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1#

#1.1#

Dean·Winchester早上醒時只比平常多眨了幾次眼,開始抽拔的身體比平常的生長痛更有幾分緊繃過了頭的酸癢,其餘的都與平常無異:又是一連幾天晝夜未歸的父親,廉價旅館讓人擔憂的衛生狀況,以及,鼻腔裏揮之不去的腥味兒和血沫兒。

Dean參加了最近幾次狩獵,不同以往的資料收集,父親幾乎是在他能開始負擔起散彈槍的重量和能準确瞄準獵物時就迫不及待地将他拉入行動——當然,正面對決是不可能的,但起碼的後援和誘餌他能幹。前者上,自己的兒子顯然比大多時候藏着掖着的獵人更值得信任;後者上,怪物們大體偏好肉嫩汁鮮易于下手的青少年,更何況即使以它們的欣賞觀而言,他也絕對稱得上漂亮的目标。所以,盡管他不承認‘漂亮’,也頗有幾分自豪的覺得他這活兒幹得相當不錯。

欺詐和引誘,審時度勢和一擊必殺,這都是血統給予的天賦。

當然,他私心裏認為他幹得最漂亮的事,是馴服Sammy讓他聽話。他有預感,他弟弟能成長為比他更聰明,比他更強壯,也比他更優秀的獵人:更男人這事兒可沒得商量,他弟弟永遠比他更磨叽更姑娘。而且,在這事上他有種奇妙的優越感,父親和Sammy之間,就是現在,也有種微妙的劍拔弩張感。Sammy有時臉臭得能甩出幾條街去,而且擅長和父親鬧別扭,那時候卻往往比平常更粘他。就算是他之前幾次跟父親出去狩獵,腦子裏仍有一塊兒真空出來留給Sammy,擔心他晚上是不是能正常睡覺,會不會做噩夢,鹽圈出沒出問題,諸如此類。

Dean想,他一定能成為像父親那樣強大而優秀的父親,就在未來的某一天。

但或許是上次有驚無險的狩獵觸動了父親關于母親一貫敏感的神經,這次的行動,他要求Dean留在Sam身邊,直到他回來。與此同時,幾天下來和Sammy的相處卻讓他感到了莫名惱怒,Sammy不想跟他說話,也不想看見他,盡管他違背父親命令讓Sammy上着學。

自己做的東西買的食物不合口味就幹脆不吃,碰見不認識的單字也不再問他(Sammy最近學會了怎麽查字典讓他特自豪,他的失落跟這比根本不算什麽),問他學校趣聞會被一句“你不是一直粘着我發生啥你都門兒清”頂回去。

Dean·Winchester覺得,這說不定是Winchester家族的叛逆期來了,畢竟他八歲那會兒一度特煩他弟來着;也說不定,是他最近粘人粘得太緊讓弟弟煩他了,這個年紀的姑娘們似乎都想有點兒自己的社會生活,而不是一味的跟他哥攪在一起——

Dean想,要不下次跟蹤的時候…問鄰座的Linda借條裙子試…試…看(→_→)

哦,得了吧你,Sammy才是女孩兒!!

這主意糟透了,Dean明智地慶幸。

洗手間窸窸窣窣,收拾規整的弟弟嘴角挂着笑意,卻在看到他哥大早上就扭曲的面孔時驟然收斂,不陰不陽地道了句“早”。

“嘿Sammy……”

“Sam,是Sam。”

“好——聽你的,偉大的Samuel閣下大早上不睡覺在廁所磨蹭什麽呢,噢——今天姑娘們有茶會是麽,嘿,給我帶點松餅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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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圖書交流會,我去圖書館,二十分鐘車程那個。晚上,不,下午回來,總得趕在老爸下班前回來,”Sam象征性撥了撥書包,拎上随手拍了下他哥露在外頭的小腿,“你別在床上膩一天,我會帶晚餐回來。”

Dean蹭蹭床單,懶洋洋半合眼沖弟弟揚揚手,竭力克制把自己蜷起來的欲望,不鹹不淡的應了。他雖然想搭理Sam的叛逆期,眼下卻多少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上次狩獵的餘痕未消,雜七雜八的東西比着往骨頭縫兒裏鑽,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鹽圈能防住的東西可不包括娘們兮兮的應激創傷。他又不敢把眼真合實,畢竟早上暧昧的光怎麽也比夢裏沉重的黑暗讨喜得多。

Sam臨出門,例行公事地回身沖他哥交代,“我…你……你沒忘…今天說好你去洗衣服的…”

床上Dean的呼吸已經減緩,Sam頓了頓,面上的困惑一閃而過,順手帶上了門。

Dean幾乎是剛陷入夢時就意識到這是個噩夢。

溫暖的春風,和煦的陽光,沸騰的棒球場,平和的生活,以及和和美美的Winchester一家…呃…三口。他倚靠在看臺一側的欄杆上,像是任務般警惕着隐藏在未知裏的一切。他有他的皮衣,有他的退役海軍做派,有他的漂亮的Impala,有身上滿布的男人勳章,有回不去褪不掉的滄桑。他聽不到棒球場如潮的歡呼,耳邊淨是火焰哔啵燃燒的聲音;他看不到陌生的父親和陌生的家人,眼前出現的都是母親浴火的樣子。

上次的狩獵死的是個黑女巫,被自己的咒術反噬,死在火裏,燒得只剩幾縷煙。之所以會被反噬或許是出于對溫家哥哥一時的母性,回過神時就已經業火纏身。不過,原本她施咒的緣由不過是為了就一個幾乎毫無關聯的小女孩。父親到時,那女人被裹緊的手指恰好在他額頭臉頰輕撫而過,輕得幾乎含了母親般的熱度。他魇着似的舉手回應,下一秒被父親的大吼驚醒,臉上擦過燃燒殆盡的煙灰。

然後,狩獵結束。

Dean自認沒有那種幸運,只能暗暗慶幸黑女巫被莫名其妙炮灰了。接着他開始擔心父親的雷霆之怒。八歲那年一次違背父親命令的偷懶險些害死Sammy之後,父親的怒火完全沒辦法消解他的愧疚,他那時候就發誓要成為最好的棋子和士兵,之後他的确也是恪守命令。但是他逐漸意識到,在大體上已完成命令的基礎上,表現得更積極更老練更有利于除掉目标,他同樣能得到誇獎,甚至能得到更多的贊賞。唯一的風險就是他尚缺乏準确鑒別違背命令和更好執行命令這兩者間那種微妙差別的能力——這次的事件就是如此。

年輕的小戰士不害怕怪物,衣櫃裏的家夥們總有辦法對付;他怕的是父親的責罵,更糟的,或許一連幾天不鳥他——他父親可是個大英雄,總得去料理那幫管不好自己老想去兇宅探險的青少年——加上Sammy…哈…是Sam,最近開始對他的莫名态度,Dean揪着眉頭,縮起手腳,斂住呼吸,偷眼瞄向高大的男人。

男人一眼沒看他,顯然氣得不輕,拎住他肩的力氣像是捏出骨頭才罷手,把人渾不在意扔進Impala後座,猛摔上車門。看見他們過來而下車迎接的男孩兒皺眉掃視氣氛詭異的哥哥和父親,還沒來得及抗議就聽見父親沉着怒氣的啞嗓:

“Sam,去副駕駛。”

大男孩兒心一沉,方才那女人抓過的胸口自動縮勒住肺,車裏死靜,Dean悄悄捂上口鼻,小心而舒緩的喘氣,就像他第一次獨自夜闖墓園。Dean覺得他耳朵邊上似乎有動靜,哦,得了,他當然明白那只是幻覺,他爸這種情況下可不是那種捏捏他臉蛋兒幫他擦汗拭淚稱贊他‘嘿,兒子幹得好!’的類型。這讓他生出不知該喜悅還是難受的糾結,片刻之後便将此類情緒再次拖進箱子,挂好大鎖,不再回頭。溫家男兒向來也該當早熟,無論如何也不能當着Sammy的面……一邊這麽想着的Dean從後座上蹭起來。

“嘿,爸…”

“給我閉嘴。”

John·Winchester那天淩晨匆匆小憩便循早先定下的計劃追着去了明尼蘇達州。

大約是慣常對噩夢的流程太熟,Dean對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美男自己自鳴得意了好一陣才終于有點厭倦。這樣貌和感覺讓他對長大有了那麽點兒期待,起碼不會被母性荷爾蒙亂飛的人亂捏。他太明白這類夢的罩門在哪兒,不外乎是要他産生動搖和自厭,一遍又一遍回放那些不怎麽美妙的回憶,不理他就行了。只是鑒于上次行動過後父親沒有像往常一樣确保Sam和他兩人安全無恙就風似的撲向了下個目标;他由于太過羞恥難以啓齒而對身體不适這件事緘默,也一字不提愈演愈烈的噩夢:因此他不确定能否硬抗到底。不過,他相當懷念如斯美景,懷戀在他生命不多做停留的平和日子,于是打定主意多享受會兒。

及時行樂。現在就畏懼尚在迫近的洶湧黑暗,實在杞人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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