詢你還認不認識,都十多年沒見過他了!”
沈仲詢走前一步,颔首道:“張叔叔!”
領導立刻笑着起身,走向他們說:“這哪兒能不認識,現在真是個大小夥兒了!”他喊服務生加座,非要讓他們呆這兒吃飯,“老沈也給我叫過來,這次去城投也沒見到他,好不容易在這兒逮着了!”
老薛推他回座位,笑道:“別折騰了,我們那桌菜剛上齊!”一旁的沈仲詢突然附耳朝他說了一句,老薛訝異道,“哦,是哪個?”
沈仲詢指了指林初的方向,林初一直盯着他們,見狀後不由提起了心,将筷子擱了下來,正襟危坐。
老薛笑道:“這還真是巧了,吃個飯還能碰到你女朋友!”他指着林初朝一臉不解的老張道:“那姑娘是阿詢的女朋友!”
老張的面色一變,尴尬的看了一眼林初,強笑道:“居然是阿詢的女朋友?這真是巧到一塊兒了!”
沈仲詢喊了一聲“林初”,林初立刻站了起來,朝老薛含笑叫道,“叔叔好!”
稱呼一出,老薛立刻眉開眼笑,招林初近前,又對老張道:“把這姑娘讓給我了,我帶到隔壁去給老沈看看!”
老張自然不會拒絕,只是面上多了幾分菜色,卻仍裝作若無其事,與桌上的另幾人一道去了隔壁。
老薛來看他們,他們自然需要回禮。隔壁的包廂裏坐着沈洪山和市委的另一些人,許多都有些面熟,大家多多少少都曾共事,都是從基層一步步走來,從這座城市調到那座城市。
這間包廂的飯局也是私人性質,老薛本就是南江人,三十年前曾在沈洪山的手下做事,大家年齡相差不大,又趣味相投,便也沒有領導和下屬的講究,反而稱兄道弟,桌上的人都是從那時一路攜手走來,情意深厚,關系匪淺。
老張與他們的交情隔了一層,但同在官場,見面便如親友,舉起酒杯大聲說了幾句,大夥兒便熱鬧了起來。
老薛将林初招到身旁,煞有其事的介紹了一番,衆人立刻朝沈洪山打趣,一問之下更是稱奇,沒想到昨天的考察竟将沈家兒媳帶了過來。
林初局促不安地站在一群滿是中老年人的包廂裏,越是聽下去便越心驚,最後老張撂下酒杯,笑道:“那小林就還給阿詢了!”一行人告辭離開,重返隔壁的包廂,老張一出門就挂下了嘴角,大夥兒各個都是人精,他這次讓沈洪山的兒媳陪酒,那些人哪能不清楚,不光拂了沈洪山的面子,更是讓他處在了尴尬的境地,老張又懊悔又憤恨,昨天摸向林初的那只手一時發燙。
沈仲詢牽起呆滞的林初,笑着同衆人又介紹了一遍,又指着酒桌上的人讓林初喊,林初禮貌的一一叫過,木偶似的被沈仲詢牽去入座。
大夥兒誇了幾句,又打趣沈仲詢,笑他騙來了一個小女孩兒,沈仲詢難得玩笑:“她比較難騙。”側頭看向林初,只見她面色微紅,仍有些局促,沈仲詢悄悄握住她的手,也不管她暗自使勁兒往外抽。
将這兩個年輕人逗得差不多了,大家又聊起了其他,朝沈洪山說:“這次倒是換地方聚會了,這兒可不便宜,你這個月剩不了多少工資了!”
沈洪山朝沈仲詢瞟了一眼,笑道:“不用我掏腰包,是阿詢給找的地兒,随便吃,這臭小子難得孝順一回!”
衆人吃吃喝喝,話題大多圍繞市裏最近的動向,聊天內容積極向上,與隔壁的包廂大相徑庭。
沈仲詢替林初夾菜,低聲道:“別拘謹,都是些叔叔伯伯,多吃點兒!”
林初偷偷打量四周,見大夥兒不再注意這邊,她不由壓低聲音:“我要回家。”這裏比隔壁更叫人如坐針氈,大家都信了沈仲詢的話,将她當做了沈家的準兒媳,她更是注意到沈洪山的目光總是不經意的往自己身上劃過,也不知他是如何想自己的,林初忐忑不安,卻又不能和沈仲詢撇清關系。
沈仲詢又捏了捏她的手,“不能提早走,太不禮貌,你就當在自己家裏吃飯,別去管別人。”
林初想了想,确實不能在這裏任性妄為,她只好咬咬牙,味同嚼蠟似的吃了起來。
沈仲詢時時刻刻都在照顧她,桌上衆人官職在身,林初難免拘謹,總不敢夾菜,沈仲詢便盯着她的碗,一旦空了便立刻替她夾一些,又問她愛吃什麽,林初倒也不挑食,甜酸辣都能進口,吃了一會兒後她漸漸嘗出了味道,也不再如先前那般緊張。
一頓飯吃到八點都沒結束,林初早已吃飽,現下只能幹坐。沈仲詢一邊應付衆人的問話,一邊又怕林初無聊,時不時的低頭與她說幾句,如此直到九點,用餐才終于結束,一行人先行離開,沈仲詢留下善後。
林初猶豫着想要先走,又不知如何開口,沈仲詢仿佛窺到她的心思,若無其事的抓住她的手去前臺簽賬,林初抽了抽,直到最後離開酒店,她都沒能将手抽出,掩在月色下的臉不由通紅。
沈仲詢送她回關錦花園,又問道:“明天回不回褚錢?”
林初回答:“不回去。”
半響兩人無話,等紅燈的時候沈仲詢才開口:“以後應該不會再有人讓你去飯局。”
林初這才低聲道:“謝謝!”
沈仲詢睨了她一眼,捏了捏方向盤控制情緒,說道:“你要知道你長得不錯,所以應該要學會保護自己,平時褲子穿得長一點兒,衣服的布料也可以厚一點兒。”
林初越聽越不對勁兒,高溫天裏跑來跑去,她總不能穿得跟沈仲詢似的裏三層外三層,她穿得簡簡單單,也并不暴露,可聽沈仲詢的意思仿佛是她自作自受,林初不由忿忿,念在沈仲詢費心幫她擋劫,她才咽下了這口氣,一路聽他循循教育,好半天才到達關錦花園,林初打斷他:“你怎麽知道這個事兒的?”
沈仲詢慢慢駛進小區,回答道:“昨天我剛好在那裏吃飯,看見你哭了。”
林初臉上一紅,不由覺得丢臉,又突然想到沈洪山說吃飯的地點是沈仲詢安排的,也不知是巧合還是計劃,林初不敢詢問,只是心中微覺異樣。
車子停在樓下,沈仲詢轉頭問她:“你明天有什麽安排?”
林初如實回答:“沒安排,就出門辦點兒事。”
沈仲詢道:“幾點?我來接你。”
林初讪笑道:“不用了。”
沈仲詢頓了頓,也沒有再吭聲,替林初打開車門,送她走到樓底,林初又真心實意地道了一聲謝,轉身剛想走,卻突然被沈仲詢抓住了手腕,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唇上便是一熱,林初吃驚一叫,猛地退後一步,卻不想後頭是樓梯,她一頭撞在了梯延上,後腦勺重重一磕,痛得她又叫了一聲。
沈仲詢急忙托住她的後腦勺,小心翼翼的揉了揉:“很痛?”
林初痛得說不出話,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嗯”了一聲便摸向了自己的後腦勺,與沈仲詢的手撞在了一道,她又連忙放下,勉強開口:“不痛了。”
沈仲詢又輕輕的揉了幾下,垂眸盯着林初面紅耳赤的臉,長睫微顫,小雀斑在昏黃的燈光下躲藏了起來。他忍不住欺身近前,用力托住林初的後腦勺,在林初擡眼的那一刻,迅速覆唇而上。
林初悶哼一聲倒退,卻早已被沈仲詢锢住了腦袋,動彈不得。那唇舌燙如正午的烈日,一陣一陣的灼燒從唇線蔓延至兩瓣相貼的縫隙,林初努力阖緊嘴,卻仍被陌生的舌尖一點一點侵入,終于在沈仲詢掐住她的雙頰時繳械,被他順利攻城。
林初抵着他的胸膛,用力捶了幾下,惶恐中那舌頭碰到了她的牙齒,徘徊在那附近仿佛迷路,只左右搜尋,卻在下一秒尋到了出口,猛地吸了一下,将林初的舌頭也吸動起來,林初悶叫一聲,突然聽到了鐵門外悉悉索索的動靜,她心頭一凜,又将沈仲詢用力一推,沈仲詢也反應過來,在那人進門的一瞬間,他立刻退離唇舌。
只是兩人已經來不及分開,那住戶驚訝的叫了一聲,又馬上捂住嘴非禮勿視,林初本能的垂下頭,躲在沈仲詢胸前不露臉,整個人都燒了起來。沈仲詢順勢将她的腦袋摁在胸前,背對着住戶的臉同樣漲得通紅,兩人的心髒都快要蹦出胸口,甚至能聽見“嘭嘭”的鼓動聲。
直到電梯門阖上的聲音傳來,這兩人才松了一口氣,林初使勁兒推開他,沈仲詢卻故作鎮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拂了拂林初的腦袋:“上去吧!”對林初怒氣沖沖的瞪視,他視而不見。
林初用力揮開他的胳膊,漲紅着臉咬牙切齒:“你滾!”說罷,她立刻繞去樓梯口,“噔噔噔”的跑了上去,只想逃之夭夭,連電梯都不想等。
沈仲詢追到樓梯口,仰頭看着她像兔子似得一溜沒影兒,不知為何心旌蕩漾,極想将她抓回來。
重新駕車駛離關錦花園,沈仲詢不由自主的含笑回味,許久後到達臨時考察團入住的招待所,他坐在車裏往樓上看去,靜靜眯眼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